第30章 她要回京了
第29章 她要回京了
廣陽之外, 古道之上。
不過一牆之隔。城內嫩柳發枝,流水化冰,春意盎然。城外黃沙滾滾, 人煙斷絕,荒蕪孤寂。
辚辚車馬駐足城外,浩浩蕩蕩, 裝配佩劍,近百餘人。
最大那架馬車旁站着祝星等人。
為了便宜上路, 不引人注目。
祝星裏面是一身暗紅色的裙裝,裙裝并不繁複, 連花紋也無,只是袖子略長, 将她一雙手也蓋了去。外面則籠着件亞麻面料的米色披風式樣的長衫,長衫上連着同色兜帽。
她戴着兜帽, 面覆白紗,只露出眉眼和美心一點朱砂在外。
即便如此, 只是這一雙眼睛便足夠引人去想那一整張臉會是什麽模樣。
“叔父,送君千裏,終須一別。您身子尚未痊愈, 諸位姐妹也不便在外多逗留,還請諸位速速回去吧。”隔着面紗, 祝星的聲音空靈悠遠。
祝縣令被人扶着,面色蒼白,縱然不舍心疼自己這個侄女, 也知道前路只能靠她自己走,于是道:“星姐兒,一路順風。”
祝星瞧着祝縣令, 突然上前幾步到祝縣令跟前輕聲說了幾句話。
道上空曠,祝星說話聲音又小,因此除了最近的祝縣令外無人聽清她當時說了什麽。
祝縣令大驚失色。
祝星露在外的一雙眼彎了彎,而後後退幾步對着衆人一禮:“就此別過,願諸位日後順遂平安。”
泣聲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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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姐姐……”祝清萦癟着嘴,一個忍不住就嚎啕大哭。
祝清嘉抱着她也紅了眼睛。
祝星沖着衆人揮了揮手,而後轉身鑽上馬車。
青椒和花椒跟着上去。
“出發。”
車馬緩緩前行,在古道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車轍印。
送行人目送車影遠去。
“父親,星姐姐方才同您說什麽了?”祝清萦哭得嗓音微啞,帶着些好奇問。
衆人便都好奇地瞧着祝縣令。
祝縣令勉強地笑笑:“沒什麽,只是同我道謝,咱們回吧。”說着他便有些迫不及待似的轉身上了馬車,情緒與來時相去甚遠。
馬車內很是平穩,連行走時的震蕩都很難讓人感受到。
剛決定離開時祝星就特意找了工匠按她的心意将馬車改造了一番,如今用起來比一般馬車不知要舒服多少。
此一去京快則兩月,經四州九縣,實在是舟車勞頓。
“縣令大人實在是太好了,竟然派了這麽多人護送姑娘。”青椒一面在車中燃了小爐,一面笑着道。
花椒也跟着點了點頭。
廣陽只是小地方,祝縣令卻肯撥出三十餘會武功的護衛護送祝星,可見其重視。
“叔父心善。”祝星将睡着的貓抱在懷中,自己翻着書接話。
“姑娘,路上,別看書。”花椒現在伺候祝星伺候管了,說起話來也不如以前拘束,“對眼睛不好。”
“就是,姑娘,你整日看書,這個時候該好好歇息了。”青椒跟着道。
祝星将書放下,專心地搓着手中貓兒的肉墊:“那便不看,只是長途無趣。”
青椒笑:“咱們陪着姑娘說話,解解悶兒。”
花椒抿唇點頭。
祝星一笑:“說些什麽?”
青椒面露八卦之色:“姑娘,您方才同縣令大人說什麽呢?”
祝星失笑:“原來是在這裏等着我呢。”
“您若是不想說也成的。”
祝星莞爾:“沒什麽不能說的,之所以沒在衆人面前提及只是怕人多口雜。”
青椒和花椒作洗耳恭聽狀。
“方才我同叔父說,三月十三日,廣陽大堤決。”祝星玩笑似的将話說出。
青椒愣住:“如今……如今已經三月二日,還有十一日。”她倒完全将祝星的話當作事實,沒有半分懷疑,甚至替廣陽的諸多百姓着想起來。
花椒則傻呆呆地看着祝星問:“姑娘怎知?”
青椒嘿嘿一笑:“姑娘是神仙的徒弟,能掐會算,知道這些有什麽稀奇?”
祝星搖搖頭無奈道:“祝融不是神仙,是巫祖。”
“對,姑娘是巫祖的徒弟。”青椒一拍掌。
花椒只覺得似真似幻,什麽也聽不懂。
什麽巫祖的徒弟?什麽能掐會算?
她怎麽什麽也不知道?
迄今為止,祝星在她心中都是個極其善良柔弱的貌美小仙女,需要人精心呵護,不然很容易被外人傷害。
青椒同情地拍了拍花椒的肩膀:“如今你在姑娘身邊時日尚短,等時間久些你就懂了。如今你只要記住小姐每一句話都是對的就好。”
花椒抿嘴,重重地點頭,将事情牢記在心。
……
宗豫忘着手中的密信,看着其上字跡,向來端莊溫潤的臉上露出來些譏諷。若要周身伺候他的小太監看到這一幕,只怕要驚掉眼球來。
靖王絕對不可能做出如此神色。
祝家人可太好了!
讓一個他們眼中的傻子自己從廣陽回去,蛇蠍之心昭然若揭,就差把要祝星死寫在臉上!
宗豫将信丢入香爐之中焚盡,信紙頃刻間成了漆黑的香灰。
喜歡将魚目當作珍珠捧着,只怕見到真正的珍珠時要将臉丢盡。
外面傳來腳步聲,宗豫将香爐蓋好,三兩步回到床前躺在床上。
幾乎是一瞬間,他的面色慘白,氣息微弱。
福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喲,祿公公,您怎麽來了?”
另一道尖細的聲音響起:“咱家是來傳口喻的。”
福壽開了門:“公公請。”
宗豫一副虛弱之極的樣子。聽到聲音,他試圖翻個身。
福壽見此場景忙到床前背對着祿公公幫宗豫翻了身,一邊說:“王爺,祿公公來了。”
宗豫這才張開眼睛,一雙眼帶着單純的善意看向祿公公道:“祿公公,您來了。”
見宗豫如此羸弱,祿公公心中感慨萬千,面兒上還是堆笑睜眼說瞎話:“欸,王爺,您氣色看起來好了許多。”
宗豫毫不懷疑他的話的樣子:“是嗎?我也覺得我最近好了許多,都是陳太醫的藥好呢。”
“您覺得好就行。”祿公公敷衍了宗豫轉移話題,“咱家今日是來替聖上傳口喻的,王爺請聽好了。”
宗豫含着笑道:“公公請。”
“再過幾日是太後千秋壽誕。太後一直挂念王爺挂念得厲害,聖上純孝,特命奴才過來問問王爺可能參加太後壽誕。”祿公公說罷一雙眼緊緊盯着宗豫的臉,觀察他的反應。
宗豫眉眼先是舒展,緊接着眉頭便緊鎖起來,最後化作一聲無奈長嘆:“公公,我也想入宮給太後祝壽……但是你看我這身子,如此不堪,讓太後瞧見怕是引她難受,我還是好些再去吧。”
祿公公見他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竟然還幻想着身子好些,例行試探的目的已經達到。
皇上壓根兒不打算讓靖王進宮,叫他過來傳話也不過是給太後做個樣子,好安太後的心。
祿公公安慰道:“王爺,您氣色好了許多,怕是很快就能好起來了。屆時再見太後也是一樣的。希望您能放寬心,好好保重身子,皇上和太後都記挂着您呢。”
宗豫咳嗽兩聲,露出個虛弱的笑來:“是,為了皇上和太後,宗豫也會努力好起來的。”
祿公公不願多待,說了幾句吉祥話後找了個由頭離開。
福壽将他送出靖王府後才回來。
“皇上這一遭也不知是何意,太後想見您,他竟然也肯同意。”福壽回來後嘀嘀咕咕,琢磨皇上此舉的用意。
先皇死後,宗豫便被當今的掌權者隔絕在王府之中。明面上保護,實則不讓他與外界有任何交流。
太後是先皇的母親,也是當今聖上的母親,靖王宗豫的親奶奶。宗豫如今能活着,也少不了他這個奶奶在中央和當今聖上斡旋。
不然當今聖上便不只是将他身子掏空了。
“若我方才松口要進宮,只怕明日就是一劑砒霜送到床前。”宗豫垂眸一笑,談及砒霜卻也從容極了。
福壽驚了半身的冷汗出來,此時只覺得後怕極了:“天老爺!方才他随口一問我當真以為皇上發了善心要放您進宮見太後,沒想到竟然還是試探!”
“若天天喝那些藥,現在走幾步路都難,自不必說進宮,只怕這次也有試驗我是否喝了藥的緣故在。皇叔還是一貫的多疑,哪怕親眼見我飲藥也不肯放過我。若我見太後心切應了進宮之事,那些藥從未落入我腹中便是要暴露。”宗豫有條不紊地分析着,皇家的心思被他拿到了臺面上去說。
“竟然如此!還好主子您看破了他們。”福壽後怕地吞了口口水,嗓子冒煙。
“危機重重,便只能時時防備着。”宗豫口吻平淡,一副習慣了的模樣,反倒引得福壽心酸起來。
小主子本該是這世上最尊貴之人,現在卻要日日被囿于方寸之間,還要時時刻刻提防陷害。
宗豫想到了什麽,忽地笑了:“不過很快,很快京中就會有意思起來了。”
福壽見他難得真心地笑,便湊趣地問:“主子,可是有什麽好事?”
宗豫光風霁月笑意清朗:“她要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