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賣身葬父
第21章 賣身葬父
四日後的夜晚大雪如約而至。
“小姐,前幾日你就說今天要下雪,我買了好些過冬的東西。現在再去,許多人都只能撿剩下的了,誰讓這雪實在是突然。”青椒卷着袖子下了些白菜在滾滾的湯鍋中。
祝縣令受傷,衆人的晚膳便在各自院中吃。
祝星送了飯給祝劉氏撥來的下人,自己和青椒在房中涮湯鍋吃。
鍋子架在爐子上燒得滾燙,燒白的高湯不住地滾着泡泡。
祝星跪坐在柔軟厚重的墊子上。因屋中燒着炭,穿得并不厚重,只着了件銀白底繡着海棠暗紋的長衫,膝蓋邊是懶洋洋的黑貓。
黑貓聽了青椒的話甩了甩尾巴。
不多不少,正好四日。就算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他又想到雷雨那夜,擡頭看着祝星神色更加凝重。好在貓臉上是很難出現凝重這樣的表情,只是讓他看起來很呆。
祝星低頭就看到自家黑貓發愣的模樣,萌煞她也。
她将碟子中放涼的羊肉吹了吹後端了下來放到膝蓋旁,空出的手撸了好幾把黑貓:“請稍等,小魚。”
青椒笑嘻嘻地看着宗豫說:“啊呀,小魚可真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貓了。小姐還讓廚房給你溫了羊奶,好奢侈呢。”
祝星捧着茶碗抿了口茶解膩,在一片霧氣蒸騰之中難得有些屬于少女的嬌憨。
她将碟子中的羊肉撕成一條一條的,用手指撚着喂貓。
宗豫只能慶幸自己還好不是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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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少女喂食,宗家自上而下任何一位子嗣都不曾有過如此放肆的行徑。
他貓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相信列祖列宗會體諒他的所作所為。
祝星很有耐心地撕着羊肉喂貓,腦袋微垂,鬓上的發抿得不緊,散了些在她臉側。
宗豫趴在那瞧着她,嗅着鍋子散發出來的香氣,耳側是咕嘟咕嘟的冒泡聲。室內暖和,歲月靜好。
他才不是因為怕魏先生知道他貓身在哪後要将他帶走才不讓暗衛洩密,他只是……覺得祝星身上秘密太多且和他父皇有些關系,所以才要留下。
他這麽想着順口又從祝星手指尖上叼過一條羊肉。
“嘶——小姐,咱們接下來該怎麽做?”青椒蘸了放了辣椒的蘸料的羊肉在口中,不住地嘶着問。
“世事如流水,順水推舟而行。”祝星有耐心地喂着貓答,“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我身邊只有你一人可用。眼下無妨,日後卻會捉襟見肘。”
“夫人不是送了嬷嬷來麽?”
“此用非彼用。”祝星笑笑,“不過也急不得,能用之人不好找。”
“小魚,再吃些。”少女清甜的聲音喚回走神的宗豫。
宗豫瞧她一眼,見她笑眼如月牙兒一般,賞臉地叼過她手上的羊肉,咀嚼兩下後吞下。
“小魚真乖。”然後他得到了她如哄小孩兒一般的表揚。
他驀然想到自己幼時生病不愛喝藥,他母親每次哄他喝了藥後都要說上一句“小豫真乖”。
可惜他父皇母後死的蹊跷。
祝星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黑貓突然怏怏的沒了精神。她将貓咪從地上抱起,舉到面前親了一親。
黑貓直接炸毛。
宗豫神傷了不過半秒便被她攪合了。今時今日,他還是無法習慣祝星動不動就親他的行為。
要知道他如今雖然是貓身,芯子卻是個沒有任何問題的男人。
祝星什麽也不知道,但他卻什麽都知道。
縱着她如此,若有一日他以人身,該如何面對她。
是以祝星感到鼻尖一熱,黑貓暖暖的肉墊頂在她的臉上,像是良家少女竭力抵抗地痞流氓的調戲。
這微妙的感覺。
祝星心頭一動,促狹地用左手輕輕握住他的爪子,然後在他肉墊上啄了一口。
她怎麽可以?!
宗豫不知自己究竟是羞是惱,猛地從她手中掙脫出來,鑽到角落裏怎麽哄也哄不出來。他能感受到自己貓臉上一陣一陣地發熱。
怎麽可以這樣!
祝星無辜地眨眨眼:“小魚好像很害羞,我逗他玩一下他就這樣了。”
青椒傻呵呵地笑,什麽也不明白地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宗豫活了這麽多年頭一次生出來些男子面對女子時該有的展示欲,他恨不得能立刻以人身站在祝星面前,看她吃驚的模樣。
……
雪後初晴。
昨夜的雪下的雖大卻并未下多久,因而地上并未積起雪來,天反倒更冷了。
“啊嚏——”祝清歡掩着臉打了個噴嚏,眼睛水汪汪的,“好冷的天,我一早出門還以為自己掉冰窟窿裏了。”
青椒聽了祝清歡這話噗嗤一下笑出聲,端了姜湯給她:“二姑娘,用些姜湯吧,省的染了風寒。”又将剩下兩碗分別交給祝清嘉和祝清萦。
祝家三姐妹用了姜湯均舒服地一嘆。
“還沒過年都這麽冷,過年的時候得多冷啊!”祝清萦吐了吐舌頭,想到更冷的天氣打了個哆嗦。
祝清嘉竟然也加入了其中閑聊,不過用的手語:“也許過年的時候就暖和了,天一直這麽冷,可不好。”
祝星柔柔地道:“過年會更冷,半月後還有大雪,到時一下連綿十餘日。”
祝清歡咂舌:“正好,母親讓咱們今兒到街上去再裁幾件冬衣。尤其是星姐姐,母親特意說了要你多選兩件衣裳,可不能推辭。”
祝星羞澀一笑:“我不推辭,只是姐妹們也要一同選才是。”
祝清嘉比劃:“這是自然。”
三人戴了幂籬往城裏的雲錦樓去。
天冷路滑,馬車行得很慢。路上所有馬車皆是慢慢悠悠地動着,生怕有什麽岔子。
坐在馬車上無聊,祝清歡又說起八卦來:“上次餘婧茹被送到官府,不過沒領杖責,餘夫人出手保下了她,到底是母女連心。為了平民憤,餘夫人讓駕車的車夫領了罰,車是他駕的,如此推诿也行,不過卻讓百姓更瞧不慣他們了。從衙門出來的時候每個人頭上都落了菜葉子呢。”
祝清萦嘿嘿地笑:“她活該。”
“後來呢?”祝清嘉面上的好奇不再是遮遮掩掩的,很坦坦蕩蕩。
祝清歡只覺得今日的大姐姐很不一樣,但沒有細想,還是很快樂地繼續八卦着:“前日餘夫人來了咱們家道歉呢。”
“母親都沒和咱們說。”祝清萦撅嘴。
“因為餘夫人道歉後邊帶着餘婧茹離開廣陽了。”祝清歡很是得意。
“啊!”祝清萦捂住嘴,“餘婧茹自小在廣陽長大,能走到哪去?”
祝清嘉解釋:“她在廣陽丢了如此大的人,離開才是對的。”
祝清歡和祝清萦皆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幾個人聊得興起,馬車又突然停了。
祝清萦吐槽:“要不是餘婧茹已經離開廣陽了,我以為又是她呢。”
祝清歡和祝清嘉均笑開。
車夫隔着馬車的簾子道:“姑娘,外面有人賣身葬父,許多人在瞧熱鬧,路被人堵着了,過不去。”
“賣身葬父?”祝清萦好奇,“什麽是賣身葬父?我也想去瞧瞧,大姐姐,我們去看看吧,求求你了。”
祝清歡雖然知道賣身葬父是個什麽東西,卻沒親眼看過,當下也望着祝清嘉撒嬌道:“大姐姐,我也想瞧瞧,我們去吧。”
祝清嘉猶豫了一下,轉頭看向祝星。
祝星很配合地露出很想看的期盼神情。
于是祝清嘉勉強同意:“戴好幂籬,不可亂走。”
有馬夫在前面開路,祝星一行人擠入人群之中。
人群中央跪着個灰衣仆仆的女孩子。女孩瘦成了一張紙,臉上黑黢黢的,讓人看不出模樣。她低着頭,露出稀疏發黃的發頂,沒有看人。
寒冬臘月,女孩只穿了件破單衣,裸露在外的手腕腳腕又黑又幹,滿是皲裂。她胸前挂着個木牌,牌子髒兮兮的,上面橫七豎八歪歪扭扭地寫着四個大字。
賣身葬父。
圍觀百姓議論紛紛。
“哎,好可憐的閨女,娘死的早,爹也死了,現在沒了出路,要賣身葬父。”
“哪有那麽容易?她在這兒跪了一上午了,過去好幾家富人不都沒理會他?”
“這丫頭這麽瘦這麽小,黑黑醜醜的,能做什麽?還要五兩銀子,買她才奇怪哩。”
……
“她好可憐。”祝星身邊的祝清萦小聲道,“這麽冷的天,父親還不能下葬。”
祝清歡戴着幂籬點點頭:“可惜要五兩銀子。”她們一個月的月錢才不過二兩。
祝清嘉微微嘆氣,多少有些悵然。
祝星隔着黑紗打量女孩,在幂籬之中輕輕挑眉。她擡手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滿是同情地嘆息:“真是太可憐了。”
她上前兩步,從腰間的荷包中摸出一小錠銀子彎腰遞給女孩:“去葬了你父親吧,再買幾件厚衣服穿,”
女孩驚訝地擡起頭,木呆呆地看着祝星,像是被吓到了。
祝星轉頭看向車夫:“勞駕幫她葬了她父親。”
車夫領命。
百姓之中一片嘩然,沒想到真有人願意用五兩銀子去買個瘦不拉幾的小丫頭。
見女孩不動,祝星拾起她的手将銀子放在她手中,一黑一白膚色差很是顯眼。
“事情妥當去祝縣令府上尋我,我是祝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