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索命之信-1
不知道怎麽回事,三月初,游戲不情不願地發來消息,三月份的副本延遲到四月。
俟青在學校裏除了學習沒別的事做,偶爾會回家一趟,除此之外整天看書,研究古文和各國神話,或者看點哲學入門的書,拓寬一下思路。
不管是在游戲裏還是在現實世界,知識都是很重要的東西。雖然對于一個理科生來說,這些書簡直催眠利器。
同時,不知道什麽原因,他感覺自己的記憶力和直覺有所上升。
終于熬到四月,這次游戲蔫蔫地發來新的信息,可能是在某些方面遭受了打擊,語言非常簡潔明了,但是信息量有點大,所以還是發了比較長一段。
【親愛的俟青先生,您的第四次游戲時間在4月13號14點,游戲名“索命之信”,友情提示,此次游戲難度為四星,較以往的游戲有質的變化,請認真做好準備,否則可能會受到致命傷害。】
致命傷害?
俟青隐約記得,之前某個人(因為已經過去了幾個月所以不記得是誰)說過,游戲裏應該是不會死人的。但現在這句話被游戲推翻了。也就是說,游戲裏根本沒有“不會死人”這樣的好事。不過在三星難度的時候,游戲可沒有提示過會“致命”,看來三星和四星之間果然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原以為和之前一樣就是條通知,沒想到裏面包含着如此重要的信息,現在他認真起來,繼續看下去。
【……建議在游戲裏組隊(注:不等于綁定),或者購買合适的道具預防可能的傷害。】
俟青:“……”
在人家買道具的時候又不站出來說話,這也太馬後炮了。
【請注意一點,一般人無法單獨與四星世界裏的鬼怪對抗,請不要異想天開!否則後果自負。】
後果自負。
俟青将這句話咀嚼一番,除了提醒,還能感覺到游戲對某些不自量力的玩家的嘲諷。或許是有人看到三星難度裏的鬼怪比較好對付,大着膽子和四星難度裏的鬼怪對線。
“但是游戲真的有這麽好心,還是有什麽限制……”
Advertisement
或許是不讓玩家團滅,但目的為何呢?就算一個副本裏的人全部死光,對游戲來說也沒什麽影響吧?
關于游戲的事他想不通,轉而開始思考江策到底有什麽意思。那個看起來溫順無害的狼性生物表裏不一,一肚子壞水,而且下得了手,苦肉計自然不在話下,旁的什麽手段估計也不在話下。
一開始他說的引路人是什麽意思呢……因為名字?
無法理解。
一個月前,他順着楊莉之前給他留下的信息找到她——當然不是為了騷擾,這次用的是真名,兩人在線上完成線索交流,楊莉接下來要進入的副本果然和他不一樣,是一個叫“複活”的游戲,同樣的,短信裏面沒有透露出一絲關于游戲的線索。
俟青順便提及之後能不能線下見一面。
楊莉當然是答應了。
因為節假,在北方上學的單冬雲也回到本地,也是因為閑得無聊,她直接創了個群,把認識的幾個玩家都拉了進去,在群裏創建很多板塊和話題,并且讓大家踴躍拉人。
沒過幾天,這個群裏就有百來個人。大多數人都是三星難度,所以讨論起來沒有屏障,反而是少數幾個四星玩家無處落腳,只能閉口不言。了解到這個情況,單冬雲幹脆請人創了個新論壇,需要邀請碼和答題篩選才能成為會員、擁有發言權,惡意誤導他人的玩家的身份已知信息将被挂出來示衆。
論壇辦的如火如荼,裏面也整理了不少有關游戲的篇章,比如如何快速通過三星游戲、三星與四星的區別、各種道具的使用說明及衍生用法、前人的道具選擇經驗、如何在多人游戲裏篩選出合适的隊友或者可能的背叛者、推理與思維開拓,以及玩家闖關後留下的副本信息彙總。
樣本數量多了,還真有幾個人進去的是相同的副本。
人多了,論壇裏偶爾會有罵架,多半是自己怎麽被另外的玩家坑了之類的。在現實裏也不過是口吐芬芳,經歷過游戲的基本不覺得是大事兒。後來論壇規則又加了一條,玩家禁止互相辱罵,違規賬號會被封禁一段時間。需要理論請憑證據說事。
13日當天,俟青穿好一身比較厚實的春裝,确保自己在游戲裏不會被凍到。他還帶着之前在游戲獲得的襯衫和其他衣物(因為不算道具,所有衣服可以放在一個格子裏),以防需要換洗。
游戲準時開啓,黑暗降臨,他感覺自己身處于未知的寂靜,身邊的所有事物被按下暫停鍵,時間流速慢得難以想象。
但那只是一瞬間,緊接着,他就來到一家破敗的旅館前。
四周不斷傳來女人尖細的嗓音,似乎有人在打罵不聽話的孩子,周圍的房屋都很正常,看風格應該是90年代到21世紀初,樓房外面都是裸露的水泥做成的欄杆,有的地方水泥已經剝落,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生鏽的鐵絲。
這間旅館和周圍的樓房是分開的,斑駁的牆漆,露出糊得不怎麽均勻的水泥,被雨水侵蝕泛綠的牆角,背光的一面長滿爬山虎,密密麻麻的看起來有點滲人。樓梯口上面有塊塑料牌,上面寫着“靈犀旅館”,牌子上被人劃了一道口子,下半截也不見了。走廊看上去又高又窄,只能放半只腳在上面,還得費力擡腿,扶手上面髒兮兮的全是灰,像是從來沒擦過,而紅色油漆也學牆漆一般片片剝落,落在地上無人打掃。
俟青一個人往上走,其他玩家可能在上面。樓道中間有個大窗口,橫豎比例像個棺材,樓梯裏面沒有燈,明明是白天,外面滿是鵝黃的光線,細細長長的樓梯空曠又黑暗,讓人背後發涼,總想回頭看看身後是不是有什麽東西。
二樓進去就是旅館的收銀櫃,前面已經有好幾個人聚在一起,和舒舒服服坐在櫃臺後的男人争論着什麽。一股煙草味混着陰涼角落裏的黴味,萦繞在他鼻尖。
那男人穿一身休閑衣服,陳舊得仿佛從上世紀穿到現在的黑色外套,袖口沾着洗不掉的黃色油漬,白色內衫領口發黑,下半身隐沒在櫃臺裏面看不清楚。他牙齒很黃,明顯是煙抽太多,眉毛和腦門兒上的一撮毛同樣被熏得發黃。
俟青聽見他那幸災樂禍的語氣:“信?我不知道啊,我只是這裏的房東而已,就是給你們提供房間而已,其他的關我什麽事,我也不知道。要是還有什麽東西,你覺得重要的就自己去找啊,和我說有什麽用。”
玩家氣憤道:“明明就是你,該說的都沒說,總得給點提示吧!”
房東比他還大聲,一副典型的無賴樣:“我就是租房、管鑰匙的,我能給你什麽提示啊,腦子不好使是不是?你再站在這裏耽誤別人時間我就從二樓把你扔下去!”
“你!”
那玩家作勢要上來揍他,房東不慌不忙地坐着,眼睛卻眯起來,其他玩家趕緊拉住他,“算了算了,你和這裏的人糾結什麽,正事要緊。”
房東慢悠悠坐起來,一眼看到站在外面的俟青,然後收回目光,說:“既然人已經到齊了,我現在就告訴你們規則。”
“……”經歷了剛才的鬧劇的玩家都被他這一手震驚了。
明明剛才是他自己說這裏沒線索,結果居然是有的,只不過人沒到齊所以他不說。不說也就算了,他還吊兒郎當地坐着,讓他們以為他真的不知道,是那個玩家沖動鬧事。
結果……他還真藏了一手!
那房東不管玩家臉色如何,大剌剌站起來,雙手撐在櫃臺上,嬉皮笑臉:“我這裏有十封信,對應你們十個人,信的內容呢,就和你們要做的事有關,各種要求也在信上。不過你們這次新人比較多,所以我大方提醒一次,這裏有十幾個沒有鎖的房間,每個房間都有細微的區別,你們要按照信上的內容判斷自己對應的是哪個房間。如果選錯了……”
他笑得不懷好意,而且似乎很篤定一開始不會所有人都通關。
“如果選錯了,那麽當晚所有選錯的人中會出現一名幸運兒,承擔本次選錯的後果。”
“十個人,如果直到最後一人都選錯,那你們将面臨全體失敗,沒有人會例外,失敗的人可能會接受懲罰,或者嚴重點……嘿嘿,你們知道吧。”
房東看起來有些興奮。
從他的話裏得知,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接受這些外來的“房客”了。
俟青想起之前有人說的“副本重複率很低”,下意識追問一句:“不是說很少有重複的麽?”
“那我就不知道了。”
房東又躺回去,兩條腿交疊搭在櫃臺上,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他這态度就很欠揍,但是玩家不敢和他對抗。
“信呢?”有玩家問。
“信在你們手裏啊。”房東古怪地笑笑,“你們仔細看看,是不是就在自己手裏。”
玩家們低頭一看,果然有一封信莫名其妙就被塞到自己手裏,期間沒有任何跡象表明是房東幹的。
藏得好深。
有兩名玩家拿着信封,當着衆人的面就像把信拆開,房東卻笑眯眯地說:“小心信封被別人搶走哦。”
信封還可以搶走?
一群玩家臉上的表情瞬間就不對了。老玩家們倒是習以為常,如果四星游戲套路不多,也不會成為四星游戲了。既然信封會被搶走,他們思考了一番,覺得憑自己的經驗應該也能完成副本,便不打算號召大家一起抱團。
在房東一番話語之下,衆玩家也從互不幹系變成潛在的競争對手。考慮到游戲的死亡特性,或許真的有人會争搶別人的信封。
甚至如果有一個人能搶到其他九個人的信封,那他基本上是穩贏。
比起每晚固定會有一個倒黴蛋被選中,來自玩家的惡意才讓人防不勝防。
俟青拿着手裏那封信,對折一下,收進上衣口袋。其他玩家也是如此。因為沒有其他要說明的,玩家三三兩兩地散開,大部分人第一時間都前往某個房間,準備先觀察房間的形式,也有少部分人懶散地站在角落,捏着信封,準備等這群人走之後打開。
信封裏面的內容是關鍵。
俟青離旅館大門最近,他往外走兩步,身體正對大門,掃了一眼周圍的玩家,然後拆開信封。
信封很薄,外面沒有注明收信人和寫信人,更沒有編碼,裏面僅有一張信紙。
信的主人有着比較纖細、圓潤,又帶着一點潦草的字跡,從語氣來看似乎是一個女人,她在信中寫道:“言,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這裏似乎還有什麽別的東西在侵蝕我的內心,我能感覺到陰森的氣息蔓延沖撞,但我至今不受影響,因為我的內心是屬于你的。但我恐怕這種愛意也堅持不了很久,不是因為我不堅定,而是你再也沒有關懷過我。我想念你的懷抱,它是一時也是一世的溫暖。我想念你,什麽時候你才能離開那種危險的地方呢?我渴求你的親吻,你專注的眼神,和熾熱的雙手。”
“若你不負,見信必回。”
這張信紙上寫的大部分都是女人對一個在外不知道做什麽危險工作的男人的思念,對自己本人的描寫很少,但能從語言看出這是一個受過教育的、浪漫又內斂的女人。而前面寫到的“這裏似乎還有什麽別的東西在侵蝕我的內心”,或許是判斷房間的重要依據。
他默讀兩遍,大概記下信中的內容,邁步走向旅館深處。
旅館分為兩樓,二樓和三樓的格局基本一樣,樓梯在靠近櫃臺這一側,最裏面是個曬衣服的陽臺。此時所有房間的門都大敞着,裏面的布置一眼就能看到——基本都是一個兩平米大小帶廁所的浴室,一張大床,一把凳子,一張邊角磨出木屑的方桌子,床貼在窗戶旁邊,一伸手就能碰到布滿灰塵的窗簾。連黑白電視都沒有,坐在裏面只能對着牆上的鼓包幹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