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2.重生爸爸穿越兒
南行的路并不太平,金子彥和柳作舟乘着吏部派的馬車,出京城兩日就遇到了第一波剪徑賊。
青天白日,他們走的還是官道。
中午,初夏的日頭正烈,道上人煙稀少,道旁靜悄悄的山林裏突然滾下一根大圓木。
這根圓木有一人長,半臂粗,被人用不知什麽機關丢出來,發出怪異的一聲響,骨碌碌滾到路中央。
車夫和馬都受了驚,馬發出長長的嘶鳴,車夫趕緊勒住馬頭。車廂裏的兩位縣令腦袋撞在了車壁上。
兩人探頭出來,就看見車夫伏在車轅上瑟瑟發抖,前邊一根帶着樹皮的圓木擋住了道。
茂密的山林裏鑽出粗大的漢子,一個、兩個、三個……一共十個。
每個人都帶着兵器,鐵棍,大刀,□□,一個賽一個的壯,最細的那個也有柳作舟的一個半。
他們往馬車前一站,一字排開,并沒有念慣用詞:“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中間的一個向前一步,用粗粝的嗓音客氣的說話:“官爺們,兄弟們餓的沒飯吃,讨個賞!”
旁邊的漢子們齊刷刷的把兵器亮在身前,擺了架勢,準備硬讨。
柳作舟扯着金子彥的衣服,抖成一片枯葉,金子彥早有準備,在行李裏翻出一只匣子,裏面裝了十塊銀錠,每個五兩重,專門用來買路的。
他抱着匣子走下馬車,與中間那個頭目面對面:“這是五十兩,給兄弟們買酒”。
把匣子打開放在地上,一個漢子走過來把匣子撿走,頭目朝金子彥抱拳:“謝了。”
漢子們把圓木挪開,鑽進山林,很快便走得幹幹淨淨。
金子彥上車拍了拍柳作舟:“走了,他們只要錢。”
柳作舟蜷成蝦米的身體打開,長長的喘了口氣:“要是再碰到要命的怎麽辦呢?”
“咱不給他們就是了。”
“你說不給就可以不給嗎?”
金子彥安慰他:“可以的,我出京算了個命,大師說我長命百歲,我沒事,你也不會有事。”
“可是我去廟裏上香,抽了個下簽。”
金子彥笑道:“不準不準,我這個才是準的。”
柳作舟的預言倒是靈驗,剛入山東境內,他們再次遇到一夥劫道的匪人。
這夥人只有五六個,看起來氣象完全不一樣。
金子彥從車窗裏探頭,只看了一眼便打了個抖,他不敢走下車,把裝銀錢的匣子從車窗裏丢出幾丈遠。
那夥人撿起匣子,腳步不停,拎着刀往馬車這邊沖,面孔和眼睛裏殺氣掩飾不住的外洩。
金子彥縮回腦袋,把仍舊發着抖的柳作舟的頭一抱,放聲大叫:“天靈靈地靈靈,各位老爺來救命,天靈靈地靈靈,神仙佛祖快現身。”
馬車在搖晃,賊人們在拉扯緊閉的車門,鐵棍重重地砸在車壁上,發出咚咚的巨響,車廂裏的人的耳朵都震的發麻,車夫已經被一刀斃命,濃郁的血腥氣鑽進車裏。
柳作舟被好友捂着頭臉,嗓子裏發出毫無意義的長聲尖叫:“啊……”
金子彥捂住他的嘴,用更高的聲音尖叫:“天靈靈地靈靈,神仙老爺來救命!”
少許,馬車不動了,外邊靜的下來。
金子彥打開車窗,一股更濃郁的血氣險些将他熏暈,馬車兩側橫七豎八躺了幾具屍體,劫財害命的賊已經全部斷了氣。
頭一次看見新鮮屍體的金子彥捏着鼻子閉着眼睛,甕聲甕氣的說道:“柳弟,沒事了。”
柳作舟手腳都僵直了,勉強扒到車窗看了一眼,兩眼一翻差點昏暈過去。
“賊都死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死了。”
“哦!謝天謝地!”柳作舟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驚疑不定:“怎麽死的?誰弄死他們的?”
金子彥忽悠道:“諸天神佛老爺,你沒聽見我在喊他們出來救命嗎?”
柳作舟将信将疑:“真的嗎?子彥兄,你這麽厲害?”
世間災劫多了去,能請動神仙來救命,他這是頭一回見到。
金子彥當然不會告訴他真相,不然這位文弱書生只怕更驚惶。
車夫死了,金子彥坐到前邊去趕車,他沒有習過六藝,對于“禦”術完全不熟,馬不聽話,馬車走得搖搖晃晃,走了一個時辰,累的氣喘,他們停車在路邊茶棚裏休息。
茶棚裏沒什麽客人,一對中年夫妻閑閑的守着攤子。
柳作舟向他們打聽:“敢問兩位鄉親,這條道再往前還有沒有賊人劫道?”
金子彥覺得他問這個是多此一舉,要想天下無賊,除非天下為公世道大同,何況在這風雨飄搖的亂世,盜滿天下并不稀奇。
中年婦人答他:“多了去了,不過咱們不怕,兩位公子可要加些小心。”
兩個年輕人面色精神不濟,衣着卻甚是鮮亮,一望便知非富即貴,正是賊匪的下手對象。
柳作舟愁容滿面,跟好友商量:“子彥兄,不如咱們跟他們買幾件舊衣服,把車棄了,步行過去。”
金子彥不贊同,用兩條腿,何時能走到地頭,他們又不會縮地千裏的神功。
“不用擔心,咱們身邊有神佛天兵護着,要再遇了賊,我還召喚他們來救命。”金子彥對跟在他們身後的錦衣衛有信心。
休息夠了,金子彥買了點心糕餅放在車裏,多給了一錠銀子。
“後面要是有一群佩刀的官爺在這裏休息吃東西,不要收他們的錢,我請他們。”
數慣了銅板紙鈔的中年夫妻見到這五兩重的雪花銀,眼睛都直了。
果然,兩位富貴公子剛走一盞茶功夫,就有十來個緊身打扮得腰佩長刀的漢子到茶棚裏歇腳。
他們分兩張桌子坐下,叫了幾壺酒,鹵牛肉,花生米,花糕,邊吃邊閑聊。
說的話他們卻聽不明白。
“劉旗,那小子是發現了咱們,還是吓傻了,瞎雞ba亂叫喚?”
“王旗啊,你想多了,不過兩只弱雞,能發現咱們,咱們這差事不用幹了。”
因有公幹在身,他們吃喝很快,半盞茶工夫便風卷殘雲,酒足飯飽,兩個總旗領着手下準備繼續趕路,掏出銀子付賬。
老板不接:“前頭兩位公子給你們付過了,說是大人們辛苦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兩位總旗大人面面相觑。
“發現了,咋辦?”
“能咋辦?上頭只叫咱們跟着。”
“走,趕緊跟上去,萬一給他半路跑了……”
十幾個錦衣衛上馬加鞭,很快趕了上去,發現目标正悠閑的趕着馬車,技術熟了很多,車子走得穩穩當當,他們放了心,如常連成串串遠遠的綴着。
第三次遇匪是在三日後,他們已經到了德州府境內。
出了陵縣南門,走了二十幾裏,前方大官道邊上立着二十來個精壯漢子,身上清一色的大砍刀,隊列整齊,面容肅殺,好像已經在這裏站了很久了。
這些人的氣場看起來和前面兩波強盜又不太一樣。
第一波人不知是被饑荒逼迫上了梁山,還是職業綠林,他們只是以打劫財物為生。
第二撥人是絕對的職業綠林盜,只是過于兇殘,劫了財還要害命。
這一波人,他們隊伍整齊,在路邊上站了很久,一動不動,像是要執行一項什麽任務。
金子彥把馬車掉了個頭往回趕,揮鞭打馬,那群人見馬車掉頭,便發足狂奔來追,馬車跑得東倒西歪,距離越來越近了。
金子彥揮着鞭子,剛要大喊,車廂裏的柳作舟先叫起來:“天靈靈,地靈靈,神仙老爺來顯靈,來顯靈!”
賊人們在身後一箭之距,眼看就要追上了,金子彥停了車,一頭鑽進車廂,把車門鎖死。
兩個人用老姿勢抱在一起,互相抱着頭,捂着耳朵。
車廂外打鬥聲激烈,刀劍相擊與吶喊聲響成一片,過了一柱□□夫,動靜停了。
兩個人齊齊松了一口氣,打開車窗查看。
馬車外倒了一地屍體,因為打鬥過程很激烈,屍身狀況就有些慘不忍睹。
柳作舟捂着鼻子:“賊又死光了,不對,他們的刀……”
金子彥看了一眼,心想,完了,倒在地上的這些,正是他們一路上的“護身神佛”錦衣衛官爺們。
而那夥賊人在馬車十幾丈之外的地方,有的閑閑的站着,有的在山坡上挖坑掩埋同伴的屍體。
他們很快處理好了同伴的後事,在道上站整齊了,一個個虎視眈眈的盯着這邊的馬車。
柳作舟想起了什麽,聲音在發着抖:“子彥兄,不好了!你看他們的衣服腰帶,咱們碰上吃人大魔王圭王的賊兵了!”
一路上像個大哥一樣沉穩,像個諸葛亮一樣胸有成竹的金子彥突然面如死灰,他靠在柳作舟的肩膀上,渾身軟綿綿的。
完了!我不想死!就算死,我也不能死在圭王的兵手上。
他把自己的頭發摸了摸,發冠正了正,再把衣服整理好,拿出一把小匕首遞給柳作舟,很誠懇的向他說道:“柳賢弟,拜托你一件事,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