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真假高僧
等到老夫人要處置雲冷歌時,自己說妖孽必須要帶回寺廟超度,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帶着國色國色天香的二小姐離開這裏,盡情的享受那魚水之歡。
“也對也不對。”雲冷歌微微一笑,眼中閃爍着讓人遍體生寒的冷芒,一字一句道,“普世,是謂普度世人,可大師打着高人的幌子,欺騙相府衆人,你普的是哪門子世,度的又是何人?就不怕哪天東窗事發,被人戳着脊梁骨罵你是無恥小人?”
雲冷歌話落,屋內人人大驚失色,被她那大逆不道的話吓的齊齊噤聲。
不可思議的盯着她,暗道,莫非這雲冷歌瘋了不成?
慧雲和尚面色一變,那副德高望重的面具片片龜裂,完全失了該有的神态,站起身厲聲道,“二小姐請您慎言,小僧感念我佛召喚,特地下山助相府平亂妖孽,二小姐不感謝也就罷了,還處處污蔑小僧,難保您這不是在做賊心虛。”
“我做賊心虛?”雲冷歌冷笑一聲,幽沉烏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嘲意,不理會老夫人已經向她射過來的含怒目光,看向那憤慨的慧雲,“大師,高人也該擺個出高深的模樣,你進府來,一未做法,二未查看,單憑着衆人皆知曉的天色有異來搪塞祖母父親,後來更是空口白牙,無憑無據的說府內有妖孽作祟,我倒想問問大師,你憑的是什麽如此篤定?難道僅僅只是你那未經人證實的普世寺大師的身份麽?”
頓了一下,雲冷歌側目向已經變色的老夫人正色說道,“祖母,不是孫女不尊敬大師,而是他的身份實在值得人起疑,孫女不想有些幕後主謀随便找個人打扮成大師的模樣就蒙騙衆人,還請祖母深思個中緣由。”
雲冷歌一席話說的铿锵有力,擲地有聲,一時間廳內衆人各自打起了心中算盤。
老夫人神色有些許松動,慧雲原先那慈善的眉目湧現出點點的恨意,眼神泛出的毒辣更是如那陰狠的眼鏡蛇一般,讓人害怕。
“父親,祖母,大師眼神好吓人。”雲冷歌迸發的寒意在一瞬間就收了回去,那雙輕瑩的眸子更是染上了水霧般的光芒,削瘦的雙肩更是微微顫抖,躲在雲伯毅的身旁拉着他的袖子小心翼翼的看着面色青白的慧雲。
雲伯毅和老夫人從思緒中被雲冷歌的隐含着懼意的話驚醒,紛紛朝那慧雲看去,而他那陰冷的眼神還未來得及收回,便被二人看了個清清楚楚。
雲伯毅本就極為贊同雲冷歌的話,礙于老夫人的顏面也不好給慧雲下太大的臉子,見他只是被冷歌說了兩句,就恨不得欲殺人的模樣,明顯是被人戮中了痛腳,做賊心虛的人明顯是他才對!
二姨娘坐不住了,她怎麽也沒想到,雲冷歌敢如此膽大的公然跟老夫人唱反調,偏她說的話又字字珠玑,句句在理,叫人反駁不得。
“二小姐你若不是大師口中的妖孽,又何必懼怕,用這般不入流的手段中傷大師,要知道他可是佛祖派下反間的使者,你诋毀他也就是間接的诋毀了佛祖呢。”二姨娘把話扯到了雲冷歌身上,絕口不提慧雲身份是否有異,一再強調他乃是高人,更狼子野心的借着佛祖比喻雲冷歌侮辱滿天神佛,也不着痕跡的替慧雲将快要露餡的局面圓了回來。
“對對對,二姨娘說的對。”慧雲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哪還有半絲得道高僧的樣子,他松了一口氣,定了定慌亂的心,努力想擠出一個和善的笑來,卻怎麽也沒擠出來,只得僵硬的說道,“污蔑小僧不要緊,要是得罪了我佛,于二小姐你,于相府都會是大禍啊。”
一口一個污蔑,诋毀,想要坐實了雲冷歌的大不敬之罪,更是若無其事的偏離了之前的話題。
果然,二姨娘一搬出那高高在上的佛祖,老夫人沉下了眼睑,冷歌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若是開罪了佛祖惹得降怒于雲府可怎麽好,她年紀小,不懂得輕重,可屆時連累了相府她就是那罪魁禍首。
雖說這惠雲大師剛才那眼神确實恐怖了些,可他堂堂高僧,被雲冷歌一介閨中女子如此懷疑,定會惱怒的,泥人還會有三分氣性,何況是被人質疑的大師呢?
想到此,老夫人冷臉看了一眼雲冷歌,斥道,“大師在此,不可胡言亂語。”又轉頭對怒氣未消的慧雲說道,“大師,冷歌童言無忌,若是無意沖撞了您,您別往心裏去。”
慧雲眼中的陰狠猶在,為了不讓旁人瞧見,他閉上眼睛,佯裝的還算平和的面色,盡量溫和的說道,“二小姐只是不谙世事的無知小女,小僧自是不跟她一般見識。”話裏話外,把雲冷歌批鬥了個徹底。
雲冷歌知道她還是懷恨在心,并不在意,正準備給他個迎頭痛擊,看看他那副僞善的面具還戴不戴的下去。
“大師,二小姐說的話不無道理,您是否可以拿出證據以示清白,證明你确實是普世寺的高僧呢。”四姨娘突然悠悠的開口,美豔的臉上帶着人看不透的神情,恬淡平靜。
雲冷歌有些詫異,在這個時段為自己開口很容易便會惹火燒身,這樣等于是變相的質疑了老夫人,明知會惹禍上身她這個剛剛出頭的姨娘就敢招的老夫人不喜歡,是想進一步的向自己展示自己的忠心?還是看出了雲伯毅對慧雲的不屑,用此舉來标新立異得到他的關注?
可是她今天剛出門,雲伯毅還未來及寵愛她,這份新鮮感還存在,她不應該冒着這麽大的風險還博的這一分可有可無的寵愛啊。
四姨娘硬着頭皮承受着老夫人責怪的眼神,和二姨娘怨恨憤怒的目光,以及三姨娘若有似無的打量,這些目光都讓她如芒刺在背,剛才那短短的兩句話,幾乎耗費了她所有的勇氣。
老夫人面色緊繃着,心中對這個十幾年都沒謀面的四姨娘産生了一絲厭惡,冷歌是個小孩子,說話不得體,她幾十歲的人了,還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嗎?
“老夫人,左相府三公子和四小姐拜訪。”老夫人的另外一個貼身丫鬟蘭香進來禀告道。
老夫人與雲伯毅對視了一眼,讀懂了各自眼中的含義。
“請他們進來吧。”
左相府的三公子林習風上次并沒有出席宮宴,所以雲冷歌除了記憶力對他的印象,基本算的上是一個陌生人,沒想到這次來的竟然會是他。
很快,蘭香領着林習風和林舒寒走進了福壽堂。
林習風還差一年就及冠,年輕的臉上蕩着漫不經心的笑容,緩步往這邊走來,一身淡藍色錦袍,錦袍上鑲着華麗的金邊,針線細密,繡着的雲霧花草圖案也極為栩栩如生,腳下一雙嶄新的皂靴,手執一柄玉質折扇,折扇上的山水臨摹和衣裳的圖案極為相似,相映生輝,俊俏的眉眼一顧一盼滿面生輝,煞是風流。
林舒寒臉上挂滿端莊的笑容,秀麗的臉上施了薄粉,越發襯的肌膚吹彈可破,雲髻上插着一枝海棠形狀的玉簪,身着百褶如意月裙,雖簡單卻不失婉約,舉手投足之間帶着高貴的教養和得體的禮儀。
他們後面還跟着一個和尚。
打扮和慧雲一模一樣,但是雲冷歌還是一眼看出了二人的不同之處,跟着林習風後面的這個和尚,始終垂着眼眸,沉靜的仿佛不被世間的任何糾紛所打擾。
“老夫人安。”林習風兄妹二人齊齊給老夫人問好。
“姑父,表妹”
雲伯毅看着風流倜傥的林習風,心中嘆了口氣,林海博就娶了那一個發妻,還早逝,但發妻卻給他生了一兒一女,林遠航雖然同樣也是個克妻的,但也給他足足留下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想到自己向來看不順眼的林海博而今兒孫滿堂,子嗣環繞,而他卻連一個可以繼承相府的人都沒有,自己雖年輕就已在高位之上,卻始終一得一失。
“習風和舒寒今日來相府可是有事?”雲伯毅笑着說道。
右相府和左相府雖然早有不睦,但表面上還是聯姻的親家,當着外人的時候,該有的禮儀和稱呼面子上還是要過的去的。
“上次宮宴沒來得及去參加,今日特意來看看冷歌表妹。”林習風散漫的眼神落在雲冷歌身上,見她果真和自家妹子形容的一樣,氣質溫婉,容顏絕美,面上看起來一團和氣,可那眸底的冷淡和精明卻透着不易親近的感覺。
“三表哥,表妹。”雲冷歌含着一抹微笑,站起朝二人福身。
林舒寒屈身回禮,林習風對雲冷歌換了個半禮。
目光越過林習風兩人,雲冷歌清淡的目光放在他們身後的和尚身上,心中已經知曉這是何人,卻裝着疑惑問道,“三表哥,這位大師是?”
聽到雲冷歌的疑惑,衆人紛紛将關注的視線移到和尚身上。
未等林習風介紹,和尚雙手合十,溫聲說道,“老衲乃是普世寺的空了和尚,見過各位施主。”
和尚的話音剛落,衆人都驚了一驚,朝慧雲看去,眼中帶着或疑惑,或驚訝不同的神色。
慧雲剛緩過來的心緒立時又波動起來,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眸光四處亂閃,不管衆人還在打量着他,心急的朝二姨娘使了一個求救的眼色
二姨娘一顆心已經懸在嗓子眼了,在聽到左相府的公子和小姐來拜訪時,她就覺得大事不妙,有心想阻止卻又沒有好的辦法,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優雅的走進來,當看到他們後面的那個和尚時,平靜早已被打破,瞳孔緊縮,咬緊了下唇快速的思索應變之法。
收到慧雲求救的眼色,二姨娘艱難維持的鎮定更是搖搖欲墜,真是個蠢貨,萬一這是左相府如法炮制,學着自己的法子想要使詐,他倒好,率先露出了馬腳,真是個不中用的笨蛋。
雲伯毅的心裏已如銅鏡般明亮,但他從來都不是跟左相府一路的,陰骘的目光閃了閃,佯裝着不解問道,“這倒巧了,這位慧雲大師也是從普世寺來的,主動下山踏入我相府說是府中有妖孽,莫非空了大師也是?難道左相府也有妖孽不成?”
一番話,既擺明諷刺了慧雲的身份很值得讓人懷疑,又暗暗譏笑了左相府是否家風不正,引得妖孽來犯。
林習風對雲伯毅話中的貶義充耳不聞,仿佛半點不在意他的譏笑,慢條斯理的說道,“空了大師乃是普世寺方丈的師弟,佛法高深,從不輕易為人講佛法,老夫人信佛多年,應該知道大師的名諱。”
“施主謬贊,老衲修行尚淺,談不上高深二字。”空了和善的說道,眼神平和如無波紋的水面,對上座坐着的老夫人問道,“施主七年前去普世寺上香,老衲曾經為施主算過一卦,卦象說求而不得,放寬心緒,貴人踏門,只待時機,不知老夫人是否記得?”
雲冷歌眼底藏着一抹微笑,她本欲只期望外公能幫忙随意求得一位高僧即可,沒想到歪打正着,竟然将與老夫人有過一面之緣的空了大師請了來。
帶着感謝的眼神看了一眼林舒寒,林舒寒的目光一直在表姐身上,見她向自己表示感謝,調皮的對她眨了眨眼。
林習風風流的桃花眼四處閑不住,從進來起就開始打量,餘光瞧見自家妹子和雲冷歌的互動,不甘落後,向雲冷歌抛去了一個含着春意的媚眼。
雲冷歌微笑的臉一僵,小弧度的撇了撇嘴,大表哥和二表均是十分穩重敦厚之人,怎的這個三表哥這般玩世不恭,偏偏他又生的十分俊俏,比媚态渾然天成的慕容烨也就差了那麽一絲,媚眼抛的爐火純青,可見抛的次數并不少。
将目光往老夫人那邊看去,她一臉的喜色,從和尚禀明了身份開始,她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後來聽見空了大師将他們的一面之緣說的事無巨細,連當時的簽文內容也沒有絲毫錯漏,所有的疑慮盡消,臉上的欣喜怎麽也掩飾不住,若說方才對慧雲大師還有一絲忐忑,但空了的身份卻是絕對毋庸置疑的。
那是真正的德高望重的方丈師弟,多少達官貴人親自進寺都請不動他的人啊。
“空了大師,真不想七年之後還能在見到您,您一如往昔啊。”老夫人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來說道。
“空了大師已經數十年沒下山過,這次突然登門是否有些說不得的事情呢?”二姨娘還在垂下眼睑苦苦思索對策,一時忘了提點雲夏歌,就被她脫口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話落,老夫人勃然大怒,大聲斥責道,“這裏有你說話的地方嗎?少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這般的疾言厲色老夫人還從未有過,可見是真真的發怒了,雲夏歌小嘴一癟,就要哭出聲來,憑什麽雲冷歌剛才反駁了慧雲大師祖母卻只是輕飄飄的一句童言無忌搪塞了過去,自己開口,老夫人卻說的如此過分,都是相府女兒,老夫人怎能刻薄的這般明顯。
二姨娘連忙扯了扯雲夏歌的衣袖,眯着眼對她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能再魯莽了。
雲夏歌不忿,偏頭望向院子外面,那眼神無比兇狠,小手成拳,長長的指甲已經生生嵌進了細嫩的肉裏,雲春歌無喜無憂的看了她一眼,大家閨秀的模樣在她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雲冷歌搖頭失笑,要想反駁老夫人也得駁的有理有據條理分明,一廂情願的駁辯,這不是當衆打老夫人的臉麽?何況她本來就不受老夫人喜歡。
“慧雲大師也是從普世寺來的,不知道空了師傅是否認識他?”雲伯毅驟然開口,聲音低沉,今日的一場鬧劇已經夠傷腦筋了,還惹出了左相府的人,若是不早點解決,還不知要被他們看了多少右相府的笑話。
“老衲不識。”即使已經明白慧雲是打着普世寺的名頭到處招搖撞騙,空了大師也不曾動怒,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平靜的說道。
空了大師無波的話語徹底的打破了慧雲的僞善,騰的站起來,驚慌的說道,“小僧只是一名四處雲游的僧人,偶然所見相府內有妖孽作祟,有心相助相府,唯恐老夫人和相爺不信小僧,無奈之下出此下策,小僧雖說了謊,但都是一片真心為相府除害啊。”
有那和尚在,不能在身份上做文章了,只好另辟蹊徑,慧雲驚慌失措之下腦子轉的飛快,剎那間便想出了一個可以過關的理由。
雲冷歌的笑意仿佛水中的波光,一閃即逝,這個借口嘛,倒還是行得通,前提是他今日說的話都是有理可循的,不然事情敗露這個借口會被推翻,還會被冠上無中生有,污蔑官家女兒的罪名。
老夫人臉色難看,眼中的怒意熊熊燃燒,沒想到真的被冷歌說中了,這慧雲真是假冒的,他說的話還有可信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