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知錯了，下次還敢
宋時越一手按着草帽, 從狹小的田埂走來，周圍的恣意生長的莊稼仿佛成為一幅顏色鮮豔亮麗的油畫，而他像是從油畫走出來的人物, 鮮活青春。
童依拘束地站在原地，看他越來越近，懊惱地垂下頭, 還不忘小心翼翼地擡着眼看他。
“宋表哥！”
大寶從泥巴裏爬起來，還不忘扶起二寶, 委屈巴巴地就想要跑到宋時越身前撒嬌訴苦。
怎料宋時越腳步一彎，繞過了那兩個泥巴怪, 一個大跨步從田野裏上到水泥路，直徑走到童依面前。
大寶見他冷着臉走到張玫跟前, 以為是要幫自己出氣訓斥她，開心又得意地叉起腰準備看張玫被兇哭。
宋時越垂眸看向身前垂頭喪氣的人, 問：“你怎麽在這兒？”
童依扣着手指頭，小聲說：“昨天說好我今天中午還要來找你的……”
“那你背上的是什麽？”
“是……是爸爸要我給宋爺爺帶的東西。”
宋時越看那東西快把童依的腰壓彎了, 果斷伸手将她肩上的抽繩取下來，提在手裏的時候才發現這東西還挺重，不留痕跡地皺了下眉, 轉眼就看到張玫單薄的衣服上被繩子勒出了兩道痕跡，看上去不淺。
他蹲下來輕輕扯了下小孩肩膀上的衣服, 發現她白嫩的皮膚都被壓出了很深的痕跡，泛着血色的紅。
宋時越嘴角下壓，眼底浮現出一絲不悅, “張老師怎麽讓你送東西？這是什麽——”
“不能看！”
童依連忙打斷他，上前飛快地把布袋子抱住，“現在還不能看。”
宋時越看她心急到原本就被太陽曬紅的臉又漲紅了幾分, 也就不去在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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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取下草帽按在童依的頭頂給她遮住烈日，“好，我不看。走吧，回我家休息一下。”
童依暗暗松了一口氣，跟在宋時越身側往他家的方向走。
完全沒有預測到事情走向的大寶還叉着腰站在原地，沒能等到張玫哭，也沒能等到宋表哥安慰，她頗為迷茫地歪起腦袋。
看着他們的背影越來越遠，她終于意識到什麽，哇的一聲就哭了。
這哪是她們表哥，明明看上去更像是張玫的表哥！
氣死了氣死了！
一旁的二寶看見她哭也跟着哭。
泥巴地裏兩個泥娃娃張大了嘴哭，也是村中一幕亮麗的風景線。
童依被這撕心裂肺的哭聲吓了一跳，轉頭看了眼一邊哭一邊從泥巴裏走回家的大寶二寶，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走在前面的宋時越回頭看向落了一大截的人兒，問道：“在看什麽？”
童依連忙邁開小步子跟上，随後一邊走一邊擡頭說：“我在看大寶二寶，你不管管她們？”
“她們自己會回去的，不用操心。”
“哦哦。”
宋時越垂眸看她心虛地小模樣，又說：“她們是自己掉下去的，和你沒什麽關系。”
童依驟然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太好了，原來她踢大寶二寶那一腳，越哥沒有看到。
再說了，她踢的部位，是小孩子最軟的屁股，而且用的是巧勁，不會傷到她們。
宋時越看她又落後了些，停下腳步在原地等了一會。
見後知後覺的小娃娃連忙跑過來，對她來說過于寬大的草帽掉到了後面，小人兒又跑回去撿起帽子再度回來。
這一來二回的，小姑娘的憨态盡數落到宋時越眼裏，他覺得好笑之餘又有種不可避免的分裂感。
等童依喘着氣走到他的身邊之後彎腰拿過草帽，将翻在帽檐上的彈力繩扯下來，蹲下來再戴回到她腦袋上，調整了一下長度，卡在她的下颚。
草帽終于安安穩穩地待在童依的腦袋上，她小聲道了句謝。
宋時越輕聲嗯了一下，聲音裏藏着淡淡地笑意，道：“對不起，剛剛走的太快了，沒顧及你現在是個小孩。”
童依飛快擺手搖頭，“沒事沒事。我跟得上。”
宋時越眉頭揚了下，趁機伸出手指勾住她小小的掌心，“我要是又走快了你就扯扯我，不用勉強自己。”
童依望着兩人相握的手，呼吸一凝，磕磕巴巴地說：“好，好的！”
這一瞬她忽然覺得雖然太陽很大，天氣很熱，但是……走慢點也挺好的（//·//v//·//）。
走到宋時越家裏，童依鼻子皺了皺，聞到了一股燒焦的氣味。
下一秒，圍着圍裙灰頭土臉的宋建國從廚房裏走來，看見自家乖孫回來了，露出了一個十分不好意思的微笑。
宋時越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先把布袋子放到院子的石桌上，随後無奈地走到宋建國面前取下他的圍裙套在自己身上。
“我和您說了好幾次了，您可以不用下廚的。”
宋建國不好意思笑道：“我這不是想鍛煉鍛煉自己麽，等你回城裏上學，我不還是得自己燒菜。”
宋時越平靜地反駁：“為了安全起見，您可以繼續去蹭隔壁趙奶奶的，也許還能來段黃昏戀。”
“去去去，別拿老人家打趣！”
安靜在一旁守着布袋子的童依：我似乎吃到一個瓜。
宋時越抿着嘴角深吸了一口氣，埋頭沖入廚房，留下宋建國和童依兩人在院子裏。
宋建國拍了拍手上的灰，提着一壺酒和一杯茶走到石桌旁，“來來來，喝點水。”
“謝謝爺爺。”
“玫玫呀，你手裏那是什麽東西？”
童依看着宋建國，想了想，準備拉個幫手，如實說道：“是給越哥唱歌的設備。”
宋建國很是驚喜地咦了一聲，忽而湊過來壓低聲音很是興奮地問：“他說了要重新唱歌？”
童依覺得他這個說法不對勁，“什麽叫重新唱歌？”
“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我家乖孫以前可是大明星！”他漸漸面露得意地說，“大明星你懂吧？就是電視裏那站在臺子上，打扮的漂漂亮亮唱歌的人。”
童依配合他，捧場地喊道：“哇！”
“不過後來那小作坊公司倒閉，他就不能當明星了，我也再沒聽過他唱歌了。”
“哥哥是因為不能當明星所以才不唱歌的嗎？”
宋建國一愣，臉上的神色低落下來，垂頭打開酒瓶子喝了一口，砸了咂嘴，說：“不全是。”
童依看他這幅樣子，就猜到這背後肯定還有其他的原因。
“當明星的事情我不是很了解，但是我能看出來他唱歌的時候可開心了，比現在開心。玫玫，他真的說了要唱歌給你聽？”
“如果我們給哥哥架個臺子，我們做觀衆，就像電視裏的那樣。哥哥肯定就會願意給我們唱歌啦！”
宋建國皺了皺有些花白的眉毛，遲疑地問：“真的嗎？”
“我們總要試試嘛，要是成功了，他肯定會開心起來的。”
宋建國長長地嗯了一聲，眼裏有些動容，又看了眼滿眼堅定的張玫，驟然笑了起來，摸了摸她的頭：“不愧是張老師家的女娃，人小鬼大。”
“那您是答應和我一起了？”
“說吧，你小腦袋瓜子裏在想些什麽。”
“您就先幫我把這個藏起來。”童依拍了拍身邊的音響。
宋建國扯開布袋子看了眼，“好，我把它藏到天臺去”
“天臺？”童依眼睛瞬間一亮，“您家還有天臺呀？”
“有啊。”
“能帶我去看看嗎？我看能不能做表演舞臺！”
宋建國當即提起布袋子，對童依招了招手，“我們悄悄地去。”
童依不解：“為什麽要悄悄的？”
宋建國壓低聲音說：“我腿腳不好，乖孫讓我最好別去天臺。”
“原來是這樣。”
于是兩人就悄悄地從房子旁邊的一個水泥樓梯口前。
童依望着沒有修好扶手的高樓梯，心裏發憷，轉眼對上宋爺爺背着乖孫幹壞事那興奮地眼神，陷入沉默。
恐高的她最終以一種非常慫地姿态貼緊了牆面，一步一咬牙地往上走，爬了一會兒樓梯，終于在盡頭拐角後看到了平曠的天臺。
踏上天臺的那一瞬，她發抖的腿終于停止了顫抖，撐着護欄繞着天臺走了一圈，緩了緩神，她露出一個笑容。
“爺爺，我們就在這裏舉辦好不好！”
宋建國：“啊？就這裏嗎？”
“嗯！”
“也行，地方寬敞，一唱歌可以傳的好遠好遠咧，讓隔壁村的人也聽一聽我乖孫的歌聲！”
一老一少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
正當兩人準備偷偷摸摸下來，走了一半樓梯，回頭就看見宋時越手裏提着一把鍋鏟站在樓梯口，面色平靜地仰視着他們。
被抓包的宋建國聳着肩膀，伸手一撈，将愣在原地的童依提起來夾在腰側，火速下了樓。
宋時越沒有說什麽……不，他什麽都不說，把菜端上來就開始吃飯，整個午間句話都沒說。
這比唠叨教訓他們還令人害怕。
童依用胳膊肘撞了撞宋建國，示意他說話。
宋建國顯然也有點心虛，喝了幾口酒似乎是用于壯膽，這才開口道：“我就是帶玫玫上去體驗一下鄉村好風光，這不是完完整整地下來了麽，別板着臉，玫玫會害怕的。”
童依睜大了眼睛，小幅度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宋時越啪的一聲放下筷子，眉宇間隐隐起了怒氣，“三層樓高的樓梯沒有扶手，你膝蓋爬樓梯有多疼你自己心裏清楚。最好別給我存在僥幸心理，要是你像我媽一樣怎麽辦？你要我怎麽辦？而且你還帶個小孩一起陪你鬧，你不擔心自己有個萬一，也得擔心擔心她吧。”
宋建國挺起的身板瞬間彎了起來，垂下頭悶悶地喝了兩口酒，用胳膊肘戳戳童依。
童依這還是第一次聽到越哥一次性說那麽多話，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開口說：“越哥……我們知錯了。”
知錯了，下次還敢。
畢竟還要布置天臺，總不能放棄那麽好的一塊場地。
宋時越目光轉移到童依臉上，張了張嘴，半晌，在她可憐巴巴表情下，只吐出一個字：“嗯。”
準備好挨批的童依一愣。
嗯？
就一個嗯？
一旁的宋建國眨了眨眼，再度悶頭喝了幾口酒。
自家乖孫，真的是雙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