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無頭騎士三
這個城市每天都有什麽在孕育而出,同時有什麽在消逝而去,這一切卻并不是物理上的加減相抵。每一天,都有着什麽在進行着改變。
折原臨也日複一日地進行着屬于他的日常。他一個人坐在寬大的旋轉皮椅上看着窗外的日光,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為什麽你什麽都不做?閑着沒事坐在那裏過來幫我一把也是可以的吧。”矢霧波江揉了揉發酸的手臂,語氣平板地進行抱怨。
“啊,我可是有好好地付給你工資的哦,波江。”
“說起來,怎麽最近一直待在新宿。”
“波江是厭煩見到我的麽,可真是無情呢。”
矢霧波江皺了皺眉頭“這世上除了誠二,任何一個人我都覺得厭煩。”
折原臨也知道矢霧波江對‘愛’的言論。“所有的人都是虛假的,充斥着這個世界,說什麽愛啊喜歡啊,都只是相互束縛罷了。‘看着我,陪着我’,一味地索取,我的愛不同,是更加完美,更加廣闊的東西。”他笑了笑,完整地重複出矢霧波江的原話,然後用食指點了下唇“波江,這就是你把心愛的誠二推到另一個女人懷裏的理由麽?”
矢霧波江眉間的褶皺随着他的言語越來越深。
夕陽已經開始西斜,落日金色的餘晖有着讓人心安的暖色,不過這層暖色會在分針劃過一半的刻度後被黑暗吞噬。
他開始無可避免地回想起另外一個人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的腦海裏關于另外一個人的記憶竟然清晰地如同重現。
視線所及之處都是耀眼的銀白色,獨屬于落雪的銀裝素裹。下了兩天的大雪終于适時地停了下來,街道上已經被掃雪車清理地幹幹淨淨,随處可見裹成球狀的孩童在堆雪人,胡蘿蔔樸素的橙色讓積雪也變得鮮活起來。
兩個人并肩走着,呵氣成霜,空氣裏滿是凜冽的寒。那時候的折原臨也還是一貫的穿着,黑色的毛邊大衣,裏面配着一件素色的緊身雞心領針織毛衣,不管季節更疊,他的裝扮不會因為時令和溫度的改變而改變。
“喲,你是把我當成女生了麽?我可沒有普通的人類那麽脆弱。”折原臨也沒有接過從少年手裏遞過來的那條還帶着體溫的長圍巾,面露嘲諷。
“并沒有把你當做女生。”穿着黑色羽絨服的少年給出了一句不算解釋的解釋。
“呵。”折原臨也撇了下唇,神情是不置可否。然後他突然笑了起來,眼裏滿是玩味“你能把眼睛閉起來麽?”
Advertisement
少年直接閉上眼睛,密長的睫毛鋪陳出完美的扇形。折原臨也‘啧’了一聲,快步走至路旁,彎腰将濕雪攥成橢圓,然後來到少年身邊,把雪團塞進他後頸裏。少年明顯因為寒冷身體顫栗了一下,眼睛卻依舊沒有睜開。
折原臨也突然間失了興致,唇角的笑意已經變得闌珊“你睜開眼睛吧。”
少年睜開眼睛,并沒有立刻拿出頸部後方的已經濕了衣物的雪團,而是徑直拉過折原臨也的手握住“冷麽?”
“哈?!”
相握的雙手從接觸的皮膚處交換着彼此的體溫,折原臨也能夠明顯地感覺到手心裏發燙的溫度,他甩開了少年的手。“不要再做這種事。”
“......好。”
一路無言。當折原臨也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才問道“為什麽不把雪拿出來?”
少年的本來淡粉的唇呈現出青白色,體溫早已讓那個不大的雪團消融,他背部的衣服也浸濕了不大一片。“因為是臨也送的。”
折原臨也當時聽到這個答案根本就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門口,看着少年那雙清冷而堅定的眼睛。
他是一個無神論者,不相信來世或者靈魂,所以他才會渴望了解人類,容易對別人産生興趣,也同樣容易踐踏對方。折原臨也對自己的了解一直深刻而清晰。
夜幕終于降臨,城市被濃稠的黑暗吞噬。
“您就是折原臨也先生吧。”短發的眼睛少女抽出長刀“罪歌,黃巾賊,DOLLARS之間的紛争就是因為你而挑起,還好現在一切都結束了。請不要拿着愛人類的借口把我們玩弄于鼓掌之中來滿足你的惡趣味。”少女話音剛落,刀口已經指向了折原臨也。
“那可不是惡趣味哦。”折原臨也笑着“那只是我熱愛人類的表現。我喜歡人類,深愛着,所以人類也應該愛我哎。”
“對不起,請讓我砍你一刀。”少女說着敬語,刀尖卻已經翻轉。
小巧的瑞士軍刀下一秒抵在了泛着冷意的刀鋒上“真的以為我和小靜每次打得難分上下是玩假的麽?園原杏裏。”折原臨也并沒有興趣和一個小姑娘糾纏不清“下次再見吧。對了,如果遇到小靜,我還是希望你可以砍他,最好把他切成絲。”
折原臨也蹦蹦跳跳地走遠,沒想到竟然會被人一拳打飛,後背撞到霓虹的廣告牌上才停了下來。他擦了擦唇角的血跡,唇角的笑意擴大了兩分“賽門,見到我怎麽是這個反應?”
“臨也,你這次太過分了。”
“怎麽會?”折原臨也發現靠着的廣告牌正好是四個英文字母‘ L O V E ’。“我可是深愛着人類的不是麽。”
“臨也。”高大的賽門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可是人類之中并沒有人愛你呢,他們只會對你避之不及。”
“啊,我又不是小靜那個怪物。”
賽門嘆了口氣“臨也,我要去送外賣了,再見。”
路旁昏黃的燈光籠罩着折原臨也,他的影子被無限拉長。他低着頭,緩緩地扯了扯唇角,露出無聲的笑“低語道“如果碰上小靜可就糟糕了啊。”
眼前突然多出一雙做工精良的皮鞋,折原臨也擡頭,來人穿着純色的白襯衫,身材欣長,眉目精致地一如當年。
那人的聲音清澈而又帶着些微的凜冽“臨也。”
折原臨也低聲應了一聲“嗯。”
然後他看見那人緩緩彎下身體,拿出價值不菲的手帕動作輕緩地擦拭他臉上的血跡,小心翼翼地如同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珍寶。他按住了那只骨節分明宛若藝術品的手,眯着眼睛道“你要找的東西找到了麽?”
那人的聲音宛若嘆息般響在他的耳際“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