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九家之書二
幻影殺陣,以一化十,以十化百。
刀口整齊地劃過背部,鮮血緩慢地浸濕棗紅色的布料,屋檐下點着燈籠,接着昏黃的光亮只能看到濕潤的部分。
譚汝蔚扶住身邊的男人,空氣裏刺鼻的血腥味讓她眼角發紅“為什麽救我?”
崔江置一時間倒是沒想那麽多“總不能見死不救。”
刀身一個利落的翻轉,如雪的利刃便指在了黑衣人的咽喉之上,崔江置臉色發白卻又透露着隐隐的興奮“找到你了,布局者。”
那一瞬間崔江置臉上蒼白的有帶着單純喜意的笑讓譚汝蔚心跳如鼓。
火把簇擁而來,百年客棧的家丁看着崔江置都是滿目贊賞,待他如同親子般的樸武率老爺也點了點頭,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
崔江置臉上的笑意也愈發擴大,能夠保護百年客棧的感覺很好。不過他在看到一臉淡漠之色的夫人時唇角的笑意不由得僵硬,還沒滿二十歲,夫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将他趕出百年客棧了。他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紅豔的串珠,情緒有些低落,夫人一直都是極其不喜歡他的。
暮合的四野,連風聲都是安靜的,草木也在空氣中安靜地舒展着。
“越靈。”
林悟現出身形,白衣勝雪,纖塵不染。
崔江置獻寶似的走到他跟前,晃了晃手裏拎着的酒壇“越靈,這是老爺今天賞賜的桃花釀,十年份的!”
“你受傷了。”淡漠的聲調,肯定的語氣。
“啊。”崔江置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都已經上好藥還換了身衣服,你怎麽還是知道了?”
林悟沒有說話,只是拿着寒潭似的眼睛望着他。
崔江置不敢直接觸碰到這雙眼睛,微微低下頭,用空閑的手指勾住了林悟的手,聲音輕輕的,生怕驚擾了什麽似的,帶着明顯的讨好“越靈,你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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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涼的手指劃過臉頰,臉上的涼意讓崔江置有些緊張,不由自主地放輕呼吸,他盯着林悟微微抿起的薄削的唇,心髒不受控制地跳亂了節奏。
“回去休息吧。”林悟收回手,移開了視線。
“......嗯。”崔江置聽到這話頓時有些失落,就連被樸武率老爺摸着頭稱贊時的那份喜悅也跟着消散,瞬間就無影無蹤。
林悟看着青年略顯單薄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眼前,擡眼望着殘留在天上的弦月“出來吧。”
藍袍的道士從不遠處的林翳中走出,他張了張嘴,左手緊握着木杖,聲音有些不确定“越靈?”
林悟轉身看他,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一襲白衣愈發瑩白,古井無波的眼睛裏黑沉地看不清情緒。素正即使已經站在他的面前,依然覺得這個人遙不可及,他确定似的又重複了一遍“越靈?”
“是我。”
素正細細地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輪廓,眼裏閃過哀楚“為什麽,活着,不告訴我?”
“這麽多年,多謝你照顧江置。”
“他,是你的兒子,我照顧他是應該的。”
“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麽應該不應該。我謝你,才是是應該的。”
“你,日後準備如何?江置他,快要滿二十歲了。”滿了二十歲,身上的一半神獸血脈便不是一串珠子能壓得住了。素正頓了頓,還是道“尹西花,她在生下江置之後,刺殺左關雄失敗,已經身亡。”
林悟沉吟片刻“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她于我,只是過去。”
素正目光有些複雜“我們相交幾十載,你......”
“那些事俱已往矣。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林悟低聲道,随即隐去了身形。他沒去看素正驟然黯淡的眼神,眼裏沒有分毫浮動的情緒。
夜深沉地厲害,黑壓壓的,只露出零星半點的星子。
譚汝蔚搓了搓泛涼的手指,目光觸及客棧的木門被推開時露出的那一張臉時才露出安心之色。正欲上前說兩句,卻見那人拆了壇酒,倚在桃樹上一口一口喝着,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遠方,夜風乍起,粉色的桃花落在他的肩上,顯得整個人無端地有些落寞。
心髒似乎被狠狠地紮了一下,她怔怔地望着那個眼神帶着空寂的男子,驀然間想起多年前這人擋在她身前替她擋住狼狗的幼小身軀,還有不久前這人替她擋刀的無畏的背影。一小一大兩個身影重疊,譚汝蔚嘆了口氣,這個人,已經不記得她。她蹙眉,總想着,要是能替他抹去眉間的褶皺就好。
“小姐,天涼,你有傷在身,還是回屋趕緊歇息吧。”
譚汝蔚看着昆一本正經的臉,莫名地有些惆悵“昆,你先休息吧,我還不困。”
昆皺着眉“小姐。”
譚汝蔚擺擺手“我只有分寸。昆,我爹讓你跟着我,不是讓你當老媽子的。”
昆眉間的褶皺更深,他看了一眼那個悶着頭喝酒的崔江置,然後低下頭“屬下這就告退。”
“昆,你就是太一本正經了。”
譚汝蔚似是嘆息的話語讓昆離開的腳步頓了頓,所以,小姐才會喜歡那個不怎麽正經的小子麽?他大步離去,只是背影看起來無端地有些蕭瑟。
“喂。”譚汝蔚趁着崔江置不備,一把搶過他手裏的酒。
“你幹什麽啊!”崔江置皺着眉頭瞪她。
譚汝蔚笑了笑“這麽大晚上的,怎麽在這裏喝酒解悶?你受傷就不要這麽亂喝酒。”
“要你管!把酒還給我!”崔江置伸手要搶,卻被譚汝蔚看清動作給躲了過去。
“聽說樸家小姐要和院判家結親了,你因為這個借酒消愁?”
崔江置翻了個白眼“你想多了好吧,我一直把清照當妹妹,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你不要亂說好不好!”
這樣說着話的崔江置帶着別樣的生氣,譚汝蔚聽出崔江置話語裏的态度,确實是沒有對那個樸清照有意思,便笑“是我誤會了,那我給你賠不是就好了,男人嘛,不要小氣歪歪的。”
崔江置懶得理她“姓譚的,你以後不要随便出現在我面前,很吓人。”
看着崔江置轉頭就走,譚汝蔚心裏有些難受“喂,崔江置,你的酒不要了?”
“不要了,反正已經喝得差不多了。”
譚汝蔚垂下眸子看着酒壇裏快要見底的酒,清冽的酒香撲鼻而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望着酒壇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