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緣一

第27章

關于術式煙花的話題最後無疾而終, 因為夏油傑過來叫菜菜子和美美子去進行咒力訓練了。

緣一不用去是因為在之前那次任務結束之後，他對從微小的負面感情中提取咒力的掌控突飛猛進，已經能夠熟練操控咒力了。

“緣一, 你們剛才在聊什麽？”夏油傑留在了原地，笑吟吟地看着少年。

黑發青年眼眸狹長, 笑着彎起來之後就像夜晚的下弦月，眉目疏朗，身形挺拔。

他生得一份好相貌，笑起來的時候溫潤和善, 加上他一向禮貌待人，進退有度，極易獲得他人的好感, 再配上五條袈裟之後, 又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禪意。

“煙花，我想用術式放煙花, ”緣一還在試着改變火焰的顏色，“昨天我和悟一起看了晚上的城市，霓虹燈的燈光五顏六色的, 一閃一閃的很好看, 我就想弄出來。”

就算是在六眼和通透視野之下城市燈火也依舊有它的顏色——雖然緣一也能看見下面密密麻麻細長的電路, 但這一點也不影響燈光的美麗，他甚至躍躍欲試想用煙花來表現。

“煙花和霓虹燈……的确, 兩個色彩都很鮮豔多彩, ”夏油傑想了一下, “要不要試試先讓火焰升溫變成藍色？”

其實夏油傑可以讓人去賣煙花回來，但他覺得自己不能打擊緣一難得的好奇心，應該培養他的自主動手能力才對。

“對, ”緣一眼前一亮，“那樣就可以變成黃色包着藍色了！”

“是藍色包着黃色，”夏油傑糾正道：“外焰溫度最高，和空氣混合最充分，所以是淡藍色的。”

他以前從沒想過初中的化學知識還能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嗯，好的，”緣一認真地記下來了，“那我現在試試。”

火焰在手心冒出，然後開始旋轉，變大，瘋狂旋轉，縮小然後變大，被壓縮然後漲大——

嘭！

緣一在其在手心爆炸之前甩了了出去，但是還是在後院炸出來了一個坑。

“失敗了。”緣一有點遺憾。

“沒關系，再試一次吧。”夏油傑拍拍他的肩膀，面對冒煙的坑依舊能露出微笑。

這算什麽。

他當年和五條悟為了好玩都不知道轟了幾次高專的後山了。

“哦，對了，緣一，稍等一下。”夏油傑語氣輕快，念了降下“帳”的咒語。

漆黑的“帳”如同油漆一樣降落，然後包住了後院的範圍。

“好了，你在這裏試吧，多試幾次，”夏油傑笑着說道：“我出去處理一些事情。”

剛才發出的響聲外面應該都聽到了，他去跟其他同伴說一聲，免得他們誤會是敵襲。

緣一點點頭，目送夏油傑離開，然後開始繼續研究如何讓火焰升溫變色。

剛才好像加溫加得太快了，所以火焰內部不穩定，造成了爆炸。緣一總結了一下剛才失敗的緣由。

那麽這次試試慢慢加熱好了。

——嗞…嘭！

還是不行。

黑發少年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面前滋滋作響還冒着熱氣的坑，陷入了思考。

再試一次。

——嘭！

聲音比前兩次都大，炸出來的坑也更寬更深，足夠豎着躺下三個緣一了。

又失敗了？緣一難得地皺起了眉頭，難道是思路不對嗎？

那就再換個思路想一想好了。重頭開始，重新理一下思路。

緣一的目的是想要讓火焰的顏色發生變幻，而夏油傑提出來了一個建議，可以改變火焰的溫度從而使顏色發生變化。

但是如果改變溫度的話，火焰的穩定性便會降低，容易在和空氣充分接觸後産生爆炸。

而且再退一步講，即使緣一真的使得火焰升溫成功的話，就也只能有紅橙黃和藍四種顏色，不符合緣一最開始的預期。

色彩太單調了。

所以這個想法被pass了。他要再找一個新的方法。

要不要試試在火焰上方再套一個能夠自主改變顏色的術式？緣一望着地上的大坑，靈機一動。

但是想要升空的話，火焰本身就是由術式發作的，所以要想令其改變顏色的話，果然應該改動原本的術式才行。

緣一得出了普通咒術師不會得出的結論。

“所以果然還是要在原先的術式上進行變動，讓火焰外面産生一層薄膜，然後再顯現顏色……”緣一喃喃自語，“這層薄膜不能太厚，要特別薄，但是不能受高溫影響，在火焰團炸開的時候不能阻攔火焰的流速，但也要附着在火焰上，不然的話顏色變不了。”

這樣的話那層膜就必須要是會随着被附着的火焰的形态的改變而改變才行，而且絕對不能影響物質本來的狀态。

緣一按照這個想法試了一下之後，看着手中不斷變換色彩的五顏六色的火焰團之後——如果這團原本色彩被覆蓋的高溫焰還能被稱為是火焰的話，滿意地點點頭。

“太好了，第一步成功了。雖然失敗了好多次，而且還想錯方法了，所以這果然還是因為我太笨了吧。”緣一不确定地自言自語道。

他還記得之前五條悟一邊彈他的額頭，一邊笑着說的話。

悟超級厲害的，所以一定是他太笨了。要是悟的話一定很快就搞定了。

不像緣一自己，花了這麽長時間才解決第一個問題。

有着黑紅漸變色頭發的少年并不知道事實并非如此，即使是五條悟要想要改動他的術式，也需要很長的時間。

術式是天生就決定的——這一點在緣一身上完全不适用。

變色的問題解決了之後，要想讓火焰升至高空，然後像煙花一樣爆炸……緣一還需要好好思考一下。

之前的嘗試告訴他，火焰如果持續快速升溫的話會“嘭”地一聲爆炸，但不會像煙花那樣四散開來，所以加大投入術式的咒力顯然不行。

但如果升溫，然後又降溫呢？

畢竟所謂火焰，就是指火的灼熱發光的氣化部分。它的本質是放熱反應中反應區周邊空氣分子加熱而高速運動，從而發光的現象。

在之前跟五條悟一起學習的時候，他告訴緣一，要想要熟練掌握術式，就必須要熟悉術式的表現形式。

五條悟自己的無限就是原本存在的事物，只不過他利用術式将“無限”表現了出來。

緣一的術式表現形式是火焰，火焰的形狀則同重力有關，而熱空氣的密度比冷空氣低，因此會向上升。

那麽當它上升到一定程度之後，只要不再加熱，那麽火焰就會受重力影響下降。

所以要解決的關鍵問題就是讓火焰團在空中爆炸——也就是所謂的延遲爆炸，緣一需要确保自己能夠在火焰離手之後還能控制術式。

“有點像拉魯之前帶回來的遙控汽車？”

少年聯想到了先前拉魯給他帶回來的玩具，順便一提，他給菜菜子和美美子帶回來的是超可愛的洋娃娃。女孩們對此也很喜歡，擺在了床頭櫃上。

“試試看吧，把術式的咒力核心重新設置一下。”

……

而當夏油傑處理完上午的事情，回去解開“帳”打算叫少年一起去吃飯的時候，就得到了這樣的驚喜。

有着黑紅漸變發色的緣一高高興興地向夏油傑展示他這一上午的成果。

“你看，夏油大人！”

緣一攤開手，火焰在他的手心搖曳，随後逐漸開始變幻色彩，然後緣一将其向空中一抛，火焰團繼續在高空中上升，直到升至足夠遠的距離才炸裂，像煙花一樣四散開來。

色彩斑斓，并且還在不斷地閃爍、變化着的火焰慢慢散落。

即使在白天也能夠感受到它的美麗——比夜空中的煙花還要絢爛，比深夜當中的城市燈火還要色彩斑斓。

“很美。”夏油傑由衷地贊嘆道。

升至空中後才如同盛放的花綻放的火焰不斷變化着顏色，美得純粹。雖然沒有夜幕的襯托，但在白天也足夠絢爛。

這份美麗映在夏油傑的眼眸之中，也同樣珍藏在夏油傑的心中，像冬日裏的陽光，并不刺眼，卻足以讓心靈變得柔軟溫暖起來。

人都是追求美麗的，無一例外。

如果不是他還沒有收起“帳”，這份絢爛的火焰表演一定會迎來更多的贊嘆和關注。

但是他們并不需要這些東西，夏油傑也不想緣一花了這麽長時間、花了這麽多心思的東西被猴子們輕而易舉地看見。

“是嗎，那太好了，”緣一露出了被誇獎肯定的笑容，“夏油大人也喜歡真是太好了。”

“這是到時候要給菜菜子和美美子看的嗎？”夏油傑笑着問道。

他對煙花之類的事物無感，其他同伴裏也沒有特別喜歡這個的，身為女性的早紀更喜歡漂漂亮亮的裙子和奢侈品，所以這就應該是緣一為菜菜子和美美子準備的。

“是的，”緣一點點頭，由于心情很好的緣故，嘴角還略微上揚，“因為晚上的燈光真的很漂亮，但是太晚睡的話，又對身體不好，所以我想弄一個相似的，讓她們也看看。”

小孩子的世界其實真的又單純又簡單。

看見了好看的、漂亮的東西，因為帶不回來，帶菜菜子和美美子去看也不方便，所以就想自己憑借着記憶做一個相像的讓她們看。

就像緣一會把他覺得好吃的、還有其他人推薦的甜品帶回來給菜菜子和美美子一樣。

只要是美好的、有意思的事物，緣一都想和她們一同分享。

“很棒的，緣一，菜菜子和美美子也一定會喜歡的，”夏油傑笑着說道：“不過現在該吃午飯了哦，你可以晚上再展示給她們看。”

夜幕降臨之後天空是黑色的，更能表現火焰的斑斓色彩。

“嗯。”緣一很開心地應道，然後伸手拉住了夏油傑伸出來的手。

青年的手拉着少年的手，大人拉着小孩的手，夏油傑拉着緣一的手……他們邊走邊說笑。

“說起來，緣一，這個煙花的原理是什麽，我有點好奇。”

既然夏油傑都這樣說了，緣一也沒有藏着掖着的道理，所以他簡單概括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變色的部分我想了好久，最後才發現可以改動術式在上面附一層透明的膜，”緣一有些不好意思，“所以炸出來了好幾個坑。”

“坑之類的無所謂，到時候填平就行了，”對于這種事情夏油傑向來不在意，“你是說你現在已經可以遠程控制術式了嗎？”

“是的，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确定煙花什麽時候開了，它在空中的高度也可以改變。”緣一眨眨眼，清澈的眼眸中映着夏油傑的模樣，見他半天沒說話，便開口問道：“怎麽了，夏油大人，有什麽不對的嗎？”

是啊，不對的地方多了去了。

以至于夏油傑聽緣一解釋完之後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其實……”夏油傑難得沉默了一下，随後放棄了原本想說的話，“算了，緣一你這樣也挺好的。”

其實只需要利用焰色反應，在煙花裏加入特定的金屬元素就可以改變火焰的顏色——現代産物下的煙花就是這樣的原理，根本不需要像緣一這樣複雜。

就算是想要用術式放煙花，也只需要在火焰裏放入金屬顆粒或是碎片就可以。

真的……真的不用這麽麻煩。

夏油傑從來沒想過為了放煙花居然會有人花時間和精力去改變術式的結構，關鍵是緣一還成功了，而且就用了一個上午的時間。

這孩子改變了術式結構——這其實是一件很令人震驚的事實。

在咒術界所有人的觀點裏，術式是咒術師的天賦，是天生具有的才能，也是劃分天才和庸庸衆生的标準。

但是緣一能夠輕易地改變這天生具有的術式，甚至他自己現在使用的術式都不是天生的，而是緣一因為夏油傑無意間的建議，而将自己的劍招奧義融入了他新創造出來的術式。

如果要問為什麽的話，那就只有一個答案——他是備受神明寵愛的神之子。

用句不客氣的話來說，這世上只有他不想做的事，沒有他做不到的事。

但是現在緣一的特殊并沒有引起夏油傑太多的在意——因為他的摯友五條悟。

如果沒有和五條悟的相處在前，夏油傑可能會驚訝，會震驚。

但是現在有六眼的天才大踏步走在前面，所以夏油傑只會一臉欣慰地注視着緣一，期待着他的未來。

神之子的特殊性被咒術界的最強掩蓋住了，這對于緣一來說，也許是一件再幸運不過的事情。

而現在的夏油傑都不知道是該誇緣一的确是天才好，還是該說緣一不務正業好。

但其實不務正業也無所謂，夏油傑高專年少輕狂的時候和五條悟兩個人也玩得挺開的。

要不是夏油傑沒有能生火的咒靈的話，當年的高專最強問題兒童二人組早就在學校後山燒烤開party了。

所以他們其實也算半斤八兩，旗鼓相當，誰也別說誰。

想到這裏，夏油傑便不再就這個話題說些什麽了，只是拉着緣一的手朝餐廳走去。

一路上的安靜并沒有讓兩個人覺得尴尬，反而會很輕松惬意。

夏油傑和緣一的相處就是這樣，想說話的時候就說，不想說的時候就安安靜靜的，兩個人都覺得這樣很自然，不需要去改變什麽。

“菜菜子，美美子，”吃過飯之後，夏油傑展開溫和的笑容，“晚上稍微晚一些休息吧，緣一有驚喜給你們看。”

“是早上說過的煙花嗎？”菜菜子很快就聯系到了早上發生的事情，笑彎了眼睛，“好呀好呀，夏油大人也和我們一起看吧！”

坐在白發女孩身邊的美美子雖然沒說話，但也一臉期待地看着夏油傑。

雖然他剛才已經看過了，但望着女孩們期待的表情，黑發青年還是笑着說好呀，不出意料地看見女孩們因為他的這句話笑得更開心了。

十歲的小女孩還沒有開始發育，圓圓的臉龐，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和嘴巴，看上去稚氣十足，可愛極了，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人心都能軟下來。

女孩們臉上的笑容燦爛無陰霾，和當初夏油傑在那個愚昧無知的村莊的籠子裏看見的模樣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所以，夏油傑一直堅信這一點——他的選擇是正确的。

根本不需要以有咒力的年幼咒術師被欺淩為代價。

根本不需要以因為外貌不同而在稚齡被抛棄在森林的年幼咒術師為代價。

根本不需要以咒術師同胞們堆積如山的屍體為代價。

根本不需要以甚至可能不是星漿體的無辜女孩的死亡為代價……

——來保護那些愚昧的、無知的、只會源源不斷地産生負面情緒産生咒靈的、為無辜女孩的死而笑着鼓掌的猴子們。

他們遠比夏油傑所吞噬的、包裹着嘔吐物的抹布滋味的咒靈要更加惡心。

夏油傑會建立一個只有咒術師的樂園，沒有那些代價，也不需要去保護那些令人生厭的猴子。

這也是夏油傑現在所堅持的“正論”。

……

夜色漸濃之時，夏油傑幫他們降下了“帳”，菜菜子和美美子一邊好奇，一邊期待緣一帶給她們的驚喜。

雖然知道是煙花，但是菜菜子和美美子都相信緣一特意想要展示給她們的煙花一定有不同之處。

綻放于空中的煙花美得驚人，絢爛的色彩好似菜菜子和美美子父母還健在的時候給她們帶回來的萬花筒。

在她們模糊的記憶裏——那些可以稱得上是快樂的日子實在是太久遠了，就好像菜菜子和美美子一直都呆在那個籠子裏日複一日地度過着那無望的生活一樣。

記憶裏的那個萬花筒很簡單，裏面是些破碎的玻璃和彩紙片，但是卻被女孩們當做寶貝一般愛不釋手，甚至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會放在床邊。

她們的父母會笑着和她們說話，傾聽他們可愛的雙胞胎女兒簡簡單單的快樂。

那是她們記憶中還未褪色的珍寶。

而現在，和她們一起長大的緣一又為她們的記憶中增添了一件寶物。

臉上帶着溫和笑容的夏油傑，微笑着的緣一，還有頭頂夜空中明明暗暗無比耀眼的煙火。

不會再有這樣盛大又美麗的煙火了。

也不會有任何比緣一更好的人為她們精心準備這樣的驚喜了。

白發的女孩笑得燦爛，一把抱住了旁邊的緣一，黑發的女孩站得離他們很近，嘴角噙着笑容，煙火帶來的光細細勾勒描繪着女孩的臉，趨于無限柔和。

“我們最喜歡緣一啦！”菜菜子大聲笑着宣布道：“也最喜歡緣一帶來的驚喜！”

全世界，最最最喜歡你了，緣一！

在整個世界，菜菜子和美美子是最最最喜歡緣一的人！

夏油傑側着站在一邊，眉眼間皆是笑意，他看着孩子們滿是溫情的互動，看着菜菜子撲到緣一身上，而緣一也縱容着他的姐妹，穩穩地接住了她。

一旁的美美子也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內向和矜持，笑着抱住緣一，三個小孩子可可愛愛，又組合成了白黑黑的夾心餅幹。

望着這無限溫情的家人互動，夏油傑的心也好似浸入了溫泉，溫暖又舒适，還有一種想要昏昏欲睡的惬意。

他看見緣一對女孩們說了些什麽，然後三個小孩子紛紛點點頭，随即松開手，轉過身笑着朝夏油傑自己跑過來。

“我們也最喜歡夏油大人了！”

孩子們這樣齊聲宣布道。

黑發青年笑着蹲下身，抱住了這三個沖過來的孩子。

孩子們純真的笑顏是這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也是夏油傑心中的珍寶。

“我也是哦，最喜歡你們了。”夏油傑的眉眼間都浸潤着笑意，語氣輕快。

這個時候的夏油傑，也許只是孩子們所信賴依靠着的如父如兄的長輩，而并非是什麽令人懼怕的特級詛咒師。

就連袈裟上殘留的無盡血色似乎被這樣溫馨的時光所掩蓋，在抱着孩子們的夏油傑身上，似乎就只剩下了那份柔軟又敏感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