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的?”
“一看就是假的吧。”端着菜走出來的伏黑惠臉色平靜,“五條先生的臉色一看就非常難看,”不過他對此無所謂,偏頭看向緣一,“你要留下來吃晚飯嗎?”
“這樣啊。”緣一認真地端詳了一下五條悟的臉,“不了,我等會就回家。”
“也是,突然跑出來,你回去了傑說不定會啰嗦幾句。”五條悟伸了個懶腰。
“既然你已經下了決心,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日後若是見面的話,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嗯,我明白。”
“該教給你的也都差不多了,”五條悟看向緣一,“不過要是想再找我的話随時歡迎,惠,把我的電話給緣一。”
“你自己不記得了嗎?”一臉冷淡的伏黑惠最終還是走了過來,朝緣一伸手,“你的手機給我,我來輸號碼。”
“沒關系嗎?”緣一乖乖地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伏黑惠。
“那能有什麽關系,”五條悟不耐煩地揮揮手,就像是在揮走不存在的飛蟲一樣,“反正你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小鬼頭而已,想要讓我把你當敵人看待,再過幾百年吧。”
雖然能理解緣一的選擇,但五條悟還是有點不爽。
他自己就出生于禦三家,對這其中藏污納垢的事情多多少少有些聽聞,但不是全部都知道的程度——幾百年才出來的一個六眼天才,禦三家不可能不好好供着。
男孩說到的那幾個人他曾經也聽說過,的的确确是禦三家的人。如果五條悟沒記錯的話,好像是禪院家的旁系,稍微有點天賦就是人品不怎麽好——想起來了,是庵歌姬和家入硝子聊天的時候提到,結果被五條悟聽見了。
那幾個家夥調戲庵歌姬,但是被庵歌姬拒絕了。不過被庵歌姬拒絕之後他們也沒什麽動作就是了——畢竟就算庵歌姬在五條悟眼裏再怎麽弱,她也是被看好的二級咒術師。
要是能把上面那些老家夥臭橘子都殺掉就好了。五條悟有時候會這麽想。
但是不行。殺掉之後也只是會換一批本質還是一樣腐爛變質的爛橘子而已,根本問題不會被解決。
“和我說說吧,悟的夢想。”
像天空一樣的眼睛透過墨鏡看向緣一,五條悟咧嘴笑了起來,“覺得好奇?”
“有點想知道。”
“行啊,那我就大發慈悲告訴你好了,”五條悟坐起來,“反正我們的約定還沒有失效對吧,到時候我聯系你,你去偷偷摸摸給我做事!”
除了性格一切都很完美的六邊形戰士理所當然地這樣說道。
“提問,沒必要偷偷摸摸吧?”緣一舉手。
“回答錯誤,緣一同學,”五條悟單手推了一下墨鏡,“至少在明面上我們不能有牽扯,暗地裏無所謂啦,那群爛橘子也管不到我頭上。”
“明白了。”緣一點點頭。
“啊、該說回正題了對吧,我的夢想,”五條悟又躺了回去,看向天花板上的裝飾燈,“你也大概能猜到吧,咒術界的上層是魔窟,裏面有做縮頭烏龜的笨蛋、世襲的笨蛋、傲慢的笨蛋,還有單純的笨蛋,就像是腐爛橘子的減價大甩賣。”
不僅僅是詛咒師,有時候咒術界上層為了他們的目的就算是咒術師或是普通人的人命,他們也不會放在眼裏,只會輕飄飄的一句為了大義而掩蓋。
不可否認這些笨蛋在面對詛咒的時候對抗的态度很堅決,就算是死亡也不會退縮。
但是問題就在于……這些笨蛋在日常的時候真的又礙眼又讨人厭,簡直惡心得想吐。
“我要将這垃圾咒術界進行重置。”五條悟冷聲道。
“要殺光上層的蠢貨簡直輕而易舉,這也只是治标不治本,不會發生什麽變革。而且如果我采用這樣的方法,将不會有人跟随我。”
對于五條悟來說,什麽變化都不會發生。
“所以我想要聰明又強大的同伴。”白發青年偏頭看向緣一,“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稍微能聽懂一些吧。”緣一歪歪頭,“有些地方還不太明白,但是悟是為了大家對吧,為了未來的人們不必再受到這些橘子的壓迫和利用。”
一本正經用“橘子”之類的詞來講話的緣一看起來很可愛。
黑發的男孩露出了微笑,他的笑容很幹淨,“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盡管聯系我就好。我也希望能幫到悟。”
“稍微有點能理解傑的感受了。”五條悟沒頭沒尾地忽然來了一句。
“什麽?”緣一聽到這句話之後有些迷惑。
白發青年決定直接用行動來表達自己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哇!不要!不要揉我的頭發……還有我的臉!”
和夏油傑那種溫柔的撫摸不同,五條悟無論是揉亂頭發也好還是捏臉也好,都極具個人風格,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氣勢,力度沒輕沒重的,無怪緣一會奮力掙紮。
“哈哈哈認輸吧!緣一!”
氣氛突然變得輕松起來,原本坐在沙發上語氣冷冽的白發青年一下子歡脫輕快起來,和比他好多的緣一開始嬉戲打鬧起來。
伏黑惠默默退後一步,不參與進一個孩子一個幼稚鬼的玩鬧。
“忽然想起來,惠和緣一的年齡應該差不多吧,”白發的幼稚鬼沒有放過伏黑惠的打算,五條悟的墨鏡在剛才的玩鬧中被打落,露出了那雙被人稱贊的六眼,“太少年老成的話可不讨人喜歡哦,惠。”
伏黑惠給他的回答就是又默默後退一步。
沒辦法,主要是那雙藍眼睛裏開玩笑的情緒太明顯了。像天空一樣的眼中泛起笑意的漣漪,怎麽看怎麽孩子氣。
自認為甚至比一些大人都成熟的伏黑惠小朋友決定不參加這麽拉低他年齡的游戲。
不過緣一回去的時候并沒有頂着一頭亂亂的發型,津美紀後來給他重新梳了一個高馬尾——不過她不會用發帶紮,所以是用的伏黑家的黑發圈。
“緣一。”
站在門口的夏油傑朝他揮手,臉上挂着盈盈的笑意,看上去和善溫柔極了。
他穿着五條袈裟,黑發只有上面些許被黑頭繩束起來,剩餘的全都自然披散,多了幾分潇灑。
狹長的眼眸彎起,像夜晚皎潔的月牙,眉眼間皆浸潤着笑意,如同山澗清泉。
“夏油大人。”緣一走近他,然後拉住夏油傑自然而然伸過來的手。緣一和夏油傑的距離很近,他也能聞到皂香之下未曾洗淨的血腥氣。
在緣一沒有回來的那段時間裏一定發生了一些事情。
不過這些事情夏油傑并不想讓緣一知道,看他特意換過的這身袈裟就知道了。
臉上有着紅色斑紋的男孩眨眨眼,沒有松開拉着夏油傑的手,而是裝作不知情的模樣乖乖跟着夏油傑的步伐往裏走。
雖然夏油傑其實不想讓他知道,但只是可惜夏油傑還是低估了緣一的嗅覺和感知能力。
不過緣一盡管隐隐約約知道了一些,但他也不想因為這些人而求情之類的。緣一是性格善良,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沒錯,但是對于會傷害到自己家人的家夥,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教徒裏有被他們收買的人,不過別擔心,已經徹底清理過了。”夏油傑拉着緣一慢慢地往後院走,語氣溫和,“以後就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明天我們一起去游樂園吧,已經包場了,到時候你們可以随便玩。”
要是讓他去游樂園跟猴子一起排隊的話,夏油傑是不願意的。恰巧有教徒家裏名下有幾個游樂場,對方願意當天關門清場,夏油傑自然卻之不恭了。雖然還有工作人員,但總比人擠人好。
“明天的工作沒有關系嗎,夏油大人?”
信賴着夏油傑的孩子略微擡頭,看向他的眼神純粹又澄澈,猶如一汪清泉,倒映着夏油傑的模樣。
拉着他的屬于孩子的手軟軟的,小小的,甚至連繭子都沒有。若是未曾親眼所見,沒人相信緣一能施展出所向披靡無人可及的華麗劍招。
“沒關系,都是些不重要的事情,比不上你們的生日。”而且經過今天這一出,有點腦子的人自然都會再多想想再行動。
黑發青年用另一只手在緣一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在黃昏之下,笑容愈發顯得柔和,“緣一有什麽生日願望嗎?”
生日願望啊……
緣一露出認真思索的模樣,讓夏油傑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頰。
“唔……夏油大人。”緣一沒有反抗,乖乖地讓夏油傑捏臉。畢竟夏油傑可沒有五條悟下手那麽狠。
“怎麽了,緣一?”
“能不能不捏我的臉了?”緣一擺出認真商量的表情,卻看起來更可愛了。
“惠就沒有被捏臉,我和他差不多大,但是惠看起來比我成熟好多。”
“惠……你是說伏黑惠?”夏油傑對于現如今在五條悟名下的孩子也有些了解——繼承了禪院家十種影法術的天才,伏黑惠——在夏油傑認定同胞的範圍之內。
見緣一點頭之後,夏油傑笑了起來,“緣一不會是以為不被捏臉就能變得和他一樣成熟吧?”
這種邏輯本身就很孩子氣了。
“有點……但是我知道不可能一下子就像變得像惠那樣成熟,總要慢慢來。”
偏偏緣一的神情還很認真,邏輯也自洽,讓夏油傑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覺得自家孩子太可愛了,以至于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沒錯,那慢慢來。”夏油傑移開了原本放在緣一臉上的手,開始撫摸男孩的頭頂,“緣一為什麽忽然想要變得成熟?”
“因為想保護菜菜子和美美子。我不想讓她們再害怕了,想要成為可以被她們信賴、被她們依靠,讓她們不再露出害怕表情的人。”
“慢慢來吧,緣一,”夏油傑的笑容變得淡了一些,也許是想起了當年在天內理子面前許下豪言壯語的自己,“若是想成為這樣的人,要走的路還很長。”
“我知道。”
結果最後還是沒有知道緣一的生日願望。夏油傑在送緣一回房間休息之後才反應過來。
算了,那就先幫他攢着好了。夏油傑輕笑着,一想到自己養的這幾個孩子,就算是詛咒師的眉眼也變得柔和起來。
他們最後都會成為他夏油傑引以為傲的孩子。夏油傑由衷相信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