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流産
寒鐵心回到房間,發現蕭鳳翎除了身體比剛剛弓得更厲害了,沒有什麽變化,若不是親眼見到他慘白的臉,摸到他被冷汗浸濕的衣服,寒鐵心真的會以為他只是睡着了。
倔強本就是蕭鳳翎給寒鐵心的印象中比較突出的一個,寒鐵心知道以蕭鳳翎的性格定是不會在人前示弱,定是會苦苦死撐,但知道和接受卻是完完全全的兩回事,當他看到蕭鳳翎越皺越緊的眉和指節泛白的手指時,心裏的某處莫名的疼了一下。
擡手搭上蕭鳳翎的手腕,寒鐵心那不甚豐富的醫學常識告訴他,蕭鳳翎有流産的跡象。
流産,這兩個字像是一個重錘悶悶的砸在了寒鐵心的心上。這是他的骨肉,是他第一個孩子,難道還不等自己抱一抱就要離自己而去麽,寒鐵心不能接受這個現實,心中一遍遍對自己說,自己只是個略懂皮毛的門外漢,溫玉來了自然會有辦法保住他的孩子。
“呃……你……”蕭鳳翎幽幽張開眼,眼睛裏滿是血絲,他目光有些渙散的看着身旁的寒鐵心,嘴唇動了動,寒鐵心将耳朵湊過去,聽到他略帶沙啞的說道:“幫我……叫溫玉……來……”
“你放心,我已經讓海棠去叫了。”寒鐵心将手裹上蕭鳳翎的手背,感覺到他手指冰涼,掌心卻是一片汗濕,衣料被他攥得幾乎能擰出水來,心中又是一痛,連聲音都比平時溫柔了許多,“很痛是不是,再忍一忍,溫神醫很快就來了。”
蕭鳳翎看了寒鐵心一眼,便閉上眼睛扭過頭不再理他,與其說是想節省點體力,不如說是不知道怎麽面對眼前這個人。睡夢中忽然被一陣尖銳的腹痛痛醒,蕭鳳翎本以為是孩子又在鬧他,但随着疼痛的加劇,他漸漸産生一種不好的感覺,一種生命從身體中流逝的感覺。那種痛那麽清晰,那麽決絕,像是毅然決然的要把什麽從自己身體裏抽離出去一般。
門被推開,溫玉将雨傘扔到地上,由于跑得太快,雨傘并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雨水順着他額前和鬓角的發絲一滴滴淌了下來。溫玉匆忙的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走上前将手搭在蕭鳳翎的腕上,面沉似水,愈發黯淡,從牙縫中艱難的擠出了幾個字:“是……流産。”
一句話,寒鐵心和蕭鳳翎的身體都顫了一下。之前雖也猜到了這個結果,總是抱着一絲幻想,但現在從溫玉的口中将這句話說了出來,兩個人最後的幻想也随之破滅。
“溫、溫玉……”蕭鳳翎不死心般的掙紮着擡手攥住溫玉的衣袖,近乎哀求的說道,“你、你想想辦法……救救……救救他……”
“恩!”
又是一陣劇痛,蕭鳳翎狠狠的咬住了下唇,止住了幾乎要溢出口的呻/吟,一行纖細蜿蜒鮮血順着蕭鳳翎的嘴角緩緩流下,而蕭鳳翎身/下流出的鮮血,也生生刺痛了寒鐵心的眼睛,他知道,他們的孩子,離開他們了。
溫玉拿出銀針封住蕭鳳翎身上幾處穴位,蕭鳳翎的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慘白的臉上幾乎不見血色,胸口處劇烈的起伏顯示出他此時所承受的痛苦。
“教主!”寒鐵心将手搭在蕭鳳翎的額頭上,卻不知要怎麽幫他,轉身問溫玉道:“溫神醫,他好像很痛,能不能先為他開一副止痛的方子?”
“沒有。”溫玉無奈的說,“沒有這樣的方子。”
“可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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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産非同小可,必須清理幹淨,否則留下隐患,不知日後會惹來怎麽樣疾病。”溫玉說得嚴肅,“所以,現在也只能忍一忍。”
寒鐵心見溫玉這般說,只得嘆了口氣。
直到溫玉将銀針盡數拔出,蕭鳳翎始終沉默,一聲不吭的忍下了所有的痛楚。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寒鐵心激動的問,“昨天明明還好好的,怎麽就成了這個樣子?”
門再次被推開,幽厲人未進來聲音就先傳入了衆人的耳朵:“我去你房間找你,聽說你來這裏了,你放心,我的血可是能解百毒,蕭鳳翎服了我的血,那個什麽龍精花蕊的毒絕對不會再複發。”
幽厲走進房間,看着寒鐵心與溫玉齊刷刷望向自己卻有着完全不同情緒的眼睛,再看着蕭鳳翎身旁那一盆血水和一塊塊被染紅的布巾,流産兩個字已經到了嘴邊卻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指着那盆血水,幽厲謹慎的問道:“那是……怎麽回事?”
溫玉嘆了口氣,自責的低下頭去,悶聲說:“就是你想到的那回事。”
“怎、怎麽可能?他……”幽厲望向面如死灰的蕭鳳翎,張着嘴半天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既凝重又尴尬。
“那……那什麽,穿得像粽子的姑娘還被我封着穴道站在門口呢。我先去把她的穴道解開,外面風雨那麽大,站久了會染風寒的。”幽厲抓抓頭發,率先為自己找了一個不甚高明的借口溜之大吉。
緊接着溫玉也頗為局促的說道:“我也先去煎藥了,鳳翎就勞煩寒兄照顧了。”
不等寒鐵心開口接話,溫玉也匆匆忙忙的離開了房間。
寒鐵心看着兩個人先後離開,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走不了的,走到蕭鳳翎床邊,看他緊閉着雙眼,一臉平靜,平靜得仿佛周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一般。寒鐵心将他冰冷的手放進被窩,在松開他的手的瞬間,蕭鳳翎快速抓住寒鐵心的手,睜開眼睛怔怔的望着他,問道:“難過麽?”
“恩?”
“孩子沒有了,難過麽?”
“我……”寒鐵心還沒有想好該怎麽回答,只好轉移了話題,“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好端端的,孩子怎麽就……沒了。”沒到沒了這兩個字的時候,寒鐵心的聲音極輕,仿佛還不能接受這個殘忍的現實。
“我喝了幽厲的血。”蕭鳳翎回答,“他的血能解百毒,我用他的血解了身上的龍精花蕊之毒。”
“難道是他的血對孩子有影響,才會……”
“這個我就不得而知了。”蕭鳳翎的表情依舊平靜,好似死了的不是自己的骨肉而是路邊的野貓野狗一般,“不過也無所謂,當初要這個孩子,為的就是給我解毒,現在孩子雖然沒了,但我身上的毒解了,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寒鐵心驚異的看着蕭鳳翎,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只是一個沒有生命的軀體。他想問問蕭鳳翎究竟是不是人,有沒有心,竟能對自己的骨肉說出這麽狠心的話,但當話到嘴邊時,寒鐵心看到了蕭鳳翎眼角處閃爍的點點晶瑩,責備的話怎麽也說不出口。
“你……好好休息吧。”寒鐵心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穩些,空氣中的壓抑讓他不想再待下去,不等蕭鳳翎做出反應便轉身離開房間。
直到再也聽不到寒鐵心的腳步聲,蕭鳳翎才睜開了通紅的眼睛。他本以為寒鐵心會生氣動怒,甚至對自己拳腳相向,他倒是期望那樣,至少那樣心裏可以好受一些,沒想到寒鐵心只是那樣決絕的離開了。
房間裏靜極了,也空極了。蕭鳳翎此時的心也像這個空落落的房間一樣。雖然知道自己有孕不怡服藥,雖然知道幽厲的血或許會對腹中的胎兒會有一些影響,但他卻從沒有想過,孩子會流掉,雖然口口聲聲說着這個孩子不過是為了解身上的毒才會懷上,但當蕭鳳翎清晰的感受到他的孩子一點點從自己的身體裏掙脫出去,胸口處那種錐心刺骨的痛,甚至比腹部的疼痛更讓他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