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葫蘆
沐辰宇可以清楚地感覺到懷裏的人兒的輕微抗拒，心底不由一沉，摟抱住她的手也不自主地放松，而她便趁着這個時機“逃脫”了他的懷抱。
“憐雪……”他的這一聲呼喚顯得明顯有些沉重。
楊憐雪笑得有些慵懶，卻否認了想要避開他的這種說法，只是號稱自己最近身子有些疲乏，想要休息的緣故。當然，這種借口并未獲得沐辰宇的認可。
沐辰宇緊緊地盯着她的眸子，那深深凝視的目光讓她無所遁形。她閃躲的目光終于在他的捕捉下棄械投降。
“小順答應我，會照顧我一輩子。”她暗咬下唇，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心裏并不好受。
“為什麽是他？”這段時間沐辰宇甚至以為她已經接受了他，但現在看起來，他是有些自作多情了。可是他始終都想弄明白，他在她的心底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位置。
她擡起頭，望着他如星般的眼眸，心情無比複雜。
她的腦海中呈現出了記憶中的那一幕，讓她無法去相信他。其實自那天山下一事後，她便又記起了前世的一些事，甚至讓她看清楚了那個拿着刀刺向她胸口的人的樣子。雖然記憶中的沐辰宇還很青澀，但是現在的他還是有着當年的印跡，所以她沒有理由去相信他不是兇手的事實。她清楚地記得，那天記起這一切後，她躲在被子裏哭了一整晚。而最讓她害怕的事情是，她對他似乎仍然擺脫不了心裏的那種感情。
原本從那個時候起，她就應該帶着娘親離開穆王府回到龍澤鎮。不過，小順說得對，娘親重病在榻，根本無法起榻，也只有傅大夫有可能治好她。若是離開王府，對娘親的病沒有好處。雖然娘是被皇上和穆王抓來的，但是這麽長時間看沐辰宇對娘也沒有什麽惡意，所以娘留在王府也算安全。再者，根據娘的說法，現下只有沐辰宇可能知道妹妹雲欣的下落，她必須找到雲欣，所以她确實還不是離開王府的時候。而且，她也想知道他為什麽要殺她的原因，這些都成了她不離開王府的理由。
但是留在王府，卻是天天朝夕與他相處，她的心情變得起起伏伏，難以言喻。他是她的仇人，她該應避而遠之，甚至應該向他報仇血恨，但是她似乎哪一樣都不想做，而小順給她的理由卻又變成了她留下來的合理心理安慰。說實話，她的心情極為糾纏，甚至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心态面對他。
上天待她實在不公，為什麽要讓她愛上他之後，才讓她知道他是她前世的仇人呢？
她的眸子裏跳動着某種古怪的光芒，卻久久不回答他的話。沒來由地，她的眼神讓他的心有些異常的跳動，似乎有些古怪的熟悉感，卻又怎麽也說不上來。這雙眼對望了許久，楊憐雪才算回過了神，才想起她還欠他一個回答。
“因為他對我好。”摒了半天，她才擠出這麽個完全沒頭腦的答案。
難道他就對她不好？這個理由未免牽強。沐辰宇搖了搖頭，無聲地表示了他的抗議。
楊憐雪深深吸了口氣，終于無法忍住內心澎湃的激動，揭出了這段日子以來心裏的那段沉重，脫口嚷道：“我不能和一個殺人兇手在一起，你……”
話未說完，眼中的淚水就因為胸中滿腔的卻無法抑制的酸痛而迸發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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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辰宇一呆，終于意識到她講的是那日在山下，那個未見人影的聲音說的話。他終于回想起來，确實是自那日以後，她對他的态度有了明顯的轉變。起先他以為是她受了驚吓所致，可是她卻可以和小順相處泰然，所以他一直不明白這其中的原因。直到剛才，她歇斯底裏的這句話終于讓她明白過來，就是因為那句莫名奇妙的話？
“那個人說的話不是真實的。”他想解釋，卻無從解釋起。那段往事到現在連他自己都無法明白真相，又如何說得清楚。
“你不用騙我。”楊憐雪淌下眼淚，扭過臉，不去看他。
“憐雪，你相信我，這件事情是另有乾坤，我一定會查清楚的。”沐辰宇見她落淚，心裏不免着急。他不明白，既便是他真的是殺死楚若欣的兇手，為何會成為阻礙他二人在一起的一道屏障？而她又為何要堅持認定那個人說的是事實，為何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什麽錢和捆，我聽不懂。王爺，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小順……”她想要推開他。她真的很害怕，如果再呆下去，說不定她就真的會妥協了。
見她如此激動，沐辰宇怎麽可能就放她離開，所以一把抓住她，大聲說道：“就算我傷害了楚若欣，這和我們在不在一起有什麽關系？何況，這件事不是你想得那樣。”
“怎麽和我沒有關系？”楊憐雪此時早已淚水如注，沖口而出。
沐辰宇越來越無法理解她的情緒。就算他是真的殺害楚若欣的兇手，但是對于楊憐雪來講，楚若欣不過是個沒有見過面的陌生人，也只能證明他曾經害過一個人而已。在根本沒有搞明白真實原因的情況下就将他推開，而且情緒如此激動，仿佛他傷害的是她的親人一般。就算雲欣，楚若欣的妹妹，在多年後重遇上他後，也沒有像楊憐雪這樣的情緒失态。
“那你告訴我，是什麽關系？”沐辰宇緊緊地拽着她不斷扭動的胳膊，他必須要搞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麽。
楊憐雪自覺失言，趕緊搖頭，說：“我肚子疼，要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這個借口實在不太高明，因為這句話反而引起了沐辰宇的擔憂，以為她真的生了病，竟是一把将她橫抱起來走到她的榻前，将她放在了榻上。将手隔衣輕撫在她的腹部上，焦急地詢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我沒事。”因為他這個不合時宜的動作，她整個人從榻上跳了起來，動作極為誇張，整個人就這樣站在了榻上，睜大了眼睛瞪着他。那無辜的模樣倒真是把他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二步。
“你……”他向前走了一步，卻不慎腳下踢到了一物，不由低頭一看。只是這一看，他整個人便如被雷擊般震住了。
地上的那個葫蘆還在骨碌碌地打着轉，顯然這正是楊憐雪剛才跳起來時不慎從身上掉下來的。可是這個葫蘆，他認得，是……
他的眼神凝注在上面，瞳孔收縮，剎那時，臉色微微變白，蹲下身子，将手探向它。
“這是我的……”楊憐雪也發現了這個失誤，趕緊跳下榻想撿起那個葫蘆。或許她是因為太心急，一個踉跄，竟是整個身子趴摔在地上，卻依然沒有拿到葫蘆，卻眼睜睜地看着他從地上撿起了這個葫蘆。
“呃，這不是我的……”見葫蘆已經落入他的手上，她立刻矢口否認，卻不知這樣的否認不過是欲蓋彌彰而已。
沐辰宇看着這個葫蘆，當年的記憶一股腦兒地全部湧入了他的腦中。這個葫蘆曾經是父皇禦賜之物，也是他當年送給楚若欣的定情之物。可是，它怎麽會出現在她身上？
他把目光移向她，聽着她前後矛盾的解釋，心裏的疑團越來越濃。
“你是誰？和它什麽關系？”在怔愣了半天之後，沐辰宇終于啓唇，指着葫蘆問道。
看着這個葫蘆，她的腦海中猛然劃過一個場景，那便是當年沐辰宇拿着利刃刺向她胸口的那一幕。當時的她，穿着一身潔白，血染花林。
“你這個兇手…… ”也不知道是什麽情緒主導了她，她突然失控，從頭上拔下一支發簪，站起身直向他的胸口紮去。
不用想，她的手在快接近他胸口的時候被他抓住。其實，就算他不抓住她的手，她的手也早已無力。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明白，原來她根本下不了手去傷害他。報仇原來她根本做不到。
她哭着，發簪掉落在地上。
“為什麽要殺我？”他的震驚無法用言語表達。
“因為你殺了我的姐姐，你是我們家的仇人。”她無法抑止地大哭了起來，悲恸地想起了自己父兄的死，自己的死，竟是無法原諒自己下不了手去殺死眼前的這個兇手。
“姐姐？你……”沐辰宇吃驚地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有所醒悟，“你叫楊憐雪，楊？難道你是楚将軍那個小女兒，他的遺腹子？”
沐辰宇清楚地知道，楚家繼楚将軍死後，長子和長女也離世，次女雲欣失蹤，但是後來楊水惜生下了遺腹子，據說是和母親同姓。算算年齡，這楊憐雪倒是正好。
“是我，難道你還想把我也殺了？”楊憐雪沖口而出後便覺失言。她根本不知道眼前的他當年為什麽要殺死她的全家，她這樣貿然地承認自己的身份，豈不是惹禍上身。難怪洛小婉一直說她是個笨丫頭，果然她真的很笨，竟然這麽沖動。
想到這裏，她不由後怕，這要是死第二次，可不是好玩的事。
她瞪着雙眼，驚恐地看着沐辰宇。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