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夥伴
“放開我，放開我，”李靈微使出吃奶的勁兒，方把身上那一堆人推開，此時她雲鬓紊亂，衣衫淩亂，大小姐的儀容全無，如潑婦一般站在屋子當中，指着不棄：“給我狠狠罵這個棄婦！”
這支娘子軍的紀律是嚴明的，李靈微一聲令下，閨秀們“嗡”的一聲就罵開了。
“一個棄婦居然大搖大擺敢出門！”
“那馮家不過是小門小戶，只能教出這樣的女兒吧！”
“你們要走？正好，青姐姐最喜歡這個雅間呢。”不棄聽到關鍵的地方，面露喜色，蹦蹦跳跳地走到屋子中間坐下，指着衆官家小姐的茶具大聲道，“夥計，麻煩收下桌子，再上幾樣你們這兒的招牌糕點！”引仙樓的侍女見火藥味濃了，識趣地退了出去。
她又瞅了瞅衆閨秀，咦，剛才不是都說要走麽？怎麽沒一個挪步子的？
李靈微其實是個單純的孩子，一生氣就容易激動，一激動就容易語無倫次，“有些人天生就是厚臉皮，被人抛棄了還四處晃蕩，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棄婦，得個縣主樂得跟拿雞毛當令箭。”她一邊罵着，一邊天真地望着不棄，聽了這麽多狠話，應該羞憤欲死了罷？應該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說自己不想活了吧？應該吓得找個地方躲起來再也不敢出門了吧？
偏偏不棄托着下巴，磕着瓜子兒，憨厚地看着她，那雙小眼睛不停眨巴，仿佛在說：就這麽幾句話就沒詞兒了？李家妹妹，您繼續呀？
單純的李靈微同學，哪裏知道不棄因為吃得多，渾身上下的脂肪都比尋常人厚，即便是二炮官兵也轟不穿。
“你……”李靈微的手微微顫抖着。
“我，”憨厚的不棄琢磨了一下李靈微剛才的話，忽然找到了靈感，“是啊，我還是皇上親封的正四品熙寧縣主呢！”這意味着，滿屋子沒品級的閨秀都得向她行禮！
李靈微一愣，臉上立刻露出便秘的表情，然而不棄端正了神态，優雅地坐着，似乎在等待她。李靈微再不服氣，也只有帶着小夥伴們拜倒在不棄的石榴裙下。
“臣女拜見熙寧郡主。”
“拿雞毛當令箭？”不棄嬌憨地扭頭看着雲袖，“改天記得提醒我，派人送一堆雞毛到李妹妹家，咱們是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讓她也過一過當縣主的瘾！李家妹妹，你喜歡什麽顏色的雞毛？我聽說白羽雞不錯，營養豐富、生長期短……”
“馮不棄……”李靈微氣得瞳孔、連鼻孔都放大了，像極了馮哥最愛的棗紅馬。
不棄悠悠道，“不用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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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李靈微無計可施，邊上有個的小夥伴又開了口："棄婦還出來抛頭露面……”李靈微和她的小夥伴們無計可施，只能按下腦子裏的複讀機功能。
"如果是我，退婚當天就自盡了，即便茍活下來，哪裏還有臉出門？”
“對啊，退婚的事人盡皆知，以後不會再有人上門求親了。"
年輕人，不要沖動。同一句話說一百遍不能增加戰鬥力，只能增加催眠力！你知道嗎？不棄托着下巴，看着閨秀們的嘴不斷的開合，懶懶地打了一個哈欠，青霏，好慢呀，這兒一點都沒挑戰性，不好玩！
便是早先生氣的雲袖，這會兒也風輕雲淡了，捂着嘴站在一旁替不棄捶背揉肩。
要說呢，沒出嫁的小女孩還是單純，閨秀們見奈何不了不棄，便把炮火指向身在奴籍的雲袖，說道："熙寧縣主，你看你的婢女，居然敢對我們不敬！”
你們還知道我是縣主，還懂得嚣張這個詞啊？不棄從桌上拿了一塊桂花糕，塞進嘴裏，戰鬥是很消耗體力的，道，“我記得妹妹你還不是命婦吧？等你什麽時候品級高過我了，再來教訓我的婢女吧。”
閨秀們咬牙切齒，卻被品級壓得說不出話。只有不知死活的李靈微竄到不棄的跟前，掀了不棄眼前那碟桂花糕："馮不棄，你到底要臉不？被人退婚得了縣主還真擺起譜了！”
浪費糧食可恥！不棄悲哀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桂花糕，慢悠悠的擡起頭："方才聽李家妹妹說大家閨秀的氣度，原以為你是最懂禮儀的，如今看來，明日我得進宮見見皇後娘娘，提議整頓京城女子的德容言功。"
身為朝廷冊封的婦聯幹部，不棄具有維護綱常禮教和傳統道德的義務，看到夜敲寡婦門、私定終身這些有傷風化的行為出面制止是應該的。
李靈微被不棄這樣一噎，竟然說不出話來。這棄婦，又拿腔作調，實在可惡，皇後算什麽！爹爹已經跟東宮最炙手可熱的湖湘三子攀上了親戚，皇後難道真敢處置自己嗎？
既然嘴裏讨不了便宜，那就來點身體對抗！忘了交代一句，本朝尚武，所以妹子們也比較贊同砍刀底下出霸權這麽個硬道理。
李靈微還是動腦子分析了一下兩邊的戰鬥力，不棄的身材比她矮小，手短胳膊短，想來是要吃虧的，一旁的閨秀們都看透了這一點，紛紛幸災樂禍。
不棄見她兇狠的跑過來，頓時有點害怕！她害怕雲袖出手狠了，傷了人命怎麽辦！
“啊”，一聲女子的慘叫傳來，待衆閨秀歡喜的定睛一看，躺在地上的不是不棄，而是李靈微！
她剛走到不棄眼前，便被雲袖的佛山無影腳，踢了出去，正好撞到後面的桌子上，然後……桌子整個崩塌了，桌上的杯盤碗盞連茶帶水噼裏啪啦地落在李靈微身上，淋得她滿頭茶葉。
好擔心！不棄緊緊攥着袖子，那桌上有好幾種別致的糕點沒吃過呢！
不愧是皇帝欽點的縣主，居然配備了武裝婢女！衆閨秀們各種頓足捶胸，為什麽當初被退婚的不是我。
衆閨秀和攜帶的丫鬟愣了很久，神思才回到現實，把李靈微扶起來，李靈微一邊哭一邊喝道：“她們主仆二人以多欺少，姐妹們你們可要幫幫我！”
雲袖的武力值很高啊！閨秀們自忖了一下自己的實力，紛紛選擇性幻聽。
若不是怕給馮爹馮哥惹麻煩，雲袖剛才就可以讓李靈微一招斃命，見她如此不知死活，不棄正打算好好給她做一做思想政治工作。
“李家妹妹，你好神氣呀！”身後驟然傳來這一聲熟悉的聲音，只見那人似乎從頭上拔了什麽東西，伸手一抛，便聽到李靈微又傳來一聲慘叫。
“上次你不是說我的蘭花簪好看麽？送給你。”
衆閨秀目瞪口呆，還沒來得及組織反擊，就眼睜睜看着她膝蓋中了一槍！
原來蘇青霏正在苦口婆心的勸劉采薇珍愛生命，遠離極品，卻聽到旁邊越來越大的聲響，跑回來正巧看到李靈微煽動閨秀們群毆不棄，哪裏忍得了，連着這許多天的悶氣，一起聚集到那小小的蘭花簪上。
李靈微的上好的葡萄纏枝鎏金織錦長裙子被劃破，膝蓋上還冒出殷紅的血，登時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救命啊！蘇青霏殺人了！”
卻聽見蘇青霏冷冷說道："我爹縱橫疆場數十年，砍下的人頭成百上千！青霏一向以家父為傲，只是一直沒機會嘗試刀口舔血的感覺！”
她是京城名媛圈第一梯隊的人物，衆閨秀們敢輕視名不見經傳的不棄，卻不敢惹說一不二的蘇青霏！
劉采薇微微皺了眉，走上前，說道："李妹妹受傷了……咱們還是先送她去醫館吧。”
打了勝仗的不棄是洋洋得意："采薇，記得找個好大夫，李家妹妹還沒定親，留疤了可能沒人敢上門求親了。"
……
初蟬輕鳴，夏意轉濃。光影肆無忌憚把深深淺淺的影子印在鏡子一樣的湖面上。
孟琛臨湖擺了幾案，臨摹吳道子的美人圖，雲鬓高挽、豐神如玉，極有神韻。他滿意地凝了神，去勾勒仕女的眼睛。可不知道那雙眼睛畫得很小，含着怨、含着嗔……再一端詳，怎麽畫了馮不棄那個醜丫頭的眼睛？
仿佛那個土裏土氣的丫頭又在自己眼前大聲喊着“紅衣男”“紅衣男”……
“喀嚓”，孟琛折斷了手裏的毛筆，扔進湖裏。
宮人小心翼翼地捧上新的筆墨紙硯。
孟琛不吭聲，只望着平靜的湖面出神，嘴角忽然露出一絲邪惡的笑意：“鬼影，你們回來了？”
兩道黑色的影子應聲跪下。
孟琛吩咐宮人卷好仕女圖，手指輕輕在畫案上敲了良久，張口道：“那醜丫頭平日都做些什麽？”
鬼影已經暗中監視了不棄十幾天，今天不棄出門，他們正好回來向孟琛彙報，此時聽到孟琛問話，低聲答道：“馮不棄要減肥瘦身，整日在府裏跳舞吃素……”
孟琛一聽，哈哈大笑：“難不成她以為自己還能成天仙麽？”
“她奇怪得緊，摘了各種各樣的花瓣和水果曬幹，當成茶葉一樣泡水喝，經常邀請蘇青霏來喝茶，兩人十分要好，今日一起去了引仙樓呢，鬧得可兇了。”
“鬧？”孟琛眯起眼睛，“引仙樓是東宮的地盤，難道她還敢過去放火砸場子？”
鬼影勉強忍住笑意，回道，“那馮不棄被一群官家小姐圍着，笑話她是個棄婦，冷言冷語熱鬧得很呢。”
“該！”
對孟琛來說，這是大快人心的好消息，可他還沒高興多久，鬼影又道，“可馮不棄油鹽不進，反拿出縣主的派頭命官家小姐們參拜，幾句話便惹得領頭的那小姐怒火攻心，撲了過去。”
“她是不是被打了個滿地找牙？”孟琛歡喜地問道，馮不棄有幾斤幾兩他很清楚，這會兒肯定又躲在哪裏哭鼻子。
“馮不棄身邊的婢女會功夫，況且還有蘇青霏陪着，反是那邊吃了大虧，膝蓋都弄得見紅了！”
“廢物！”孟琛猛一擊掌，對此深表遺憾。
旁邊站了許久的小太監怯怯道，“殿下，到時辰去皇後娘娘宮中請安了。”
孟琛站起身，卻朝着出宮的方向走去，只給那太監留下一句，“你也聽到了，蘇青霏在外面受了委屈，正是本宮出去英雄救美的時候。皇後那裏，就這麽回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