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壞事
此時, 特警們已經全部撤出賓館,大隊長去聯系滅火隊配合滅火,一隊人按衛瀾鈞先前的指令在周圍排爆, 疏散人群, 另一隊在外圍搭建氣墊, 底層早已淪陷于汪洋狂噬的火海裏。
如果逃生,勢必只能通過窗口。
但這畢竟不是普通大火而是爆炸,短短半分鐘內頻繁的爆炸已經炸飛了半邊小樓。
氣墊搭了一半, 特警們不得不放棄,退出爆炸的波及範圍。
還被困在賓館的祁奕呢?
毫不誇張的說, 在祁奕過去漫長而空虛的歲月裏無不是榮光繁華加身,被情人們捧得高高的,旁人生死如何對他不過一剎那的念頭,何曾淪落到這般田地過?雖不至于驚慌失措, 但他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辦法。
他拿希冀的目光瞥向身邊的男人。
好在衛瀾鈞沒有亂了陣腳, 他脫掉風衣罩在祁奕身上, 過寬大的衣物從頭到臀包裹得嚴嚴實實, 男人冷冽氣息充盈着鼻腔, 祁奕手指攥抓着堅硬衣領, 聽見持續不斷的垮塌崩塌轟鳴聲裏對方平穩的聲音,“屏息。”
祁奕剛屏住呼吸,就感覺身體騰空而起, 腹部傳來壓迫的酸痛, 似乎被人扛在肩上,炙熱滾燙的風浪從四面八方襲卷而來,他感覺到溫度愈發縮在大衣裏,收緊風衣領口, 幸而這只是一瞬,他們就穿越火海。祁奕感覺到身下人胳膊似乎揮動了一次,玻璃驟然破碎的爆裂聲炸響,接下來又是一陣失重。
雖然看似漫長,但從第一聲爆炸起,到最後爆炸結束全頭全尾不過六十秒到的時間。
由于疏散及時,四周房屋都空置下來,兩人從二樓破窗而出,祁奕被轉換了姿勢被緊緊扣在懷裏,對方一條手臂就環住了他整個腰身,滾落在鄰挨着的稍矮的小賣部屋頂,身後人給他做了緩沖。
兩人前腳剛落在屋頂,後腳熔漿噴發般的爆炸就将賓館整個掀了個翻,夷為平地,餘浪碎石流星一般飛濺開來。
祁奕被男人抱着從棚頂滑到地面。
“祁哥!”曹宇晨領着一衆保镖疾步飛奔過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也顧不上擦,抓着祁奕上下來回打量,等他看清少年的肩膀又哇一聲哭出來。
祁奕也探手往肩膀摸了摸,觸到一指尖濕漉漉的血。
想必是之前從房間出來的時候,被隔壁飛濺的碎屑蹭傷的。
這點傷他還真不放在眼裏,生物鏈接的好處拿游戲行話來說就是行走的奶媽,就像治愈陸厲行,把傷口轉移,自愈不過瞬間的功夫。
不過……祁奕眯了眯眼,經歷了這麽件不愉快的事他倒是越發想盡快恢複技能。
衛瀾鈞,瞧上去就不錯……
祁奕舌尖舔了舔牙尖,視線放遠。
曹宇晨從口袋掏出面紙擦了擦臉上的鼻涕眼淚,“祁哥,你在找什麽?”
祁奕找了一圈,“剛才那個人呢?”
“誰?”曹宇晨先愣了一下,迅速反應過來,“哦,早走啦!”
祁奕順着他指的方向望過去,衛瀾鈞正一邊着人聯絡安防部,一邊請專業人員來查驗正着手組織排爆組臨時排爆。
“祁哥,我們快去包紮一下吧,你這……還在滴血。”曹宇晨不由分說拉着他往早已待命的救護車走。
在車裏由着護士們包紮完,祁奕坐在登子上,左等右等等來了仲導和一衆劇組人員慰問,也沒等到衛瀾鈞出現,還是直到一小時後,防安部來人接手,他才獨自一個人邁上救護車。
無聲拒絕了護士的援助,衛瀾鈞坐在祁奕對角娴熟利落地處理傷口,先前襯衣早就燒得七零八落,現在他穿的是車裏常備的衣物,脫下來血肉模糊皮肉再度撕裂一回,針一挑,燙傷的血泡碎肉黃白紅地淌出來。
可以說衛瀾鈞一身傷幾乎都是為祁奕受的,但祁奕看在眼裏卻沒有多少觸動。
但他會裝呀。
衛瀾鈞處理完傷口,身邊忽然多了個人影。
他擡起眼。
少年垂頭絞着手站在那裏,眼尾不知被熏紅的還是哭過,抽噎着問:“你……疼嗎?”
說着,伸出手指似是想觸碰男人,又猶豫不決。
“祁哥!”這時,曹宇晨找來了,他打開車門,一見裏面的場景,心髒立即咯噔一聲——
不好,他好像壞事了!
被打斷的祁奕眼睜睜看着男人起身,徑直離開,望向曹宇晨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
“祁,祁哥,我錯了,只是仲導說要回市裏。”曹宇晨頭皮發麻,把話帶到,不敢久留,腳底抹油溜了。
出了這檔子事,片場又要另選,何況全員都要接受調查,但由于公共人物衆多,也考慮安全問題,劇組人員們都搭警車回市裏。
曹宇晨離開,仲導又來問過一回,邀請祁奕與他同一輛車,祁奕再度拒絕,他眼尾瞥了一眼遠處的黑越野,嘴唇勾起,“我坐衛處的車。”
全員警車準備就續,小鄒坐回駕駛座,副駕駛仍坐着那名特警,他見祁奕拉開車門,挑高眉毛,指指外面,“你們的車在後面。”
祁奕身上還披着風衣,他探身腰身坐到衛瀾鈞身邊,兩人之間僅有一拳之距,帶上車門,笑吟吟道,“那些車哪一輛比衛處身邊更安全?”
這倒也是。警員接受了他的說法,想起一愁不展的案情,說道:“那也趁這個機會,你好好理一理自己的人脈關系,看看有沒有可疑對象。”
他拿出随身的檔案袋,裏面有一沓文件和小型案情梳理板,白板上貼滿了一寸照片,他一一指着照片,“羅繁星,買黑料造謠攻讦你,現在一語成谶,已經确認失聲被封殺;羅涵宇,黑料事件具體聯絡人,現在官司纏身;陸思澤,海逸原執行總裁,陸厲行養子,因繼承人事件被罷免,最近醉生夢死曾在多個公開場合謾罵過你;夏嘉聲,同一屆練習生,你們有過短暫口角沖突,第一張紙條接觸人;董俊霖,你們剛錄過同一檔節目,熒幕轉型中,本來意中的角色被你截葫;佟辭樂,梨園你曾口頭奚落過他。”
祁奕肘部抵在玻璃窗上,低笑,“這麽看來我還真是樹敵頗多,罪孽深重啊。”
“主要還是幫你回憶,”警員收起白板,肅聲強調,“涉案重大,你的線索對我們來說很有價值。”
“沒有價值,”祁奕撩起風衣,從袖口豎起一指輕輕搖了搖,“這個案件你們無能為力無力可施。”
警員被他篤定的話氣笑了,“啪”地把文件一合,“你這麽肯定?看來是知道內情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知情不報?”
祁奕也笑了笑,完全沒有吓唬到。
經過大橋,跨海大橋上來回車輛疾馳,他凝視着被海浪拍打沖擊的灘岸,緩緩勾起嘴角。
警員收斂心神,開始聊天似的問着問題,這些問題與案件無關痛癢,都事關祁奕的生活,這也是刑訊基礎。原先他本想對付這些小年輕上來擺上梳理案一通亂拳就能打亂對方陣腳,得到一手未經修飾訊息,可他大失所望,反倒被祁奕一句話,逼出一通悶火,只能轉變思路,從較為真實的小事引入回憶入手,放松對方的心态,撬開祁奕的口語和行為習慣,進而話題引入時分析是否摻雜水分。
可他又失敗了。
所謂術業有專攻,到底不是職業刑訊員,他完全摸不清少年的底細,更別提從中拼湊出有效答案。
但懊惱的也不止他。
一路上衛處長腿交疊,腰筆挺端正地坐着,一言不發,面容冷峻漠然,既沒有對兩人交鋒提出任何建議,甚至眼眸半分不曾偏動,祁奕又一直被盤問,完全找不到拉近關系的機會。
等回到刑事偵查局,他又經歷了一輪高規格審問。
連環殺人案加上爆炸案涉嫌案情重大,社會影響惡劣,潛在威脅難以評估,祁奕是唯一名幸存者,審訊員也不想把他當作嫌犯來審問,可他的供辭實在太重要了,任何無意間不在意的一個靈光一個小信息,也許都能成為案件的突破口。
可正如特警一樣,審訊員們頭疼不已,就拿他們以羅繁星為例來作為首發突破口來說,“你對羅繁星印象怎麽樣?”
精致修長的手指貼合并攏放在沁涼的桌面,少年語調平靜漠然,“沒有印象。”
“說謊!”年輕的審訊員指節叩着桌面,冷靜質問,“他無中生有造謠中傷,把你黑成那樣,你差一點就被一中開除,而且你當時正準備出道吧?你的星途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你大好的前途就被毀得一幹二淨,走在路上都有人朝你扔雞蛋,你就不恨他嗎?”
少年蹙起眉,他們險些以為找出了突破口,可卻聽對方問,“恨?為什麽要恨他?”
審訊員以為少年在作秀,可是三道咄咄逼人的視線下,少年仍舊神情四平八穩,的的确确滿腹困惑,審訊員們頓時意識到感情前面的話都白說了。
年輕審訊員播放了一段視頻,正是在網路瘋傳海逸的監控錄像,“既然不恨,為什麽要威脅羅繁星?”
視頻一放祁奕就忍不住笑了,網絡上洗白他的兩段視頻,他本人都沒有興趣看,反倒宋深和審訊員主動在他面前播放,并且目的都是對他提出質疑。
“威脅?”祁奕緩慢咀嚼着這兩個字,“你們是這麽認為的?”
“不是威脅是什麽?”年輕審訊員想起之前網路上星辰們質疑祁奕言靈詛咒的評論,又覺得荒謬可笑,連忙把念頭強壓下來。
“只是陳述一句事實,僅此而已。”
什麽是陳述?就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審訊員們內心懷疑,卻又找不到證據去反駁。不得承認他們自認的刺激做了無用功,頓覺挫敗,年輕審訊員還待繼續質問,負責組長碰了碰他的腿,微微搖了搖頭。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
他們的節奏已經被打亂了,本來是想找出羅繁星可疑點,卻不知不覺演變成質疑祁奕對羅繁星的态度。
其實以羅繁星為切入點是經過緊急讨論組研究得來的,他的嫌疑最大。被害三人經查證并無共通關系,基本判定為随機殺人,就只剩下祁奕一個突破口。首先,假設連環殺人事件主使只是想引發社會動蕩,那麽何必選擇祁奕,因為他人氣高知名度廣?不,達到這個條件的公共人物不少,可他卻選擇了保镖最多安全系數最高的祁奕。
說是兩人沒仇,傻子都不可能相信。
祁奕剛到滬市不久,有恩怨的一個巴掌能數過來,其中開罪最深的就是羅繁星,全網目睹人設崩塌,他過去的外在形象不可能作為參考,通常這麽一個雙面人物也是最可能犯罪的,最重要的是,他有施行計劃的經濟條件。
可是他人在國外治嗓子,一時半會找不到證據也沒法強制逮捕歸國,所以審訊員們迫不及待想從祁奕那裏探得口風。
“不要做無用功了,”邁出詢問室,祁奕瞥了一眼負責組長。
“艹!”等祁奕背影消失後,年輕審訊員忍無可忍爆了一句粗口,“這個龜兒子最好別犯事!我們幫他找兇手,他還反過來給我們擺譜!真他娘的沒見過!”
也是他們沒從祁奕那裏得到一絲可靠消息,整整三個多小時,對方都拿一種慵懶散慢,認為他們的付出是浪費時間的姿态應對。如果不是對方不是剛經歷過一場驚心動魄生死一線的爆炸,他們都懷疑他是剛從咖啡廳回來,可就是在經歷過直面死亡的沖擊後,他們也沒有挖到什麽有用的訊息,這群經驗豐富的審訊員們說不郁悶那是假的。
而正與頭疼苦惱的審訊員們正相反,從審訊室出來,祁奕神情輕松不少,就在剛才,他從記錄員短暫的對視裏得到了不少記憶資料。
連環殺手、碎屍、出海口、籃球場、咖啡廳、頭顱、禮盒、預告。
原來這背後故事這麽多呢。
祁奕梳理着記錄員的記憶碎片,直到有人跑過來,他才擡起頭。
來人是小鄒,他問,“祁先生,您要回家嗎?”
祁奕懶得理會,繞開他,繼續走。
“祁先生,”小鄒愣了愣,追上去,勸阻道,“祁先生請慎重考慮,這個連環兇犯進行下一次犯案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兩顆蛋也極可能掉同一個坑裏,也許他還沒有放棄對您動手。”
祁奕腳步不停,小鄒嘆了聲,“那你等等,帶上這個……”少年頭也不回,小鄒又補一句,“衛處安排我給您帶上的,求您別讓我難做。”
聽見衛瀾鈞,祁奕這才停下腳步。
小鄒連忙從在口袋裏的掏出一個鐵黑的圓型裝飾品。
祁奕把玩兩下,“定情信物?”
“定……”小鄒差點被口水噎住。
“這是信號器,”裝飾品體型不足小指大小,主體是微型攝像頭,嵌在鳥巢一般的結構裏。小鄒把它固定在祁奕前襟內裏,一翻鏡頭就能朝向外界,“裏面設定了固定通話,碰一碰頂部就能撥出去。”
其實衛瀾鈞并沒有給小鄒下達命令,只是言簡意赅說了一句,“他會再次動手。”
小鄒體力能力更方面都不突出,但他跟了衛瀾鈞十年,對于他接下來的布署安排能夠走五步望十步,衛瀾鈞話一出,小鄒就意會并揣摩到其中的意思,并猜測着做出了相應的安排。
給祁奕戴上信號器也是小鄒自己的主張,不僅如此,他還安排了便衣。
走出刑事偵查局時間已經過夜晚十一點,祁奕迫不及待地想獲得體液,他用手機搜索出滬市盛名遠揚的夜總會,網約車二十分鐘車程。
一天之內,僥幸在爆炸裏逃脫還心大到來夜總會放縱,望着富麗堂皇的銷金窟,暗中跟随的便衣們唏噓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0-13 03:17:53~2020-10-14 01:52: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宅一zayi、夢安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夢安 4個;對方正在輸入…… 3個;仙女不發胖 2個;檸檬多多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19809079 50瓶;宅一zayi 48瓶;小雨 20瓶;人家才不冷呢 10瓶;西澈 5瓶;黑子テツヤ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