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殺馬特
星野垂荒，草葉露濃。
黑影幢幢的山野間突然亮起一點微光。
曲悠放下火折子，打了個哈欠。
遠處蟲鳴鳥叫，此起彼伏，屋裏孤影成雙，寂靜空曠。
曲悠早已習慣。
即便是居住在山野裏，屋子裏卻從未見過蟲蛇，約莫是因為潔淨術吧。
思及此，她笨拙地給自己扔了個潔淨術。
身體很清爽，但是……曲悠遲疑了下，還是端起油燈轉進後院，取水，漱口，洗臉，照着以前的習慣走了一遍，才覺得心裏舒坦些。
再次回到屋裏，曲悠翻出竹杯，伸出左手，露出掌心處銅錢般大小的紅色疤痕。心神意動，那疤痕便冒出清澈透明的小泉流，帶着滿滿靈氣，落入竹杯中。
待得水滿八分，曲悠便收了左手，端起竹杯，一飲而盡。
清泉入喉，靈氣沿着食道湧向五髒六腑。
曲悠運起功法，将其納入丹田。
運行一周天後，摸黑爬起來的疲憊終于徹底消失。
看了眼外頭黑麻麻的天色，曲悠嘆了口氣，轉進廚房。
打開自己那個僅有一立方米大小的儲物袋，曲悠依次取出一籃果蔬、一籃靈肉、一籃熬湯的獸骨，露出底下的小木箱——
她頓了頓，再次将木箱裏頭的靈石數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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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三十六塊，比她剛來的時候多了足足六百塊。
但，還是太少了，連聚靈閣最便宜的低階房都租不起。
曲悠眉頭深鎖，蔫蔫然蓋上蓋子，視線掠過儲物袋角落的木牌子——這個更不可能，還是趕緊賺錢吧。
悶悶退出儲物袋，曲悠開始埋頭幹活。
獸骨洗淨下鍋，加入自制的調料，再伸掌，加一部分掌心靈泉，再夾幾塊遇火即燃且耐燒的火木扔進竈底，試着運行火系功法。
憋紅了臉也沒把火木點着。
曲悠悻悻然，認命取來打火石，将火木點燃，開始熬制湯底。
接着洗菜擇菜，切肉，腌制，削竹簽，串肉……等湯底熬好，接着煮串串。忙完這一切，天邊已然大亮。
曲悠吹滅油燈，将煮好的串串全部塞入儲物空間，抹了把汗，繞到後院。
她在後院種了幾畦菜，每天早起都得先澆水。
一桶水裏添上一碗掌心靈泉，傍晚回來就能收一茬菜苗，瓜類也能兩三天收一次。
菜苗等級低，與同級靈肉相比，靈氣含量要小許多。
剛開始曲悠不懂，将靈泉直接澆灌到靈植上，導致她栽種的這些低等靈植瘋長，靈力含量也大大增加，帶去擺攤時，接連被人詢問，驚得她冷汗直下，自那以後，她便不敢直接用靈泉澆灌了。
用稀釋的靈泉湯底澆灌倒是正好，既讓菜苗生長加速，又不至于太出格。
澆了水，她回到屋裏，開始化妝。
真.化妝。
這具身體實在長得太好了，五官明豔精致，肌膚白皙，柳腰花态，絲毫不遜于她上輩子見過的明星們。
如此容貌，連在宗門裏都不得安生，若是獨自出門，風險系數太高。
所幸她現在能通過靈力辨認植物的安全性。山野草木多，經過多番試驗，倒騰出這小罐植液——黃綠色，無毒無害，抹到臉上脖子上，能讓膚色暗黃無光澤。
将臉、脖子、胳膊全抹上植液，再用自制眉筆描了點法令紋、魚尾紋，配上棕色的棉布裙裳、盤起的婦人髻，曲悠看起來仿佛老了十歲，也不打眼了。
她對着銅鏡照了照，将東西收起來。
最後巡視一遍屋子，确認沒什麽遺漏了，曲悠便鎖上門，準備出發了。
她要去大嶼城，一座傳聞中，修界治安最好的城市。
而她居住的這座小矮坡，位于卧虹山外圍，與大嶼城相隔近百公裏。以她煉氣後期的實力，跑去大嶼城，往返至少兩個時辰。
每日天剛亮出門，回來已是午後，剛剛趕上去勤習峰打掃擦洗。
看起來奔波勞累，實則都是些體力活兒，對如今的她而言，壓根不是問題。
等她賺夠錢……
曲悠不再多想，深吸口氣，運起功法，将靈力聚在雙腳，足尖一點，瞬間飛竄出去。
……
巍峨的城門出現在前方。
大嶼城到了。
曲悠慢慢卸掉腳上靈力，降下速度，小心翼翼落地——很好，落地平穩，沒有撲街，連踉跄一下都沒有。
她拽起挂在腰間的木牌，送了點靈力進去——不到巳時，全程不足一個時辰。
看來她的輕身功法又進步了。
曲悠心情大好，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經過城門的時候，曲悠身周刷過一層涼意。
是大嶼城的結界。
據說，大嶼城這座龐大的結界，有千年之久。經過幾代淩霄殿尊主的優化，效果拔群。凡進城者，修為均會被壓在築基期，連化神期的老祖們也躲不過去。
大家修為都差不多，欺淩搶奪之事便少了許多。
再者，大嶼城坐落于淩霄殿腳下，有淩霄殿庇護并管理，尋常修者都不敢尋釁滋事。
久而久之，大嶼城便成了馳名修、靈、魔三界的安居城市。
曲悠正是聽說此城治安最好，才不辭辛勞，每天起早摸黑，到大嶼城擺攤，賣串串。
她提前到臨江城考察過，修者們大都辟谷，吃東西普遍是為了補充靈力。她的串串新穎不難吃，再有掌心靈泉的加持……掙錢指日可待。
曲悠信心滿滿。
她平日擺攤的地方在大嶼城西大街。
那是各種流動攤販的聚集之所，人流量大，攤販多，最重要的是，只需要向街頭的管理處繳納二十塊下品靈石，就能換得一方大小的地皮作臨時鋪位，不怕被地頭蛇欺負也不怕被搶東西，安全有保障。
曲悠剛開始不知道行情，還被街道管理處的人罰了十塊靈石呢——誰能想到，都修仙了，怎麽還有街道管理處這些玩意呢？
想想就蛋疼。
租好鋪位，找到位置，曲悠将儲物袋裏的架子、塞滿串串的方鍋等弄出來安置好，再取出一籃子自制的竹筒杯當打包盒，就完事了。
最後檢查了一遍，确認沒有遺漏，曲悠清了清嗓子，加入街上叫賣行列。
“串串，好吃的冷鍋串串，素的三塊，葷的五塊，上好靈獸熬制，吃了築基變金丹，金丹上元嬰~~~”
話語雖然誇張，但在熱鬧的街區裏，一點也不打眼。
“中品靈豘，吃肉升階，剝皮擋劍，圓你元嬰修真夢！”
“大紅丹，三品大紅丹，活死人肉白骨，只需十塊中品靈石！”
……
旁邊攤主竟然還給自己聲音加了個放大術！！
無恥！
不會放大術的曲悠氣憤，扯開喉嚨，加大音量：“串串，冷鍋串串——”
“哎喲姑娘。”一名年輕人湊過來，“今天早了點呢。”
曲悠一看，是這幾天都來幫襯的老主顧。她忙笑着答話：“對，今天出門早些。前輩要來幾串嗎？”
滿地都是修真者，頂着年輕皮囊的指不定幾百上千歲。雖然知道能看上她這些低等靈食的等級不會太高……但，來者是客嘛，叫聲前輩，尊敬些總沒錯。
“來。”年輕人掃了眼鍋子，飛快道，“給我來十串素，十串肉的。”同時遞出一袋靈石。
曲悠麻溜接過來，數了數，确認無誤，便道：“前輩稍等。”從鍋裏數出二十串，在清油湯底裏涮了涮，抓起，塞入一個竹筒杯，遞過去，“前輩，您的串串。”
年輕人喜笑顏開，快速将竹筒杯塞入儲物袋，跟她打了聲招呼便離開。
曲悠再次吆喝：“串串，冷鍋——”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落在攤前。
拖着長調吆喝的曲悠差點被自己口水嗆死。
不光是她，連周圍熱鬧的攤販、行人都靜了一瞬，然後倒吸了口冷氣——可不是誰都能在大嶼城的結界之內禦空飛行的。
曲悠不聾，自然聽見了。她也想到了大嶼城的結界了。
……能無視結界的大佬，總不會是來買她的串串吧？
曲悠定了定神，打量面前人。
偉岸高大，肩寬腿長，身穿繡金紋玄袍，腰懸龍紋金蹀躞（dié xiè），腳蹬祥雲靴。
聽起來很正常。但那身将玄色繡成金色的衣袍、那挂滿各色寶物的蹀躞，點綴着透金碎晶的祥雲靴……
渾身bling bling，充斥着暴發戶般的金錢氣息。
也差點沒把曲悠閃瞎眼。
“喂！小修士！”
曲悠下意識擡眸，對上一頭四處亂翹的藍毛。
她頓了頓，視線下移——珠光寶氣，閃閃發光。
再視線上移，肆意亂翹的藍發。
曲悠：……這是……修真界的殺馬特？
殺馬特正盯着她：“你這家夥，何處得來本座的鱗發？”
曲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