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旁,彎腰接了杯熱水,随後遞給楚楚,道:“慢點喝,燙。”
啧,老妖孽還挺貼心。楚楚這麽想着。
楚楚捧着熱水道:“唉~大家現在都在說,今天沈老師生氣了,沈老師好可怕啊,沈老師一臉正氣的真是破天荒啊。”
沈上時嘆息道:“完了,我的無良老師形象毀了~~”
“放心,大家沒因為這件事就認為您變得有良了。說實在的,我是頭一次看你發那麽大火兒,想不到您老脾氣還挺大。”
沈上時洇了一口茶杯裏的茶,道:“今兒孫雅莉那德行實在太拱火了,唉,年輕時那點脾氣到現在還改不了,看來我修煉得還不夠火候啊~”
“不不不,我覺得男人還是要有點血性的,您平常那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看着挺不招人待見的,剛才那混不吝的氣勢帥極了,必須好評。”說着,楚楚豎起了大拇指,贊許道。
“你這真的是誇我呢?”
“這個毋庸置疑啊~不過您一開始就讓校長去找那被救的林同學了吧?那您後來還跟孫雅莉扯那些做什麽?”
沈上時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道:“看來我沒白教你那麽些年。對,我從一開始心裏就有譜,後面那些話是為了拱她火兒,我就是想讓她在衆人面前失态,但我真沒想到中途會殺出個楊羽來,他真是自讨苦吃跑這來送死了。他還故作聰明的想幫孫雅莉說話,不自量力。”說着,沈上時不屑的挑了一下嘴角。
楚楚恍然大悟,佩服道:“您真是高。”
“不過你這次的表現也很好啊,幫我拖延時間了。可你有沒有想過,你今天說那些話就是明着跟孫雅莉叫板,你不想留在十二中了?衆所周知,校長怕老婆啊~”
說到這,楚楚悲哀的長嘆了口氣。“沒辦法,事出突然,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淩曉晨他們三個人被開除吧,我只能盡我綿薄之力幫他們,而如果我違背良心,不去做任何事情,那我即便留在這裏,今後也會一直帶着愧疚,還不如不做老師。你不是說過麽,不能保護學生的老師就不能稱之為老師了。
沈上時搖了搖頭,無奈的笑道:“你啊……吃了這麽多次虧還不懂得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楚楚也笑了,是很滿意的那種笑,仿佛帶着光澤。“對,我永遠都沒法做一個自私的人。”
現在有他在身邊,他會用一生一世,來守護她的純真無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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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罵我那句,我就先忍了,以後有機會再還吧,我這人再怎麽白蓮花,還是懂得睚眦必報的。”
沈上時端着茶杯愣住了,因為他似乎看見了陰笑着的楚楚身上冒着黑煙……
事後,雖然楚楚并不知道校長和孫雅莉還有楊羽說了什麽,但看他倆那郁悶的表情,估計是挨了校長的一通罵。楚楚一直覺得楊羽是個聰明的男人,至少比經常賣蠢的自己聰明,但他竟然會總在關鍵時刻做傻事,楚楚想看來自己是真正的大智若愚,而楊羽是實實在在的大愚若智。
翌日上午,春日陽光穿過蒙在天上的一層稀薄霧霭,灑滿十二中操場的每個角落。操場上的大喇叭裏滋滋啦啦的唱着運動員進行曲,學生們成群結隊慢吞吞的從教學樓裏走到操場上。
沈上時揣着黑色呢子大衣兜正和一名年輕的體育男老師有說有笑的往操場上走去,楚楚和五班英俊的班主任邊走邊聊,尾随沈上時之後。
“沈老師,上次我們看您帶着四班和五班的學生們打球,您技術夠高的啊,要不要考慮進學校的老師籃球隊?還能代表學校到區裏比賽呢。”
沈上時揉了揉短發,玩世不恭的笑道:“唉,我現在年紀大了~偶爾和學生們打打籃球還可以,去校隊什麽的就免了吧~我可經不住平時的訓練~”
年輕的體育老師笑得很粗犷。“瞧您說的,您瞧着比我還年輕呢。得,不跟您聊了,我得趕緊上主席臺主持早操了。”
“好,回見。”
學生們已經排好整齊的隊形了,沈上時站在四班的隊伍後面,對身邊的楚楚道:“當班主任可真不容易,每天還得陪着上早操。你說我為了多賺這一千塊錢容易麽。”
“我更慘,一分錢拿不到還得跟這挨凍。”
沈上時促狹道:“對了,我看五班那班主任對你不錯啊,那天我還看你倆一起吃午飯來着,你是否考慮考慮?”
楚楚白了他一眼,故作驚訝道:“呦喂~~我還沒看出來沈老師您也那麽八卦啊。”
“我說正經的呢,人家可是清華數學系畢業的,為了夢想才委身于十二中當老師的,而且人家長得好看,聽說還特賢惠。不過嘛……他就是痔瘡特別嚴重,那天我上完洗手間看見他偷偷摸摸的扔了一衛生巾在垃圾桶裏……”
“噗!”楚楚使勁捂着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憋得差點吐血。
而後,楚楚努了努鼻子道:“不對啊,我怎麽覺得有點黃鼠狼給雞拜年的意思啊,一股陰謀的味道。”楚楚狐疑的打量着背着手吊兒郎當往那一站的沈上時,道:“您後邊那句話和前面的話特別違和,怎麽聽也不像想撮合我倆,難道……”楚楚恍然大悟,而後信誓旦旦道:“放心吧沈老師,我不和您搶男人。”
沈上時白了她一眼:“小兔崽子怎麽那麽不知好歹,我是在為你的後半生考慮,你每天上班跟我一起走,下班跟我一起回的,你還想不想嫁人了?”
“皇上不急太監急,我覺得孫雅莉最近看您的眼神不太對,您也可以考慮考慮自己的後半生了。”楚楚一本正經的對他點了點頭。
這時,學生會會長屁颠屁颠的跑了過來,對沈上時道:“沈老師,校長說一會讓您上去講話,請您跟我來主席臺前吧。”
沈上時的老臉頓時耷拉下來了。他平生最煩跟個領導似的在主席臺上面對幾千口人講話了,當然了,他不是因為害羞,而是他嫌麻煩。
楚楚咧嘴一笑,對沈上時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做完操後,地中海校長落落大方的走上了主席臺,将麥往下調了調,咳了一聲道:“啊,昨日我校高三四班淩曉晨、于亮和張笑笑因在校外打架被德育處主任孫雅莉發現,經證實,當時一名女高中生被搶劫,淩曉晨、于亮和張笑笑見義勇為,與不法分子頑強鬥争,最終取得勝利!特此表揚——”地中海校長講話時陰陽頓挫,語速緩慢,聽着非常有意思。
臺下的掌聲‘嘩’的一下響起。楚楚看向淩曉晨于亮和張笑笑,他們身邊的同學正調侃他們,他們還顯得有點不好意思,張笑笑還傲嬌了~
“起初,我們因沒有證據,僅憑三名學生的一面之詞險些誤會他們,幸虧有沈上時沈老師提供證人,才将此事查清。首先我要表揚沈老師明察秋毫,并對學生的不抛棄不放棄,一視同仁。其次,實習生楚楚也在這件事起了良好的作用。“
這回,輪到楚楚不好意思了,臉唰的一下紅了。她從小到大雖然成績優異,但她也從未被校長在全校面前表揚。
“現在,我們來有請沈老師上臺講話!”
一聽到沈老師要上臺講話,臺下的學生們鼓得更加起勁兒了,這次的掌聲明顯比前兩次的熱烈。不良少年三人組這事傳的人盡皆知,學生們對沈老師的愛簡直如江河般濤濤不絕。尤其是沈上時大戰孫雅莉這一段,一時之間各種版本傳得神乎其神,幾乎都要把沈上時神化了。
校長走下了主席臺,沈上時慢悠悠的走了上去。他撩起敞開的大衣,插着褲兜,微微彎着腰,試了試麥。臺下一片鴉雀無聲,全校全體女生睜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的看向臺上的沈上時,雙眼冒着亮光。
“啊~這個嘛~我只想說兩個字。”
臺下衆人凝神聽他即将說的話。
“解散!”說罷,沈上時像美國大兵一樣敬了個禮,徑自走下主席臺。
臺下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天空仿佛有烏鴉‘啊,啊’的飛過……楚楚的嘴角抽搐了良久,良久……
突然間,學生們掌聲雷動!而後化作鳥獸狀轟然散開。
☆、教師聚會
中午午休,老師們都沖去食堂吃飯了,物理辦公室只有沈上時。楚楚剛一進門,沈上時就招呼她過去,把眼前的一疊卷子往楚楚面前一推,理所當然道:“來,幫我把這次的小測驗判了。”
“……你叫我來就這事?”
“這是壞消息,還有一個好消息,要不要聽?”沈上時轉過身,翹着二郎腿道。
楚楚靠在他辦公桌上,拿過卷子随便翻了翻,道:“快說,別賣關子了。”
沈上時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道:“我校為了促進實習生與學校教師的友誼,為了讓實習生親身感受到學校的良好待遇和溫情,故決定,實習學生兼教師聚會要在今天晚上隆重舉行。”
“就這事兒?”
就在沈上時想說什麽的時候,他桌子上的手機突然響了。上面顯示的是:楚老師。
沈上時拿過手機的時候好像在捧着一個無比炙熱的山芋:“完了完了,你外公又給我打電話了,肯定是又讓我相親去,我都拒絕好幾次了。”
“先別說那麽多你趕緊接啊,要不他得一直打!”
沈上時非常不情願的按了通話鍵,道:“喂?老師啊,方便說話,什麽事您說。啊?……又給我介紹對象啊……我真不用了。您,您問我什麽時候有時間?呃——”沈上時看了眼對他低吼着:在火車上的楚楚,忙道:“哦,那個什麽,學校派我出差去了,我現在在火車上,我也說不好什麽時候有空啊。”而後,沈上時一臉誠懇道:“我真在火車上,沒騙您。”
此時……楚楚捏着嗓子在一旁大聲吆喝道:“賣泡面、啤酒、礦泉水了啊~來,腳收一下。”
于是,楚楚的外公收了線。
沈上時用大恩不言謝的眼神看着楚楚好半天,旋即,他豎起大拇指道:“楚楚,你太tm機智了!”
放學後,楚楚和另外一所學校的實習生陳露一塊去了學校訂的飯店。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楚楚就和這妹子成雙出入。或許是自從娘娘腔副校長公布每個學校留在十二中的名額只有一個開始吧,楚楚覺着她學校的每位學生看彼此的眼光都充滿着敵意,于是,她就在不知不覺中,和這長得有點像風筝的,而且特別話痨的女孩走到一起了。說她像風筝完全是因為她那鍋蓋頭配上她那倒瓜子臉,跟菱形似的,非常傳神。于是楚楚一看到她就會想到,有一天,陳露一邊跑一邊跟自己嘚吧嘚,然後……她就飛起來了。
咳,言歸正傳,陳露确實是個好妹子,因為她總保持一顆平常心,不和任何人争也不和任何人搶,是個實實在在的樂天派,說難聽點,她有點沒心沒肺。
陳露戴着楚楚的豪豬帽子,興致勃勃道:“今天學校請客,我要吃十個大肘子!”大部分樂天派都是吃貨。
“別這樣,想想豬的感受好麽?再說,這種聚會純粹是為了抱大腿而設立的,你就不打算抱個老師的大腿?”
“老師的大腿能有肘子好吃嗎?”陳露眨了眨那雙好奇的大眼睛,楚楚被她問得呆住了。看到楚楚的表情,陳露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她的神情很坦然。“像名額這種事情呢,我還是更喜歡靠自己的實力去獲得。”
“可是……聽說你要供你兩個弟弟上學啊……家裏經濟負擔很重吧?”
“咱雖然窮,但是咱窮得有骨氣!”陳露雙眸锃亮,說得像是在宣誓。
楚楚無奈的笑了笑,旋即她想,楊羽,我承認我特別看不起你,但并不是因為你窮,而是看不起你丫抱大腿傍富婆每天總想着不勞而獲。窮,真的不是不擇手段甚至損人利己的理由。
學校訂了一間兩張桌子的房間,楚楚和陳露趕到的時候人到的都已經差不多了。老師們正在座位上聊着天。沈上時像楚楚招手,楚楚拉着陳露趕緊走了過去。沈上時很機智,給楚楚和陳露倆人都留了位子。陳露大大咧咧的對沈上時笑道:“謝謝您沈老師。”
“不客氣,風筝,啊不,陳露。”
楚楚瞪了他一眼。
在娘娘腔副校長長達半個多小時的講話後,終于可以開動了。
地中海校長的老婆為了孫雅莉把他罵了一頓,以至于今天校長大人回家乖乖的跪搓衣板沒來玩耍,于是,孫雅莉的風頭又回來了。楚楚看向孫雅莉,她今天穿了一身特閃耀粉紅色的蕾絲衫,兩頰的高原紅跟朵花兒似的在她臉上盛開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許多實習生端着酒杯排着隊的要給孫雅莉敬酒,楚楚估摸着,現在要問她你媽叫什麽她估計都不知道了。
另一邊,德育處副主任是個老酒鬼,特別饞酒,據說每次教師聚會他都要逼幾個老師陪他一起喝酒,而且他酒品還特別不好,有一次他喝多了,差點裸奔。翌日,他被校長拉過去訓了好久好久。這次的聚會,他非拉着五班英俊的班主任和楊羽還有幾個年輕的男實習生陪他喝酒。
“人在江湖飄啊~哪能不挨刀啊~喝!”
只見楊羽迷迷糊糊的端起盛滿白酒的酒杯就往下灌,嘴邊還不住的流下汩汩的白酒。
楚楚心想,楊羽,您為了您家兒子的奶粉錢,可真是不要命啊。
而沈上時呢,為了躲酒,他都蹲廁所裏半個多小時都沒出來了,楚楚心想,這厮太沒節操了。再看向另一邊,大齡文藝剩女語文李老師自顧自的喝着悶酒,還不時的嘟囔着:“我……嗝,想嫁人……”一旁,陳露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啃大棒骨。
“楚楚,你說這些菜吃不了能帶回家麽?”
楚楚默默的把自己碗裏的雞腿夾給了風筝小姐……
這時,孫雅莉端着酒杯,扭着肥碩的軀體向楚楚身邊走了過去,跟在她身後的是幾名女老師,是總和她抱團的那幾名中年婦女。
“楚老師,玩的開心嗎?”
楚楚見孫雅莉來了,心道不好,但她趕忙放下筷子賠笑道:“開心開心。”
“啊~開心就好~”
楚楚分明看見了孫雅莉在給旁邊的幾名女老師使眼色。女老師們意會了孫雅莉的意思,呼啦一下圍到了楚楚身邊。
“楚老師,來,這杯酒我敬你,祝你能取得留在十二中的名額!”
“楚老師,上次您幫我批卷子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這杯酒算我敬你的。”
“小楚啊~校長今天在全校面前點名表揚你了,你留在十二中指日可待啊,來,為了這萬人矚目的名額,我們幹了。”
“楚老師,那天我說的話太過了,這杯酒你幹了,咱們之間的結就算解開了。”
……
楚楚看着眼前盛滿啤酒的酒杯,愣住了。旋即,她又看向孫雅莉驚悚的微笑,頓時明白了意思——哦,這是輪這翻兒灌我呢是吧。
“楚老師,快喝啊。我們都喝了,你不喝可不合适吧?”一名女老師微笑着說道,眼神卻變得很淩厲。
她們沒有逼楚楚,更沒有利誘楚楚,只是利用面子這玩意讓楚楚無法拒絕她們。楚楚從小到大滴酒未沾,如今面對衆老師的盛情邀請,看來她今日是逃不過這一劫了。于是,楚楚把心一橫,接過所有酒杯,一悶頭,一口氣全喝了。
一股灼熱感從她的嗓子一直燒到胃裏,楚楚擦了擦嘴角,微笑着看向幾位女老師。
“好,海量啊楚楚,來我們再喝!”
“不不不,算了,我不會喝酒……咕哝咕哝……不行了,喝不了了,一會該醉了……咕哝咕哝……不行!白酒我就更喝不了了……咕哝咕哝……”
楚楚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她只能感覺到太陽穴‘突突’地跳着,眼前的桌子上只餘下殘羹冷飯,蒼白的燈光狠狠的澆了下來,令她有些暈眩。她忽然想起一個詞,曲終人散。恍惚間,她似乎聽到有很多人問她:你沒事吧?用不用我們送你回去?
她的身體好像已經不受大腦只配了,她只是麻木的,不由自主的擺了擺手道:“沒事,我自己能回去。”
但是她可能不知道這句話是對空氣說的。
當沈上時躲酒回來的時候,席間散得已經沒剩幾個人了。他看見除了還在給自己倒酒,并且努力讓自己清醒的楚楚以外,圍在她身邊的幾個女老師們都醉成一灘爛泥了。
“孫老師,您別睡啊,來,咱再把這杯幹了。”楚楚扒了扒迷迷糊糊的孫雅莉,孫雅莉嘟囔着推開了她。”沈上時看了眼旁邊一瓶空了的白酒,對楚楚喊道:“你幹嘛呢!我不在這一會你怎麽喝了那麽多?陳露呢?”
見是沈上時來了,滿臉通紅的楚楚癡癡地笑道:“我讓風筝帶着她的大棒骨先回家了。哎,你看這幫傻逼,沒那量還非得灌我。”
這時剛醒酒後的楊羽走了過來,他看了眼楚楚,然後在孫雅莉的耳畔道:“孫老師,我送您回家吧。”說着,楊羽抱起了孫雅莉,楚楚嫌惡的看了一眼他。
“走,咱回家!”楚楚元氣十足的道,然後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她剛邁開一步,卻感覺腳下踩着跟棉花糖似的東西,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幸好沈上時扶住了她。
楚楚推開了他,搖了搖頭,讓自己保持清醒,道:“沒事,你別扶我,我能走,你要不信我給你走兩步。”說着,楚楚搖搖晃晃地往門口走去。
沈上時急忙将楚楚的外套和包拎了起來,大步跑了出去,扶住了楚楚。
已經快十點了,初春的晚風夾雜着涼意輕輕拂過,那麽柔軟。圓月落入濃稠的夜空中,群星閃爍得像璀璨的鑽石。楚楚一邊唱着j□j一邊癡癡的笑着,周圍的路人都看向耍酒瘋的楚楚。沈上時一邊給她批上外套一邊道:“不會喝酒還喝那麽多,是不是孫雅莉又灌你來着?臉紅成這樣,你的大姨媽迷路了吧?”
“你說什麽呢……我聽不懂,說人話!”楚楚有點不耐煩的吼道。
“我說啊,你唱的真好聽!”
“沈老師,我給您唱一首自挂東南枝怎麽樣!”
……
剛一到家,楚楚就沖向廁所抱着馬桶吐,更二的是,馬桶那麽大一目标她都沒對準,吐得哪哪都是,連同衣服上都染滿了穢物。
沈上時趕忙沖到她身邊,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低聲道:“好了,沒事了,吐出來就好了,乖。”說着,他想将她抱起來。可就在這個時候,她又開始吐了,吐在了他的衣服上。但是,他沒有躲開,仍舊懷抱着她。
迷蒙的暖光中,楚楚看着沈上時和自己身上的穢物,突然覺得自己是那麽狼狽不堪,就連她自己都開始嫌棄自己了,她想,他一定很讨厭這樣的她吧,一定吧?
她忽然哭了,眼淚抑制不住的奔流而出。有人說,人一喝多了就會将過去所有堆積在心口的傷心事都想起來,楚楚就是如此,除卻委屈,她更多的是痛恨。她在痛恨自己當初為什麽愛上那麽一個人渣,為什麽要為了這個人渣曾經把自己逼得毫無退路?
他看着她嚎啕大哭的樣子,好像看到了她小的時候。
沈上時扯下一張衛生紙,給她擦着染在發絲上的穢物。
一層淡淡的暖光中,她的周圍全是模糊的,只有眼前的這張漂亮的臉頰是最真實最清晰的。她似乎已經很久很久沒這麽仔細的端詳過他了,就像她小時候一樣。她看了這張臉頰十七年,從五歲,到她二十二歲,在這麽漫長而殘酷的歲月中,他竟然絲毫未變。白皙的皮膚,雙眼皮,薄薄的唇,削尖的下巴,唯一不同的是,在他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會有些許的細紋。
她曾經看見過這張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溫暖剔透的笑,還有悵然若失的輕嘆和蠻橫的憤怒,而此時此刻,她看到的是充滿憐惜和溫柔的神情。
半響後,她含含糊糊道:“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清明,你給你爸媽掃完墓後,你就跑去酒吧一個人喝悶酒,那時候我才上小學……我就偷偷跟着你去了。你喝多了,然後你跑去那個很窄小的,很髒的男女公用廁所吐,我就跟着你過去了。你當時,跟個軟腳蝦似的跪在馬桶前,我想抱起你,卻抱不動……然後,你又吐了,吐得我渾身都是。我記得特別清楚,當時有幾個女的用特別嫌棄的眼神看着你。我當時想跟她們說,你是大英雄,你在戰場上殺敵無數,她們根本沒資格用那種眼神看你。但是我沒有說出口,你知道為什麽麽?……”
沈上時蹲在她身邊,像個忠實的聽衆,認真的問道:“為什麽?”
楚楚的眼淚嘩啦一聲流了下來,她哽咽道:“因為我發現……我也很嫌棄你,你那個樣子,看起來特別懦弱,就像現在的我……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特傻逼,特不堪,你是不是特別嫌棄我……?”
沈上時不顧兩個人中間的嘔吐物,抱住了她,他有點心痛的撫摸着她的發絲,柔聲哄着她道:“放心,不嫌棄你……不嫌棄。我怎麽可能嫌棄乖乖呢?來,別哭了,我給你洗幹淨。”他更加抱緊了她顫抖的身軀,低喃道:“傻孩子,你知道麽,咱倆都認識十七年了,到現在難道你還不了解我麽,還不明白我麽?我怎麽可能會嫌棄你……就算有一天你變老變醜了,我都不會嫌棄你。”
☆、喜歡上了他?雅蠛蝶!
在楚楚聽完沈上時最後一句話之前,她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那天晚上,她又做了個夢。她夢見她自己變成了五六歲時的模樣,在那小時候的山坡上,夕陽西下,樹葉篩下的光點斑駁搖動。她看見三十五歲的沈上時牽着一個姑娘的手站在她面前。那個姑娘很美,和他站在一起簡直是天作之合,這讓胸前無大物的楚楚感到有些自慚形穢。
那個姑娘俯□,微笑着摸了摸楚楚的臉頰,楚楚嫌惡的下意識的躲開了,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夢裏的自己會這麽讨厭這樣一個陌生的女人。
女人保持着優雅的微笑道:“楚楚,我們要走了哦~”
“去哪?”楚楚只有仰起頭,才能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兩個大人,雖然她有一顆二十二歲的心,但是在夢裏,她還是個小孩的模樣。
沈上時的笑仿佛融在了夕照裏,他抓起了女人的手,給楚楚看向他們的戒指。說是戒指,只不過是用狗尾草編起來的,而且,楚楚認得,那還是沈上時送給她的。但是為什麽現在會在那個女人的手上呢?
“我們結婚了。你一個人認識回家的路吧?”沈上時問向她。
“……你忘記了麽?我……是路癡啊。每次都是你帶我回的家,我一個人回去的話,可能會被拐賣的啊!”
“是麽?可惜這一次不行了,你得自己回去了,因為我要和我的妻子回我們自己的家。”說着,沈上時與女人相視一笑,然後默契地同時轉過身。
楚楚迅速的想要抓沈上時的手,可是,在她即将觸碰到他那雙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被一股奇異的力量箍住了,他的手看似近在咫尺,卻怎麽也無法觸碰到。
楚楚忽然無助的哭了,不是因為自己回不了家,而是沈上時和另外一個女人離開了。她那麽無能為力,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漸漸的遠去,遠去……
——沈上時,你能不能別走,算我求你,別走,我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的讨厭過你,那些我說的理由都是假的,其實,那是喜歡你的表現,你知道的吧?你肯定知道……
楚楚被一雙手搖醒了,随之呈入視線的清晨金燦的陽光,還有一雙擔憂的雙眸。
“楚楚,醒醒,醒醒。”
楚楚恢複意識的第一個反映,是沈上時沒走,他還在這裏。然後,她猛地坐起身使勁抱住了沈上時,淚水源源不斷的從她的眼睛裏冒了出來。
穿着睡衣的沈上時坐在床上,他的短發很淩亂的支棱着。他茫然的拍着她的後背問:“做惡夢了?”
“我夢見你走了……我夢見你和一個奇怪的女人走了。”她又哭了,還哭得很傷心。
“我這不是在這兒嘛……一直都在啊。”說着,沈上時用手指幫她揩淚,唇邊的笑容是無奈的寵溺。
“在夢裏的你特別混蛋!竟然抛下我一個人在元大都的小山坡上,我找不到回家的路怎麽辦。”
“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是不會丢下你的一個人的。”
突然間,楚楚好像反映過來什麽似的,猛地推開他,大吼道:“等等,為什麽我會在你的床上!”
沈上時因為她強大的跳躍性思維愣住了,然後憤慨的說道:“你還好意思說?你昨天喝成那德行,不僅把廁所吐得到處都是,還吐在我書房裏了,所以我只能把你抱我床上來。對了,您還記得昨天發生什麽了嗎?”
楚楚努力回憶着,卻一片空白,她怔怔道:“完了,斷篇兒了。我只記得孫雅莉不停的灌我,然後我把他們都喝趴下了,再後來的事情就不記得了……”
沈上時扶額,還不如昨天不管這沒心沒肺的小丫頭,真是枉費了他一片深情……
“你上輩子一定是木乃伊,就是一空殼,心啊,腦子啊,這些你統統沒有。”
“你別轉移話題!那你昨天晚上睡哪了!有沒有對我做什麽!”楚楚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質問道。
沈上時懶懶的打了個哈欠,說得很輕巧:“睡你旁邊阿——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是你一直抓着我不讓我走我才委身睡你旁邊的。至于對你做什麽?”旋即,他瞥了眼楚楚平坦的胸部。“我還是用自己的右手解決吧。”
聞言,楚楚從床上一下子蹦了起來,滿臉通紅,氣喘籲籲的怒罵道:“沈上時你個死渣男!你流氓!你混蛋!”說着,她彎腰抄起手邊的枕頭扔向沈上時,沈上時靈巧的一閃,接住了枕頭。
“為了感謝我昨天沒有把你扔在路邊兒,今天你得給我做早餐吧?我想吃你做的生菜卷大餅和大餅卷生菜了。”
——生菜卷大餅,那麽好吃嗎?沈上時。
楚楚很想這樣問他。
那天因為車限號,所以沈上時和楚楚只能擠地鐵去學校。因為昨日酗酒過度,楚楚這一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今天又召開了實習生例會,會上,娘娘腔副校長拈着他那非常傳神的蘭花指說,一個月以後學校要通過公開課來對實習生進行考核。這對實習生最後是否能留在十二中起到決定性作用。
于是,楚楚在渾渾噩噩中對自己堅定的道:一定要把人生中第一次公開課上得很漂亮!
午自習時,廣播裏正在講解填志願的事情,沈上時背着手在教室裏來回溜達。楚楚時不時地撇向他,然後又趕緊把目光收了回來,假裝備課。她忽然間想起了昨天做的那個夢,心中一陣悸動。
她尋思,為什麽當自己看到沈上時身旁的那個女人的時候,自己會那麽讨厭她呢?明明她沒對自己做什麽,而且她還長得很漂亮。或許是因為太漂亮的緣故,讓她有些嫉妒吧。而在沈上時要牽着她的手離開的時候,她為什麽會哭的那樣傷心呢?她難道……舍不得他嗎?
然後,楚楚又開始想否定自己的推論,卻找不到任何理由。
其實,楚楚騙了沈上時,她記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和說過的話,還有當時內心強烈的感動與無法抑制的淚水。但是楚楚不想承認,不知不覺中沈上時已經在她心裏占據了那麽重的分量。
她開始依賴他,舍不得他,甚至……有點喜歡他。
但她心中有一條道德底線一直在對她嚷嚷:沈上時是你小叔,是從小看着你長大的男人,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否則你的奇葩親戚們又會借題發揮,讓你爸媽難堪!你不能活的那麽自私,不考慮他人的想法。
于是,楚楚再次在糾結中告誡自己:就這樣吧,就和他保持這樣的距離吧,不能再往前走了,一步也不行!看看也不行!瞟一眼也不行!
廣播結束後,沈上時雙手撐着講臺道:“我跟你們講啊,你們現在即将面對一個很現實并且嚴肅的問題。”說着,他拿起了手旁邊的志願表,繼續道:“這張紙會決定你們未來的命運,所以要仔細思考,認真對待,別眼高手低,要結合自身情況填寫。”
“老師我想考清華!”坐在最後一排的淩曉晨激昂澎湃的說道。
衆人發出‘咦~~”的起哄聲。
沈上時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道:“孩子,不是我打擊你,你考上清華的概率是和我當美國總統的概率是一樣的,醒醒吧。”
“……”
晚上下了課,楚楚拖着像海參一樣沉重的身體和沈上時走出了校門。通往地鐵的路上,人頭攢動,北都的晚高峰永遠是這麽的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