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的再見
沒有請假,沒有任何理由,桑意把自己關在家裏整整一個星期,除了餓得不行的時候去廚房倒騰一碗泡面果腹,其餘時間都蒙在被子裏睡覺。倒不是真的睡得着,可她就是想把自己縮在一個小空間裏,沒有人打擾,也沒有人能煩她。其實她也不知道這麽做的意義在哪裏,仔細想想,也許是在可惜自己對唐禮笙的拒絕,也許是在緬懷當年不能重現的青澀與沖動。
擺在餐桌上的芍藥早在兩天以前就謝了,桑意便是在聽見有往返于餐廳與廚房間的腳步聲音時打開了卧室門。 她略微伸出了半個頭,客廳裏并未開燈,但奶白色的沙發上擱着一個棕色的手提袋,很熟悉。擡眼間,桑影知已經拿着插好了新鮮芍藥的玻璃花瓶走了出來。
大概是一段時間不見,兩人的眼神并沒有直接的交流。直到看見她把花瓶擺在玄關的鞋櫃上時,桑意才出口阻止說:“它原本是放在餐桌上的。”
“我知道。”桑影知并會回頭,連動作都沒有停頓一下,她不停撥弄着手中的芍藥,似乎是在想怎樣擺放能讓花看起來跟賞心悅目。但這一切落在桑意的眼裏就好像是在故意同她作對一樣,那些對桑影知的厭惡被忽然間放大并且擺上臺來,她直接上前去按住桑影知的手,聲音也冷了一分說:“小姨,從前那一束就是我買回來的。你不在的時間裏我都是擺在餐桌上,現在忽然換了位置,我、很、不、習、慣。”
桑影知只是笑笑,嘴角上揚的弧度亦如她往時的知性和優雅,她輕輕拉掉桑意的手,甚至還撫摸了一下她的發尾,說出口的話好像是在嗔怪她的任性一樣:“習慣這種事,有時好,有時又不見得好。芍藥又名将離和離草,是用以離別時贈人的。這樣的話,放在門口的位置不是正好麽?”
四兩撥千斤。
桑意忽然沒了計較的心思,扔下一句:“你随便吧。”就匆匆回屋了。
連續幾次的不歡而散,桑影知有些忿恨地扯下幾瓣芍藥花瓣,輕輕一捏,便碎在了手心裏。玄關的燈明亮非常,照着顯得她的笑容變得有幾分狠戾。原本她這段時間的消失是因為去了Q市的安心孤兒院,在那邊一直和她保持聯系的副院長在前段時間通知她,有人在着手調查23年前的事。她害怕秘密爆出,心急之下就趕了過去,卻發現雖有人調查,卻沒有掌握什麽實質上對她有威脅的事。但她今天回來後,發現桑意一上來就跟她針鋒相對,火藥味較她離開之前更甚,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能再掉以輕心了。
第二日,桑喬的墓前到來一位自她去世以後便從來沒有來過的人——桑影知。桑影知輕輕彎下腰,在她的石碑前放下一束玫瑰花,手指掠過碑上的照片,在收手時尖細的指甲從上面桑喬的眼睛處用力劃過,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故意為之。
“姐,哦不,桑喬,我來看你了。”桑影知的聲音有些陰冷,似乎還從鼻子裏“哧”了一聲,根本沒有半點姐妹情包含在其中,“我知道你喜歡雛菊,從前姐夫就喜歡時不時買來讨你歡心。”不期然提到唐漠,她的目光忽然變得溫柔起來,像是想起什麽幸福的事情,唇邊也不再抿得緊緊的,若隐若現的笑容也浮現出來。但美好的事情沒有讓她回味太久,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讓她的表情忽而變得猙獰起來,咬牙切齒地說:“不過你已經在地下躺得太久,也再也沒有人會給你買你最愛的雛菊了。怎麽?今天的玫瑰還漂亮嗎?我最喜歡玫瑰了,姐夫看見了也一定會喜歡。哦,錯了,他并不和你葬在一起,你永遠都只有孤零零的一個人。桑喬,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會一輩子都有好運,你看,菊花永遠只會用來祭奠死人,知道你自己所愛的有多麽愚蠢麽?!”
一口氣說完這些話,桑影知像是完成了多麽令人高興的事似的。她又瞧了瞧碑上桑喬的照片,反常地伸手替她拂了拂灰。這次,指甲沒有劃過她的眼睛,只是在直起身時,拿走了來時放下的玫瑰。她轉身的背影很傲慢,眼角再次瞥過桑喬的照片,攏緊了懷裏的玫瑰,深深嗅了一口芬芳,說:“我的玫瑰你不配得到,好好在這裏享受永久的清靜吧。你的女兒我也會好好照顧,好、好、地、照、顧。不過嘛,你的女兒……呵呵,你的女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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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祈臨說的訂婚宴如期而至,但就在前一天,桑影知又無緣無故地消失了,而她還沒來得及想想,就接到了唐宜今打來的電話。
電話裏,唐宜今邀請她同自己去參加一個宴會,按理說,桑意是會答應的,但由于她在更早之前就答應了喬祈臨,所以,再不忍心也只能拒絕唐宜今。而在電話裏,她并沒有聽出唐宜今有話想說又憋着沒說的語氣,以至于她痛痛快快地撂了電話之後,另一邊的唐宜今還始終癟着個嘴。
“怎麽樣?”唐禮笙就坐在離她三米多遠的沙發上喝酒。其實也沒有喝,只是滿杯的酒在他修長的手指尖搖來晃去,憑白就在空氣中添了幾分醉意。
“她沒答應。”唐宜今恹恹地回答後也坐到唐禮笙的身邊,看他沒什麽反應,索性整個人靠在他懷裏,摟着他精瘦的腰,甕聲甕氣地喊着:“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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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唐禮笙擱下酒杯,手環着她的背輕輕拍着。他一早就料到桑意可能會拒絕,所以并不算很失望,因此也沒什麽反應。但他想不明白,為什麽唐宜今的反應會是這樣,那委屈的神情和含淚的語調,他是不是漏掉了什麽……“跟哥哥說,怎麽了?”他的聲音越發輕柔起來,像是回到很多年前的自己,那時候大家都還在,沒有誰離開。
唐宜今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在他懷裏呆了一會兒,才擦了兩頰的淚痕說:“沒事啦!”
唐禮笙怎麽會相信,但他不願意逼她說,因為他看得出來,自己的妹妹并不是真的沒事。不過他願意等,等唐宜今自己處理,即使她真的處理不好,也還有他無條件善後。
“去睡吧,明晚還得陪我去應付。”他揉了揉她的發頂,看見她展顏多開,心裏也安定了許多。
“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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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廳是桑意很熟悉的地方,當初她撞到唐禮笙和景她跳舞的地方。她仰頭看了看天花板,默默嘆了口氣:怎麽就跟這個溪山那麽有緣分呢!既然那麽有緣分,也沒見哪個大股東分她一點股份啊!
喬祈臨看她垂頭喪氣的以為還是再生自己的氣,連忙再三保證再也不敢先斬後奏了。末了又摟了一下她的肩,微笑着說:“笑一個呗,鞋子都給你重新搭配成低跟的了,今天就勉為其難配合配合我吧。”
他低聲下氣的模樣終是讓桑意緊繃的笑臉松懈下來,揚着頭大笑着将手穿過他的臂彎,挺直了腰板走在他身邊,傲氣的模樣像一只白天鵝。她錯過頭向周圍碰見的人點頭致意,沒有注意到喬祈臨全神貫注又滿含寵溺的眼神。
水晶大吊燈上的流蘇垂直而下,洩出一室璀璨的光,觥籌交錯。
桑意剛踏進中心的位置就想打退堂鼓。
喬祈臨感覺衣袖處有一股被人往後扯的力道,壓低了聲音回頭問:“怎麽了?”
“你怎麽沒告訴我今天的排場這麽大?!”桑意越來越後悔,她最煩參見這種商業性的活動,看今天這種陣仗,她得硬着多大的頭皮才能撐下來啊。從前還呆在唐禮笙身邊時,他就從來不帶她參加這種功利性大的場合,連帶着唐宜今都是撒着歡長大。
“今天訂婚的兩家中有一家的主人曾是我的病人,我也是迫于無奈。”說完還挂着一個“你忍心扔我一個人受苦受難”的表情給桑意。
桑意回了他一個更加無奈的表情,但最後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兩眼一閉,視死如歸地随着他一步步往裏走去。但她如果能掐指算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話,就算被喬祈臨罵死,她也會在剛才毫不猶豫就逃掉的。
“阿意?!”
清脆而熟悉的女生從左側傳來,帶着疑惑和些許震驚。桑意一轉頭就看見了一身湖藍色斜肩短裙的唐宜今,而她挽着的那個男人是穿着黑色手工西裝,腕上的鑽石袖口閃閃發亮,手上的紅酒灑了一些出來卻并未在意的唐禮笙。
原來昨晚唐宜今邀約的和她自己本身要來參加的竟然是同一場宴會,這樣的巧合究竟是天意還是純粹是捉弄。
她下意識抓緊了身旁的依靠,喬祈臨接收到她的信息,左手覆上她的手,安慰又保護性地握了握。正同唐禮笙一齊走過來的唐宜今在看到這一幕時,臉色不自然變得煞白。
桑意略微低着頭,但唐禮笙過于灼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像是束縛,讓她掙脫不開。喬祈臨嘆了一口氣,帶着她也朝那邊走過去,悄聲在她耳邊打氣說:“擡起頭來,今天晚上我在你旁邊,沒事的。”
大概是喬祈臨的話真的給予了她勇氣,桑意也彎起嘴角回他:“我沒事,我可以。”
唐禮笙看着兩人親密地咬耳朵,臉色已經沉到無人敢來招呼的地步,待走到兩人面前,他才重重地咳了一聲。
“小叔。”桑意挺直了背脊,先開口打了招呼。
可想這個稱呼又讓唐禮笙的臉色愈加沉郁。
作者有話要說: 哎~╮(╯▽╰)╭最近大家都不愛我了,我也沒動力寫了~都不留言...凄凄慘慘的好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