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62
“你還要碰多久啊?”
陸秧秧有點委屈地看向晏鷺詞。
再下去她可不管是不是理虧了!
“對不起……我忘了……你不準我碰你……”
晏鷺詞對着她軟綿綿地道歉,眼睛困得只勉強睜開了一半,聲音裏還帶着哼唧的睡意,簡直就像是剛出生的小奶狗,根本就讓人沒辦法指責他。
“別睡了。”
陸秧秧一肚子兇他的話就都說不出來了。
“我現在要出門,天黑前就會回來,跟你說一聲,不要又跑出去找我了。”
“嗯。”
晏鷺詞搖晃着坐起來,開始揉眼睛,把本來直直的睫毛都揉得歪倒了。
他使勁眨了一下眼睛。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好困。”
說完,她他站起來走出屋子,站到小池塘前向下看,結果差點就直挺挺栽進了小池塘裏。
陸秧秧和池塘裏的魚都吓得夠嗆!
魚吓得鑽到了石頭的最下面,而陸秧秧則趕緊在他進水前把他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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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晏鷺詞卻還好像完全沒意識到危險。
他慢吞吞地看向陸秧秧:“我是不是又差點睡着了?“
陸秧秧心有餘悸。
“要不你就回去去睡吧。困的話,睡醒了就好了。”
“不要。”
晏鷺詞的眼睛睜不開,睫毛不停地扇打到他的下眼睑,但每次他都堅強把眼睛撐開。
“你今天要出門,我不要在你不在的時候睡覺。”
是不是又在裝可憐……
因為對他已經有了解了,陸秧秧下意識就想要懷疑晏鷺詞,但她的的确确很不擇手段地對他下了迷香,現在根本就沒有質疑他的資格。
“那我先不走了。”
陸秧秧妥協了。
誰叫她做了壞事呢!
“我回去陪你,你快點睡。”
但她在轉身回屋時,袖子卻被晏鷺詞捏住了。
“小師姐,你想不想去我的床上面睡?”
他邊說着話,邊困得腦袋一搗一搗的。
“那裏比較大,而且很軟,很舒服,我不想每天都在你的榻上面懸空睡覺……”
去了他的床上,她還能回去她的軟榻嗎?
陸秧秧完全不想答應。
就在這時,她心神一動,一道咒術響動了。
有人撞過了她在義莊外設下的那道咒術,已經走近了義莊!
陸秧秧馬上就想轉身出門。
晏鷺詞不肯松手:“大床……”
現在誰有心思管這個!
陸秧秧瞪起眼睛,晏鷺詞當即松開了手。
陸秧秧剛起來的火又只能憋了回去。
“你困的話就先待在屋子裏,我會盡快回來。”
說完,覺得自己有些兇,陸秧秧頓了頓,放輕了聲音。
“你有什麽想要的東西嗎?我回來會給你帶。”
晏鷺詞垂着眼睛搖頭。
“沒有。”
他今天實在乖過頭,做了壞事的陸秧秧真的承受不住了。
她嘆了一口氣。
“今天晚上我會去大床上睡。所以你一定不要跟過來,聽懂了嗎?”
晏鷺詞還是乖乖的。
“好。”
等陸秧秧離開院子,晏鷺詞慢慢地走進屋子。
他彎下腰,把地上陸秧秧不小心落下迷香的煙灰用手擦掉,接着,他把陸秧秧軟塌上的睡具全搬上了他的大床,然後躺到了陸秧秧枕過枕頭上,将半張臉埋了進去。
随後,他得逞般地扯開嘴角,露出了他的小尖牙。
……
另一邊,出了儲香苑,陸秧秧避開人群疾馳而行,沒多久就到了城池外的義莊附近,見到了那個将她咒術撞響的人。
那并不是一個她以為會遇到的敵人,而是一位兩眼都被刺瞎了的老媪。
她靠着一根樹枝敲着地面前行,一副行乞的模樣,亂草般的白頭幾乎将面容完全擋住,渾身都散發着酸臭味道。
但陸秧秧卻也沒有掉以輕心。
仔細看看,老媪手中拿着的乞讨碗中,有一小塊被人吃剩下後丢進去的糕點,上面印着一角長樂宮城池內獨有的點心鋪的紅印。
這就很奇怪了。
她一個在長樂宮城池中乞讨的盲眼老媪,怎麽會敲着樹枝走到這荒郊野外來。
看她的行進,可不像是漫無目的走錯了路,而是直奔着義莊去的。
在陸秧秧的緊盯下,盲眼老媪一直走到了亦莊門前,可卻就在門前停下了。
她顫巍巍地跪到了地上,摸索着從懷裏拿出一個小小的布包放在門前,打開後,裏面是一塊完整的糕點。
接着,她又掏出了一疊冥錢。
陸秧秧更疑惑了。
她要祭拜?
但接下來的事情就讓陸秧秧更加吃驚了。
這老媪竟在門前的土中挖出了兩顆埋在裏面的打火石。
她抖着手臂劃了很多次,終于打出了火花。
但因為眼盲,她用火點燃冥錢的同時,火苗也差點蹿到了義莊的大門上。
眼看那火要燒到義莊,陸秧秧不得不出了手。
“誰?”
老媪忽然發出了嘶叫般的尖吼,如同刺耳的鳥鳴,聲音十分古怪。
“是誰!”
她握住樹枝樹枝,胡亂地揮動擊打。陸秧秧又開始擔心她将義莊前弄得太亂,萬一被殺死程崔梅的人遠遠發現,讓他有所警覺,不肯過來了怎麽辦?
于是,陸秧秧只能走了過去。
她擰了擰嗓子,發出的聲音中便帶了些公鴨嗓。
“這裏是義莊,我來認屍體。”
“義莊?你說這裏……”
老媪擡起頭,用樹枝朝着義莊的大門咄咄地打了打。
“你說這裏,是義莊?!”
陸秧秧這才看清,這老媪的臉上赫然是一片被燒毀後的陳年潰爛,整張面皮被毀了徹底,根本就看不出長相。
那她奇怪的尖嘶嗓音倒也有了解釋,應該也是被煙熏壞的。
“不錯,這是正是義莊,已經建了許多年了。老人家不知道?”
老媪怔了怔,松開了手,手中還未燒盡便滅掉了的冥錢打着旋地飄了出去。
“好狠啊……”
老媪重重駝着的身子晃了晃,
幾乎站立不住,靠着樹枝的支撐才沒有脫力倒下。
她神情恍惚地喃喃了幾句“好狠”,眼中兩道血淚滑了下來。
陸秧秧:“您……您還好嗎?若是無事,我便要先進去認一認屍體了。”
說完,她越過老媪便走進了義莊,從頭到尾走了一遭。
但除了程崔梅的屍體開始腐壞,其他的一切都跟她離開前一模一樣。
确認這期間的确沒人進來,陸秧秧又走出了來。
那位乞讨的老媪還撐着樹枝站在原地,臉上的血淚已經幹了。
她側着頭顱,聽到了陸秧秧關門的聲音。
“姑娘。”
她用顫抖的尖銳嗓音問。
“你找到人了嗎?”
“沒有。”
陸秧秧又擰了擰嗓子。
“我其實并不知道他死在那裏,我也只是……來碰碰運氣。”
失落般地低了一會兒頭,陸秧秧看向老媪。
“老人家,您的家在哪兒?我正打算去長樂宮的城池。我聽說那裏很是繁華,既然路邊,便想去那兒看看,要是順路,我也可以把您送回家。”
“繁華?”
老媪怪笑一聲。
“二十七年前,這裏!”她用樹枝指向這片荒地,“這裏!這裏才是這片土地最繁華的地方!”
陸秧秧看着周圍荒涼空曠的景色,在心中算了算,長樂宮是二十六年前才于玄門中嶄露頭角,圍繞長樂宮而建的城池自然也是随着長樂宮大震的名氣而一年一年不斷擴大,至于二十七年前長樂宮城池外的這片土地究竟是什麽樣子,她還真沒有聽說過。
她出聲詢問:“二十七年前?”
“是啊。二十七年前,這裏是一片繁華的小城,不算大,但十字街道卻建得寬而闊,便是在其中跑馬揚鞭,也不會擾到路邊吹糖熬粥的小販……”
随着老媪樹枝的揮動和對街道布局的一一詳解,陸秧秧的眼前仿佛重現了那座已經湮滅數載的曾經小城。
“……不少沒有能力開疆壯大的小門派都聚集在這座小城裏,收徒傳技,綿延生息。我家也是其中的一個。但是現在,沒了,全沒了,都投奔了長樂宮,都成了一條條狗……”
她顫抖的聲音中揚起了譏諷。
“你說……你要送我回家?哈……我的家,就在這裏……”
她揮枝指向義莊。
“當年,它就在這兒。”
說完,她又側過了頭顱,去聽聲音。
“姑娘,你還在嗎?”
意識到自己可能不小心将氣息收斂得太好,陸秧秧馬上出聲:“我在。”
老媪便摸索着轉向了她:“我雖然沒了家,但我有個可以讓我住的地方,你是好人,能把我送回去嗎?”
老媪的牙齒已經殘缺不齊,說話時吐字總有些不清,但陸秧秧從她的用詞談吐中卻依舊能聽出她像是讀過書的人家出來的。
她并不知道二十七年前存在在這裏的這座小城同她正在調查的事情會不會有關聯,但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老媪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她或許會知道一些她需要的消息。
于是,陸秧秧悄無聲息将被老媪弄出的痕跡抹去,随後放重腳步走到老媪身邊。
“好,我送您。”
有了陸秧秧的攙扶,老媪的行動方便了不少,不久就到了林子中一處用樹枝和枯草搭成的草棚前。
陸秧秧盯着那與周圍草木融于一體的草棚,略有些驚奇,
要不是老媪手中的樹枝直直地指過去,她或許到現在都沒能發現它。
這可真是一處藏身用、極好的地方。
“我就住在這。我只敢住在這。”
老媪的聲音響在陸秧秧的耳邊。
“二十七年來,自從我的家被程恩和河川燒了以後,我就一直在這裏,如同孤魂野鬼。”
陸秧秧當即看向了她。
“你說,燒了你家的是誰?”
“姑娘,你沒有聽錯……”
老媪手中的樹枝重重地在前面敲了敲,尖銳的聲音中充滿了悲憤!
“就是那長樂宮前一任的宮主程恩,還有被世人贊譽成仙的河川!”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的沙發小天使是蘇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