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題外話:生男生女都一樣——出雲村婦聯上
黎明總是在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是就悄悄的來臨,往日清冷的街頭此刻卻有幾分人氣,蘇鸾像一陣風從兩兩三三議論的人身邊掠過,随着黎明悄悄的回歸。早起的蘇大娘驚訝的發現自己隔三差五就會失蹤的無影無蹤的二丫頭居然就安安穩穩的仰面躺在床頭,臉色雖然蒼白但帶着幾絲血氣,胸脯微微起伏着,正是活着的二丫頭!
蘇大娘按捺住心中的激動悄悄的從蘇鸾的房裏退出來,欣喜的瞥了眼壓在紫砂杯下的薄紙,點了點頭滿懷希望的走進廚房,她要為剛回來的,即将要遠行的二丫頭準備一頓豐盛的飯。
蘇鸾在蘇大娘一進門的時候就醒來了,她此刻睜開眼,費力的挪到衣櫃邊,脫下外衣,之前吓人的青黑色掌印此刻淡的像一縷青煙,熊掌劃破的地方只留下淺淺的血痕,是“內力”暴動誤打誤撞的愈合了傷痕。她扯出一件青色的沒有裝飾的廣袖直裾套在身上,看都不看一眼腳底下背部沾滿血跡的短褐,拿起床頭燃燒的蠟燭擲到血衣上,催動“內力”的瞬間火舌就淹沒了衣服,原地只剩下一小撮灰,從窗縫裏溜進來的一陣風卷走了灰塵。
三丫頭起來後揉着惺忪的眼睛歪歪斜斜的坐在飯桌前,好一會才清醒,她驚訝的發現失蹤了一月之久的蘇鸾已經一臉煞白的坐在主座上了,蘇鸾是家裏的經濟支柱,現在的地位相當于家主,自然座位次序也發生了變化,蘇鸾對于這種變化持不置可否的态度,有飯吃就行了,座位次序這種無所謂的東西怎麽樣都好吧。
所以她斜着一雙丹鳳眼,張大了嘴露出亮瞎了蘇家三口的白牙,風卷殘雲般的掃蕩桌上的珍馐,沒有一點女人味。
蘇大娘憂愁的看着蘇鸾兇狠的撕咬着,忍不住開口:“你馬上都是要離家的人了,怎麽還這麽沒有吃飯的規矩?看看你大姐!多有規矩!”
蘇鸾的大姐此刻斯斯文文的坐在椅子邊緣,或者說搭在椅子邊緣,她坐的筆直,頭擡得老高,費力的夾住菜往嘴邊送,動作緩慢而且痛苦①,半天才吃了小半碗的飯。
三丫頭同情的看了眼大姐,難得的替二姐辯論:“娘,要不是你的要求,我也想像二姐那樣吃飯嘞,據說村裏來了神仙,要收有緣人為徒呢,我也想快點吃完去看看,說不定能被選上呢!二姐不是回來了嗎,我想讓她陪我去,不遠的,就在村口。”
“大人說話你小孩子家家插什麽嘴?”蘇大娘不耐的說,話語中全然忘了蘇鸾現在也只有七歲。
蘇鸾沒有在意兩人的對話,她瞥了大姐一眼難得的頓了一下,側着腦袋思考了一會:“吃飯的規矩是什麽?難道規矩就是讓人吃不飽飯嗎?”
蘇大娘詫異:“你怎的生出這樣的想法?”
“那你告訴我什麽是吃飯的規矩?”蘇鸾追問。
“吃飯的規矩就是坐要有坐像,吃要慢條斯理細細品味,細嚼慢咽,眼睛不能亂瞄,夾菜動作要慢,夾菜動作不要太大…….”蘇大娘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好像恨不得把這些都塞到蘇鸾的腦袋裏。
“吃飯就是吃飯,我餓了所以我要吃飯,就這麽簡單!人要吃飯,豬要吃飯,雞要吃飯,就算是再小的生物也要吃飯,不吃飯就要死,我不想死所以我要吃飯,因為只有吃飽飯我才能有力氣,才有可能取得自己想要的,至于您所說的規矩不過是不讓人大口吃飯的東西罷了,不吃飯怎麽能行,我要活着,所以我要吃飯。”蘇鸾認真的說。其實她的上述觀點簡單的總結一下就是:吃飯是因為我餓了,好不好看那是別人的事。
“歪理呀!歪理!”蘇大娘被蘇鸾的一通吃飯理論攪和的頭昏腦漲。
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插了進來,“蘇姑娘的想法果然不同凡俗呀。”一個灰色長衫學者模樣的年輕人挑開簾子走了進來,清秀的臉上笑容滿滿。從蘇大娘投來的期待的目光中可以看出來青年人就是蘇大娘搬來的救兵。
“你是誰?”蘇鸾不滿的皺了皺眉頭,對于無緣無故侵入她的生存領域的人她沒必要擺好臉色看。
“我是你的老師,不過這不要緊,我倒是對你剛剛說的話很感興趣。”年輕人自說自話的拉出椅子坐下來,大丫頭臉上含着紅暈殷勤的為他布菜,不時的偷偷的瞥一眼他,而年輕人卻顯得理所當然,他慢悠悠的教訓着:“蘇姑娘的想法雖然不凡但蘇姑娘畢竟是個女子,女子的職責就是相夫教子,而好的修養才能讓你找到一個門當戶對的如意郎君。”
“我為什麽要找個你所謂的如意郎君?”蘇鸾不解的反問。
“呵呵,蘇姑娘有所不知了,人生苦短,不過寥寥數載,不若及時行歡,況且事态艱辛,每個好歸宿又如何是好呢。”
“人生苦短才不能将寶貴的時間放在無聊的所謂尋找如意郎君的事情上,我有手有腳為何不能自己養家糊口,何必依附于他人?我的生活自然要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哎,蘇姑娘就是年輕,等你長大了就知道現在的你是多麽的幼稚可笑。”
“是不是每一個書生都像你一樣好為人師?”蘇鸾斜着眼冷笑着。
“在下也是為蘇姑娘着想,請不要誤會在下的好意,更何況在下現在即将是你的老師。”年輕人面露出幾分不忿來。
“哦,既然是即将,那現在就還不是咯,那好說,我既然不需要你的好意,那你也不必站在這裏惺惺作态,打擾我吃飯。”蘇鸾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三丫頭自從蘇鸾替她教訓了村上的一夥小屁孩後就對蘇鸾充滿了感激,漸漸接受了她,此刻更是崇拜的看着自己的二姐,撲閃着明亮的大眼睛。
“謝先生可是都城來的超級有學問的,是我花大價錢才好不容易請來為你做禮儀老師的。”蘇大娘看到氣氛有些緊張連忙圓場。
這句話似乎對年輕人挺受用的,他驕傲的看了眼蘇鸾。
“您之前一直都有些不對勁,突然請禮儀老師是怎麽回事?之前所說的我将要離家又是怎麽回事?請您給我解釋一下。”蘇鸾突然向蘇大娘發問。
蘇大娘被她冷不丁的一句話說愣了,正要開口就被年輕人接過話頭,“你娘是要我在你成為童養媳前好好教導你,指望你變得知書達理,我看是朽木不可雕也,難也難也。”說罷還裝模作樣惋惜的擺頭。
蘇鸾并不理會年輕人的話語,她的視線緊緊地鎖定在蘇大娘身上,蘇大娘被看的發毛,連忙解釋道:“劉家可是城中的富豪,你能做他家童養媳是再好不過了,他家中的財富可是不可勝數!這可是你的福分呀!而且他還答應給家裏百兩黃金作為嫁妝呢!”
“哐嘡!”瓷碗摔成碎片的遽響宛若平地裏一聲驚雷,乍然響徹在蘇大娘的耳邊,蘇鸾站起身來,在滿地狼藉中她氣勢沖天,她的氣勢,如利刃,直指青天,拷問不公的世界,她的氣勢如狂風,摧毀一切,妄想在毀滅中新生,她的氣勢如不盡的大海咆哮着,嘶吼着,向自然宣戰。她雙手掰着桌子角,留下深深的指痕,她的雙眼好似有燃燒着的火焰在跳動,紅的駭人,她低沉着聲音像在空谷中回響的悶雷聲,低沉卻飽含震懾,她一字一頓的對着蘇大娘發問:“你就為了百兩黃金賣了我?難道我為你掙來的黃金還不足百兩?又或者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只有這麽點?”火山正在噴薄,烈焰沖上九重天,脆弱的岩石正在化為岩漿,即将沖下,即将給這個世界帶來毀滅,這噴發着的火山叫做蘇鸾。
這些聲音一字一句的刻在蘇大娘心頭,蘇大娘不知所措了,她知道二丫頭在生氣,可是她為什麽而生氣她怎麽也想不通,而年輕人早已吓得魂飛魄散,躲在蘇大娘身後。
“我,我……”蘇大娘期期艾艾的說着。
蘇鸾不想再聽她的解釋了,她深深的看了桌子邊的三人,好像要将她們都一一記在心中,然後像旋風一般沖出了房門。
“二丫頭!二丫頭!”蘇大娘手摳在門上大聲呼喊着,後悔而又焦急。
從村的盡頭走來的人帶着像劍一般的氣勢,不,他就是劍,他的長發高高的紮在腦後,随着他的步伐像鋪開的綢緞飄舞,他的面色極白,帶着一絲病态的白,他的唇殷紅如雪中的殘血,他身材修長,雖然只有十一二歲大小,卻有着一種特殊的神韻,不在凡塵的俗韻,宛若天山上帶着寒氣的一株雪蓮,超凡脫俗。他微斂雙眼,分開人群,在許清風的眼前單膝跪下,聲音清脆含着無盡的寒意如結霜的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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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擡眼,許清風才看到這是怎樣的一個孩子,只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了,實際上,凡是看到這一幕的人都無法忘卻。這并不是因為美麗,是因為他的氣質,這是一種別樣的美,超脫了性別的限制,直擊人心,帶給心靈難以言傳的震撼,身着襦裙的孩童雙眼明亮的驚人,仿佛能灼傷人,他想要變強的決心就像他通體駭人的氣勢一樣強勁矚目。
有些人,他們雖不衣華服卻通身貴氣,因為他們本身的氣勢就是那樣的驚人,不需要凡物堆積出虛幻的氣質,有些人就算穿着草衣也能穿出帝王将相的朝服的厚重威嚴,而有些人就算穿的再怎麽華麗,人們也只能贊一句俊俏公子或花花公子,這,都是一個人的氣質在作怪。
許清風的心裏浮現出一抹詫異,他詫異于如此荒山之中竟也能誕生出這樣的人兒,他若是男子他就是龍,他若是女子她就是鳳。
他就是她,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為鳳為龍,都是同類中的最強者。而蘇鸾渴望成為強者。
作者有話要說: 警告:不許說我幼稚
古人吃飯,只有食不言的講究吧,我對那些繁文缛節也是很看不上的。
①這是根據平時的生活經驗,如果不低頭的話飯菜是很難夾到嘴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