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常儀韶不敢試,她深知謝青棠同樣是一逞口舌之快。
??她們之間的關系仿佛被一層薄膜籠住,明明看得到外界,可缺乏一個撕裂薄膜的契機。
??群裏的狗頭軍師還在搗亂。
??“你請她到你家就是住兩天?真是成年人少有的單純。”
??“荒唐的開始,荒唐的結束,真的太慘了。誰才是那個工具人?”
??“儀韶,莽上去,好嗎?”
??……
??常儀韶想到了謝青棠的一席話,心中也是微惱。将陸黎圈出來後,她不客氣道:“你們不也是單身?不說話沒人将你們當啞巴。”
??群中寂靜了片刻,向來動态稀少的啞巴齊喻冒泡:“沒把你拉黑,就是有機會。”
??常儀韶明白自己是有機會的。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放飛的紙鳶,而那一條線握在了謝青棠的手中。大概是因為先前的“戲弄”,而此刻要面臨着謝青棠的“報複”。
??她的“報複”并不是徹底遠離,而是忽遠忽近,像是那夜間渺茫的鐘聲。你以為你能夠觸碰到她,可她卻在此時翩然一笑,指尖只從她的衣擺滑過,然後眼睜睜地看着她走遠。
??這樣怎麽可能不是故意的!
??《匠心》的剪輯因為摩耶那邊團隊的加入,讓常儀韶的壓力驟然卸去不少,她有更多的時間出現在工藝區,與謝青棠一道跟着老師傅學習各種各樣的手藝,她們之間的配合默契,一切情緒都融會在了眼神中。
??老師傅們自然是喜愛這兩個女娃子,在調笑之餘又經常做起“說媒”一類的事情,東家的兒子,西家的女兒,倒是被說了個遍。常儀韶婉言謝絕,而謝青棠只是偏着頭笑。
??進入冬季的風不再是凄涼和蕭瑟,而是一柄刮骨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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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青棠的面容籠在了圍巾中,露出了一雙晶亮的眼神,望着常儀韶輕笑:“常老師還挺受歡迎的?”她并不拒絕常儀韶以“小月亮”為借口的邀約,到底是為了什麽兩人都心知肚明。屋中的擺件混合着兩人的日用品,仿佛再度回到了渝城。
??謝青棠是常客,但也不像是“客”。她踏入了常儀韶的領域,不再是借着那一紙契約,但她仍舊沒有真正走入,而是始終游離在兩端。
??常儀韶洗碗的時候,她在處理貓砂盆,這事情她已經十分熟稔,自覺地将小月亮攬入了她的照顧範圍。她覺得常儀韶是故意的,過去不曾聽說她有養寵物的心思,可現在卻養了一只可愛的小貓。如果只是常儀韶自己養,那倒沒有什麽,可偏偏是她們兩個人共同看顧。
??常儀韶讓她的眷戀又多了一重。
??謝青棠覺得自己就是個惡人,她偏不想讓常儀韶太好過。兩個人的關系這麽奇怪的維持着,靠着沉默亦或是裝傻充愣硬是維持着那層薄膜。
??是堅持還是放棄?謝青棠的動作停滞了片刻,之後勾起了一抹無所謂的笑容。
??就算沒有任何結果,中間的經歷也是值得的。
??她并不會因為可能的壞結果而卻步。
??但是她會——聽到了聲音的時候謝青棠轉身望了常儀韶一眼,眉眼彎起,笑容如月光流瀉。
??但是她會“報複”。
??“常老師的參謀不出主意了麽?”謝青棠起身,望着常儀韶笑容莞爾。
??常儀韶:“……”她抿了抿唇,先不說陸黎那些人只出馊主意,就算不是馊主意,對待謝青棠似乎也是無效的。她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參照物,只能夠選擇保持做那“近水樓臺”的土辦法。她的視線投在了小月亮的身上,又心想道,興許還有“愛屋及烏”。
??“常老師,需要我幫忙出主意麽?”謝青棠又笑道。
??常儀韶心念一動,定定地望着謝青棠,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廚房。嘩嘩的水流聲從開始到靜止,就像常儀韶那顆不安分的心,也從震顫慢慢地走向了平靜。這是謝青棠常做的事情,有意無意地撩撥,讓他的态度更顯得捉摸不定。常儀韶嘆了一口氣,在想自己是否操之過急。可要是按部就班,更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夠看穿那顆石頭心。她嘆了一口氣,擡眸凝視着謝青棠道:“那你教我。”
??謝青棠:“……”她低頭看着手中滴落的水珠,水珠中折射着自己帶着三分無奈的神情。常儀韶确實是什麽話都敢接。半晌後,她才道:“大概是日久生情吧。”養老的人有一顆休閑的心,自然向往的也是細水長流,她已經看了太多的風波,不想自己也成為風波中的一個。
??常儀韶眸光幽暗了幾分,她打量着謝青棠,似乎在斟酌她這句話的真假。
??“常儀韶。”謝青棠忽地嘆了一口氣,她漫不經心道,“你是我現在最親近的人,還不夠麽?”這個世界她孤零零地來,孤零零地養老——計劃是這樣的,可中途出了岔子。她沒有親朋好友,人際關系簡單,算起來常儀韶的确是她最親近的人。
??常儀韶并沒有因為她的這句話而感到欣喜,反而是蹙起了眉頭。
??現在如此,那麽以後呢?
??“不夠。”常儀韶輕聲道,她的聲音并不大,可在只有兩人一毛的安靜環境中,仍舊是清晰可聞,她走向了謝青棠,眼見着要與她撞上才堪堪停步,她望着謝青棠道,“除了現在,我還想要你的未來。”
??謝青棠偏着頭,她眨了眨眼,道:“常老師,你真是貪心。”未來的事情連她自己都說不定。
??眼見着那層隔閡要打碎,可謝青棠又重新往後退了一步,她不肯說開,常儀韶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期待着長久的相處能讓鐵樹開花。
??內心從一開始的焦灼最後慢慢地變成了平靜。
??“我懂了,同吃同住同行,就是沒給你一個名份。”
??“你肯定是哪裏得罪她了。”
??陸黎一語道破真谛。
??常儀韶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
??“加油,慢慢地感化石頭心吧。”這是參謀最後一條可是最靠譜的建議。
??寒冬臘月,沈城的天越來越涼,最後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到了傍晚的時候雪停了,天際勾起了一抹銀色的月。月色與雪色流淌在天地間,像是一柄鋒利的劍,切開了混沌的夜。常儀韶與謝青棠并肩走在雪地裏,腳下的厚雪吱呀吱呀作響。
??雪下的冰凍讓地面有些打滑,小區中玩雪的兒童哇哇大叫,時不時跌倒在雪地裏,像是一個大團子。
??常儀韶在這個時候抓住了謝青棠冰涼的手。
??謝青棠停下腳步看着她,問道:“你是在汲取我的溫度嗎?”
??常儀韶習慣了謝青棠說話的方式,她颔首道:“是,有點兒冷。”話音落下,瑟瑟的風裹挾着樹梢的雪塊墜落在地,濺起了紛紛揚揚的碎雪。
??謝青棠“喔”了一聲,又道:“多穿一些。明天只會更冷。”南下的冷空氣不講道義,可不管你到底是冷是熱。
??話語中藏着幾分敷衍,常儀韶擡頭望向蒼茫的天地,忽地生出一股落寞和委屈。“要是心冷呢?”常儀韶吸了吸鼻子,聲音壓低。她始終凝視着謝青棠,眼瞳中倒映着天地之間的絕色。
??她們從春天走到冬天了,契約已經結束。要說什麽聯系,那就是工作上的合作——可若只是合作關系,她們也不該有這種親密。
??謝青棠一怔,碎雪落在了常儀韶的發梢和圍巾上,她伸出手輕輕一掃。到了唇邊的話幾番流轉,變成了另外的字句。
??“那就……”謝青棠刻意地頓了頓,像是對常儀韶,也算是對自己說的。
??她的眸光流轉,顧盼生神,剩下的半截話被風吹進了耳中,又順着脈絡淌入了心中。
??“那就再等一個春天到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