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朵薔薇插在兜中其實不合時宜,可是謝青棠這麽說來,常儀韶就沒有将其取下來,而是真的認為如此最為恰當。路上的行人視線在她們的身上逡巡片刻,又挪開去,偶爾有只言片語被風吹到了耳中。
??常儀韶挑選的私家菜館很熱鬧,侍者來回走動,送往迎來十分忙碌。常儀韶早定好了包廂,要不然可能還要坐在門口等待一個大堂上的位置。謝青棠跟在常儀韶的身後亦步亦趨,廊道的燈昏黃中又泛着暗紅色,并不算明亮。要是謝青棠自己選,大概不會到這麽一個地方來。
??說來也是不巧,在路過包廂的時候她們見到了兩個老熟人。
??謝青棠“咦”了一聲,視線從面頰蒼白的何延津身上掠過,最後一掀眉,發出一道哂笑。比之在平窰拍攝節目時候,何延津可謂是憔悴了很多,看來這幾日飽受流言的折磨——哦,不,八成不是流言,而是流言帶來的危險。
??何女士看上去并不像是有良心的人。
??至于她身側的周雲夢,謝青棠的視線很是冷淡,往下一掃掠過了何延津被緊握的手腕,眸中流露出幾分意味深長來。收回了目光後,她才去看常儀韶。
??很顯然,常儀韶的視線沒有半分落在何延津這個“老情人”的身上,她只是淡淡地望着周雲夢。直到周雲夢拽住了何延津的手,腳步匆匆地往另一側過去,踉跄的身影看着像是落荒而逃。
??這個世界不太正常,每個人看着都像是在發瘋。常儀韶也沒有按照虐文的套路走下去,不過就是因為此,她勉強可以被歸為“正常人”的行列吧。
??謝青棠摸着下巴暗忖。
??“走了。”常儀韶的聲音響了起來,不只是在說周雲夢與何延津,還是在說她們自己。
??謝青棠笑了笑,披垂的眼睫掩飾住眉眼中的翻湧的情緒,她跟在了常儀韶的後頭,等到進入了包廂中,那明亮的燈光沖散了昏暗與陰沉後,才舒了一口氣。她看着已經開始點菜的常儀韶,将衣袖折起往上一捋,露出了一截白嫩的手臂後,交疊在桌面上。
??“你剛剛在看周雲夢?她怎麽了嗎?”謝青棠漫不經心地問道。她的語氣中多了幾分篤定,其實在心中就認定了周雲夢有問題。
??“沒怎麽,只是覺得有點兒奇怪。”常儀韶應道。
??謝青棠點了點頭,她道:“沉靜的氣質看着像是僞——是你。”将“僞裝”兩個字吞了回去,謝青棠面不改色,她與周雲夢碰面的次數并不多,可仍舊是從她的身上感知到幾分與常儀韶相似的地方,或許就是因為此,何延津才會選擇周雲夢這麽個“大山”?誰是誰的替身?她們這個圈子亂得緊,簡直摸不着頭腦。
??“她跟我像麽?”常儀韶聽到謝青棠的這句評判後擡起了頭,她凝視着對面不遠處的人,那雙幽邃的眸子中藏着莫名的情緒。沒等到謝青棠的回答,她又道,“她跟我不一樣,一點都不一樣。”常儀韶加重了語氣,謝青棠不難聽出她話語中的強調之意。
??“嗯,不像。”謝青棠的應答有些敷衍。她跟周雲夢沒有深交,細算起來——算是有仇的。在何延津發生這樣的事情後,她還與何延津同進同出,道德水平在謝青棠看來,算是屬于低下不宜深交的那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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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小姐從小都是文靜的。”常儀韶望着謝青棠片刻,忽地說起了周雲夢的舊事。其實她對周雲夢的了解也不多,知道的為數不多的內容都與齊喻有點關系。周雲夢的那點心思,可能除了齊喻那個呆子,誰都能夠看得出來。可是她身邊的朋友,不管是陸黎還是唐榕,她們想要的都會自己伸手去,不會像周雲夢這麽畏畏縮縮。
??“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麽心思,但是她與齊喻,是不會有結果的。”說到最後,常儀韶斷言。
??謝青棠其實聽得雲裏霧裏的,豪門的恩怨情仇太過複雜,但是常儀韶最後的這句話她很贊同。齊喻的眼中只有“缪斯”,她可能會愛漂泊的雲,也可能會愛撕裂夜空的閃電,唯獨不會注意到那團螢火。
??再者,周雲夢對齊喻有心思,但是選擇與何延津在一起,這行為怎麽說呢,有點毛病吧。比她跟常儀韶簽訂契約還荒唐,畢竟她們兩個人都是清醒的。可萬一何延津與周雲夢之間也有這個呢?誰說得清?
??“那天只有她經過,譜子也有可能是從她的手中送出去的。”常儀韶又道。
??謝青棠聳了聳肩,反正如今已經真相大白,她不想去管那兩個人到底是懷着怎麽樣的心思。至于周雲夢和齊喻——齊喻本人都不急,她們操什麽心?
??另一處包廂裏,何延津怨毒地望着将她拉走的周雲夢,恨不得啃下她身上一塊肉。她們在人前仍舊是一對情侶的樣子,可到了只有她們自己的地方,卻陡然間變臉,像是多年的仇家。
??其實這樣也差不多了。
??“我看到她了,你為什麽拉走我?!”何延津滿是憤恨地開口。
??周雲夢冷笑了一聲,她睨了何延津一眼,話語如同淬了毒的刀子,她道:“常儀韶看你了?你看看你的樣子,你這陰溝裏的老鼠,配得上光風霁月的常大小姐?你別在這裏做美夢了。”周雲夢并不吝惜自己所知曉的“惡毒話語”,非要往何延津的心上紮刀。
??“你知道什麽?她對我情根深種!她——”
??何延津的話語被周雲夢嘲弄的笑聲打斷,她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眯着眼睛譏诮一笑:“你想說常儀韶身邊的人跟你長相相似,是常儀韶對你舊情難忘,所以找了個人當替身?你怎麽知道你不是別人的替身?!”周雲夢關注着齊喻,自然也關注她身邊的人。她明知道常儀韶不可能與謝青棠相識于過去,可還是拿這樣的話來刺激神态癫狂的何延津。
??“你胡說!”何延津怒聲道。
??周雲夢将手指抵在了唇邊,發出了“噓”一聲,她理了理衣襟,淡聲道:“人就要來了。”她的話音落下,何延津像是被點了穴一般,立馬就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身軀因為憤怒而不住顫抖。
??她跟着周雲夢過來,是因為周雲夢告知她有個機會,她要見一個投資人。因為“抄襲”的事情,她之前的合約全部都泡湯了,她知道周雲夢不懷好意,可仍舊想要抓住向上爬的機會。那些人要罵就讓他們罵吧!等她成名之後,有的是維護她的人!
??周雲夢冷哂了一聲,何延津的反應在她的預料之中。在與何延津撕破臉皮之後,她那股子怯懦盡數化作了恨意,化作了尖銳的刀對準了何延津。
??她大概是病入膏肓了。
??投資人出現之後,周雲夢的助理也到達了此處。周雲夢自身沒有與投資人扯皮的心思,将一切事宜都交給了助理,她自己則是走出房間到廊道上透氣。
??這條走廊明明比屋中更昏暗,但是更讓她覺得放松。迎面吹來的風,攜帶着幾分爽飒。周雲夢眯了眯眼,可就在看見常儀韶的時候,瞳孔驟然一縮。
??她像是踩到了釘子一般。
??她怕見到齊喻,也怕見到她的朋友。
??“周小姐。”常儀韶的語氣冷淡而有禮。
??周雲夢一颔首,她別開了目光,錯開了常儀韶的視線,只期盼着她快些走過去。但是常儀韶卻在她的跟前站住了。她縮了縮脖子,總覺得自己在常儀韶的跟前矮上了一截。
??“周小姐的手伸太長了。”常儀韶輕笑了一聲,她抱着雙臂打量着周雲夢,“我不知道你是什麽樣的想法,但是不管是捧還是捧殺,那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影響了其他無辜的人,都不太好,是吧?”
??周雲夢聽了常儀韶的話語,陡然升起了幾分惱怒。她擡起頭緊盯着常儀韶,稍稍拔高了聲音,她道:“我跟你有什麽不同?你當初不也幫助何延津麽?她的一切是偷來的。”頓了頓,周雲夢的眸光像是忽然間璀璨起來,她道,“不正是你培養了她偷的習性麽?這個游戲刺激麽?”
??常儀韶面容倏然變冷,視線如刀。
??周雲夢舔了舔發澀的唇,她望着常儀韶笑道:“常儀韶,你有多光明磊落?何延津常說我們有幾分相似,難道不是麽?”暗色的走廊少了來往的人,惡意和陰暗就在此刻噴湧而出,而停留在中間的常儀韶面色不變。
??“你在找替身呢,你的行為多高尚?你在報複,我也在報複,不是嗎?只有陰暗和死寂才會向往光明和生機。”
??“我們是一樣的。”周雲夢的眼眸亮得可怕,她望着常儀韶,像是找到了一個知己。
??可常儀韶注定不會成為她的知己。
??“我們不一樣。”常儀韶的聲音響了起來,她大概想明白周雲夢的目的了。“我與何延津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但是你與何延津之間,卻橫亘着齊喻。你想借此得到齊喻的……”常儀韶斟酌了片刻,找到了一個恰當的詞,“齊喻的垂憐。”像是在等待神降下愛意。
??“你——”
??“你們不一樣。”懶洋洋的語調傳出,打斷了周雲夢的話。謝青棠不知道出現了多久,她的視線越過了周雲夢,望着常儀韶,抱怨道:“去那麽久,菜都要涼了。”
??“你不是要給我剝蝦?不會是反悔了吧?”
??周雲夢看着謝青棠與常儀韶并肩離去的身影,心忽然間像是被挖空了一塊。
??過去的常儀韶,有鮮花、烈酒、樂隊和醉生夢死,她在漂泊不定中尋找刺激,可現在,她找到了真正屬于自己的平靜。
??作者有話要說: 謝青棠:這個世界全員有病。
??虐文世界裏大家都有貓餅不是很正常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