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表白心意
這客棧給人住的地方, 說是客房,其實簡陋地很,窯洞一樣的房間,除了桌子和床,什麽都沒有,門口倒是有一串鈴铛,據說只要拉響就會有小二上門詢問客人需求。
在這裏, 只要肯出錢,什麽都能買的到。
一百兩一天的住宿, 三頓葷菜也不怎麽豐盛,每頓只有一斤鹹牛肉和一碗瞧着沒什麽油水的雞絲面。
好在這裏的冷水熱茶是不限量供應的, 晚間還有最多三桶熱水供客人洗漱。
晚間送水的人來了, 蕭贏便用了一張淨塵巫符,再用熱水泡了個澡。
洗漱完換上店家送的新衣, 蕭贏便和衣躺下休息了。
這銷金窟半夜極不安穩, 時不時便能聽到慘叫聲傳來, 另外則是一些男女暧昧的聲響, 心智不堅定的人怕是覺都難睡好。
一夜過去, 蕭贏蒙臉出門時, 正巧遇到對門同一時間出來的胡三娘,對方顯然沒怎麽睡好, 眼底下一片青黑。
“蕭大哥昨晚睡得可好?”胡三娘笑了笑問道。
蕭贏點點頭。
想到昨晚的參叫,再回想昨日胡三娘同那店小二的一番話,她要還不明白這銷金窟的規矩, 那就是真的傻了。
那“葷”和“素”的差別,其實就是買命和不買命的差別。
買了葷的,送冷熱水,這熱水是指晚間供洗漱用的熱水,同樣也是指客人的安全。
買了素的,店家只給個住的地方、一日三餐和冷水,卻不包“熱水”。
哪怕客人死在客棧裏,店家也是不管的。
至于官府……這裏荒無人煙,方圓百裏只有這麽一家客棧,別說官府來管,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得遵循銷金窟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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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運水日臨近,胡三娘和駝隊其他人越發緊張起來,像是擔心自己會出意外一樣。
而客棧裏,每晚的慘叫聲越來越多,每天早上,都能看見店中雜役把一具又一具屍體往後堂的方向拖走。房間和地上的血跡,即使清洗完,仍然有紅印留下。
運水隊伍到達客棧那天,一大早,胡三娘和四叔,就來敲響蕭贏的房門。
四叔向來話少,這回竟是意外開口道:“蕭兄弟,老朽知你武功極高,這一路帶你同行,也是打着關鍵時刻你能出手相助一二的主意……”說着四叔彎馱的脊背,深伏下去。
“這次銷金窟水價賣地極高,大家比往常更缺水,我們縱然有錢,怕也是護不住這水的,還望到時蕭兄弟能看在一路同行的情分上多少相助一二,若能平安出了這大漠,我們胡家商行必有重謝。”
蕭贏不是熱絡的人,卻不代表她毫不懂人情。或許胡三娘等人确實存了些小心思才主動相邀同行,但這一路上她吃用花費的,也的确是胡家商隊的真金白銀。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人情是要還的。
蕭贏微扶了胡四叔一把:“您言重了,這一路承蒙大家照顧,蕭自是都記在心裏,到時能幫的絕不吝啬。”
胡三娘和四叔得了話,臉上顯而易見放松不少,他們帶着蕭贏一起到買水的地方。
那裏烏鴉鴉坐了一片人,都是江湖人的打扮,偶爾也能看到打扮漂亮的姑娘,或者斯文俊秀的書生,但那些人無一例外都身負極高的武功。
鈴響三聲,一個瞎了左眼,蒙着黑色眼罩的大漢,背着一把大刀跳上臺,飽含內力的聲音傳入四方:“還是老規矩,總共一百枚水籌,一枚五十金,搶到多少是多少。”
說完那大漢,把懷裏抱着的水籌,朝空中一丢,漫天水籌落下,底下的客人頓時飛身而起,各顯神通去搶。
有些沒搶到,便去搶那些手裏有水籌的人,場面頓時一片混亂,四周全是刀光劍影。
而那臺上的大漢,卻走到一個錦袍年輕人的身後,默不作聲地站着。
那年輕人約莫二十上下,玉面紅唇,眉眼秀致,很是俊俏,笑起來時卻隐約透着一股子邪氣。
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瞧着底下人不要命似的搶那些水籌,眼中笑意越發深了幾分,手中折扇也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自己的掌心。
蕭贏按照先前跟胡三娘和四叔商量好的,盡可能多的搶了水籌,卻也沒有搶太多,只搶了二十五枚。
胡三娘和四叔一共才搶到手五枚。
他們這數量着實不少了,水籌總共百枚,底下坐着的人卻足有數百,大多數人連一根水籌都難搶到。
鈴聲再響,那大漢讓搶到水籌的人去交錢。
輪到蕭贏等人的時候,大漢看着胡三娘手裏的三十枚水籌,眼睜大了一瞬,似是有些驚異,卻很快恢複常态,從胡三娘手裏收了金箱子和銀票,揚聲喊道:“下一位!”
胡三娘沒想到蕭贏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一鳴驚人,搶到足足二十五枚水籌。
這麽多水籌,除去他們駝隊要用的七枚,剩下的都可以轉手賣出去!
在銷金窟,多得是搶不到水籌,願意出高價買的人。
上一次一支水籌私底下售價達到百金一支,如今用水比上回更吃緊,怕是一支水籌賣兩百金都使得!
蕭贏聽了胡三娘的解釋,便道:“我這一路花費都是三娘供給,這水籌我也用不了多少,若是賣出,得的錢,我只留一成,剩下的算是給商隊的路費罷。”
胡三娘一聽,只覺這樣蕭贏吃了大虧,哪裏肯,她雖是商人,卻也沒有讓人如此虧損的道理。
蕭贏一路花費自是不少,可也要不了那麽多錢,胡三娘正想說什麽,四叔卻有所悟,忙扯了胡三娘的衣袖一把,攔住她的話,先一步道:“此事,便按蕭兄弟所說。等水籌賣出,定把蕭兄弟那份一分不少奉上。”
“四叔言重,胡家商行的信譽,我自是信得過的……”
“水籌明日才能換水,今晚怕是不太平,這水籌放老朽身上怕是險地很,不如還是蕭兄弟保管為好……”
此乃小事,蕭贏自無不允。
今夜是住宿的最後一夜,蕭贏吹了燈,和衣而躺,剛睡下沒多久,就發覺門外有動靜。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便有小二的聲音傳來:“蕭公子,今日你奪得的水籌最多,我們店家贈了些吃食,讓小的給您送來。”
蕭贏沒有應答,披上外袍,前去開了門,門開的一瞬,小二和氣笑着把手中托盤遞過來:“蕭公子,這是您的吃食……”
蕭贏看了他一眼,擡手去接,卻見那“小二”神色一變,臉上頓時猙獰起來,從托盤底下抽出一把匕首便朝蕭贏刺來!
“你不給別人活路,也莫要怪我們不給你活路!”
蕭贏像是“呆住”了一般,站在那一動不動,任他刺過來,而在匕首即将刺入血肉的一瞬,匕首尖端卻被蕭贏以手指,輕描淡寫的彈開。
“小二”還未回神,便被一掌打飛了出去,一口血吐了老遠,倒地人事不省。
蕭贏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走過去撕去他臉上的皮制面具,發現對方也是白日裏跟他們一同搶水籌的客人之一。
通天境的功力,按說怎麽也能搶到一兩支水籌,卻不料這人倒黴,一支也沒搶到,只能晚上來搶奪蕭贏手裏的。
他感覺不出蕭贏的功力深淺,又不似胡四叔那般敏銳,只以為蕭贏是靠胡四叔等人才搶下那麽多水籌,沒把他放在眼裏。
蕭贏把面具丢回那人身上,轉身回了房間。
才躺下,便又有人造訪。
蕭贏無奈地看着頂上的石壁,心想,今晚她怕是沒法睡個好覺了。
一夜過去,蕭贏房門外堆了起碼數十個或死或傷的人。
只想搶水籌,沒有殺人意向的,蕭贏都是打傷了事,但一上來就手段毒辣的,蕭贏也毫不留情。
胡三娘一打開門,便瞧見外頭這一堆人,頓時眼皮子直跳,忙去敲了蕭贏的房門。
蕭贏洗漱穿戴好,蒙上臉,開門正好同胡三娘迎面碰上。
二人視線交接,胡三娘不知怎地有點臉紅,蕭贏卻無所覺,只抱拳一禮道:“水籌都在,幸不辱命。”
胡三娘定了定心神,朝他展顏一笑:“蕭大哥的本事,我自是信得過的。”
昨夜偷襲之人,不乏一些通天、碎天境的高手,甚至還有一位半步宗師,但無一人在蕭贏手下讨地了好。
那位半步宗師,這會兒屍體都冷硬了。
死傷了這麽多人,銷金窟的老板仍然沒出面,只有雜役過來,照常把受傷和死了的人帶下去。
看着那位半步宗師的屍體從自己身旁運走,胡三娘眼中蕭贏的形象越發高大深不可測起來。
偏這一路上蕭贏言行處事都十分規矩厚道,在旁人眼中甚至十分仁義講理,胡三娘今年也不過雙十年華,還未嫁過人,碰上這樣的男子,會心動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只是蕭贏對她有沒有好感,她也心知肚明,對方根本從未對她有過什麽男女遐思。
也對,這等高手,江湖少有,想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真有意男女之事,怕也輪不到她。
這樣想着,胡三娘眼神黯淡下來,面上卻不曾在蕭贏跟前露出異樣。
蕭贏倒是不知道自己什麽都沒做,就已經俘獲女子芳心,她随胡三娘和四叔到了換水的地方,把多餘的水籌高價賣了出去,剩餘的都換成了淨水。
換好水之後,大家就收拾行裝,從客棧離開。
出了客棧後,客人的安全無人管顧,那些沒搶到水籌,又出不起錢買水的人,就把主意打到這些換了水,離開客棧趕路的人身上。
才出客棧幾裏地,蕭贏等人就遇到了三四波槍水的。
不過這些人大都烏合之衆,不成氣候,用不到蕭贏出手,胡四叔和商隊護衛就把他們解決了。
商隊走了半月,終于瞧見了城鎮的影子。
衆人臉上紛紛露出輕松的笑容,趕着駱駝快步朝城鎮而去。
蕭贏一開始便只是随着商隊走出大漠,如今出也出來了,也是時候分道揚镳了。
她不打算在這個城鎮停留,而商隊卻還要在這個城鎮休整一番。
辭別的話一出口,蕭贏就見胡三娘一把扯下了臉上的紗巾,露出一張豔色逼人的面龐,胡三娘紅着眼睛欲言又止看着她:“蕭大哥……”
“我知蕭大哥是心有大志的偉丈夫,也必定不是困于兒女私情之人。”
聽到這蕭贏突然感覺有點不太妙。
果然接下來胡三娘就道:“妾不是忸怩作态的女子,如今臨別,為免心中遺憾,便實話說了,三娘心悅蕭大哥,若蕭大哥對三娘有一絲的心意,來日便到江南胡家來尋三娘!”
說罷,也不等蕭贏回答,便蒙上紗巾,騎上駱駝離去。
蕭贏:“……”
胡三娘喜歡她?這到底,是什麽時候的事?
蕭贏有點發懵地看向一旁的胡四叔,用眼神詢問,後者什麽都沒說,只嘆了口氣,抱拳一禮,便轉身帶着商隊入了城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