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石诶多之謎

第7章

夏天緩緩而至。

仿佛約好一般，近些日子的網絡論壇裏總會冒出一些詭異的傳聞，像什麽……在橋洞裏被搭話，回過頭卻什麽人都沒有啊、沼澤人存在的可能性啊、在晚上搭乘電車到了地圖上根本不存在的名為m*geko的車站之類。

其中最火熱的是一個名為‘神奈川縣夜晚驚現詭異生物’的帖子，首樓附帶一張模糊的圖片，一個像是狼或者其他獸類的身影睜着腥紅的三只眼睛，雙腳站立在小巷口，身後隐約能看到什麽東西，似乎是血跡。

光這樣也就罷了，關鍵是底下居然還有不少評論表示自己也撞見過這個東西，另一些人表示聽見過狼嚎一樣的聲音。

「要不是神奈川最近沒有什麽失蹤案，我都不敢晚上出門了。」不少人發表着類似這樣的感受。

茶發青年看着那張照片，總覺得有點眼熟。但是這種東西會被拍下來，八成只是某些人在鬧着玩而已。

不看了，總之今天沒找到什麽有趣的內容。

他當即把論壇一關，向後伸了個懶腰，把無處安放的好奇心方到了身邊人身上。

“岩勝先生，雖然現在問起來有點突然，但你為什麽有三對眼睛？”

民間傳聞中成為怨靈的存在，大多都是在生前遭到了背叛或者其他沉重打擊，在死後留有執念才徘徊于世，根據不同的執念也會生出些奇奇怪怪的畸形，比如一堆胳膊，好幾個腦袋之類。

可是大半個月的相處下來，房石陽明卻絲毫感覺不到繼國岩勝有半點執着，頂多偶爾看着太陽或月亮沉思，其他時間都在看書或冥想，仿佛無欲無求的世外之人……或者說像個心思深沉的老爺爺。

此時面對提問，坐在旁邊看書的黑發武士頭也不擡：“習慣了。”

青年喔了一聲。

會正常回應自己的問題，也算是關系有進展了吧。

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進展到喊他‘小岩勝’也不會被砍死的地步。

房石陽明作死地想着，嘴上接着問道：“也就是說只要你想，就能回到正常……咳，回到兩只眼睛的狀态？”

“嗯。”

“真是方便。”他感嘆着，“其他能變嗎？比如多生出幾條手臂或者讓自己變成小孩之類的？”

似乎是被他問煩了，繼國岩勝擡起頭看了他一眼。

“只是單純的好奇心而已，對不起。”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些冒犯的房石陽明立刻回答道，“那個，我剛才在看關于夏日怪談的論壇，想着說不定能發現什麽關于幽靈的線索，很可惜沒有什麽收獲。”

要是眼前的幽靈肯松口說起自己的過去就好了，光靠猜測和旁敲側擊，能獲得的情報實在有限。

但繼國岩勝似乎是下定決心佛到底，絲毫沒有表達欲，反而向他問了個問題。

“……論壇？”

“就是能發帖看帖的……怎麽說呢，”房石陽明努力斟酌着用詞，試圖找出一個能讓面前的戰國幽靈聽懂的說辭，“和電視比較類似，但要你自己操作……不行我解釋不來，你要不自己試試？”

他一問出口就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沒想到那武士在略加思考後就放下書，向他這裏走過來。

房石陽明面上微笑，心裏卻是無比後悔。

電腦君，希望你能活過今天。

……

周末，吉野順平出門去了熟悉的書店。

雖然性格內向，在學校也幾乎沒有朋友，可他沒有自甘堕落成整天只會窩在房間裏的尼特族，與之相反，他很喜歡在天氣好的日子出去走走。

雖然去的都是些書店、影音租借店，電影院之類幾乎與社交無關的地方。

今天要不換個路線吧。從書店出來的少年如是想着。上次在點心店買到的面包很好吃，或許可以多買幾塊給母親和房石先生嘗嘗。

于是沒過多久，行動力不低的少年就來到寫着‘甘露寺’的點心店門口。

“歡迎光臨！”

一踏進裝潢略顯古樸的店門，悅耳的聲音就随着店門上挂着的鈴铛響聲一起傳入耳中。

甘露寺家的點心店據說是從大正時期就一直開到現在，雖然沒能成為那種爆火到吸引游客的景點，但如今這種狀态也挺好。

“啊，是吉野同學。”周末在自家店裏幫忙，站在櫃臺前圍着咖啡色圍裙的櫻發少女高興地向他打了招呼，翠色的眼睛就像泛着光的寶石，“下午好呀，想買點什麽？順帶一提今天的特別推薦是栗子布丁！”

糟糕，好可愛！

雖然對甘露寺前輩沒有別的意思，但被可愛到的吉野順平還是忍不住在內心感嘆一句，緊接着他迅速移開視線，低聲快速道：“上次的面包很好吃，所以我過來再買點。”

“嗯嗯！”

“還有，布丁也請給我兩個。”

“我明白了！”

少女轉身，手腳利落地開始準備幸平點的商品，紮成三股辮的頭發随着動作晃晃蕩蕩。

“那個……前輩。”

“嗯？”

順平遲疑了一下，問道：“為什麽前輩會知道我的名字？”

“啊，那個是因為……”

少女臉紅了一下，剛要說些什麽，突然一道黑白的身影擋在了順平眼前，那人放下一筐選好的點心，沉聲道：“麻煩幫我把這些裝起來。”

說罷，在背過身去的甘露寺看不見的時候，回頭睨了吉野順平一眼。

“……？”

我有哪裏惹到他了嗎？

黑發少年愣住了，眼前戴着口罩，穿黑白條紋外衫的青年人雖然個子不算高大，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氣勢——可能是那雙罕見的異色瞳帶給人的沖擊力。

雖然沒有讀懂那個眼神的含義，但總覺得他在警告我什麽。

“伊黑先生！”看到來人，甘露寺眼前一亮，“請稍等一下，我幫吉野同學打包一下商品就給您結算。”

兩人說着又寒暄了幾句，具體是什麽吉野沒有聽，他的注意力全都被另外的東西吸引了——

這個被稱為伊黑先生的青年，袖子裏有一條蛇。

通體銀白，雙眼金黃，吐着腥紅的信子。

它繞在伊黑垂下的手腕上，悄悄從袖口探出腦袋，直勾勾盯着順平的眼睛。

順平覺得自己冷汗快下來了，他不怕蛇，但被這麽盯着感覺也挺微妙。

是寵物嗎？沒有人會把個頭大到需要養在生态箱裏的寵物蛇帶出來吧？

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回事？

“吉野……吉野君！？”

“啊，是！”

突然反應過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吉野順平猛地移開視線，看見甘露寺正拿着包裝好的商品要遞給自己。

“怎麽了嗎？剛才好像在走神。”

“只是在發呆……”

他不好意思地說着，一邊伸手去接，一邊再次往青年的袖口看去，但那條蛇卻像是從未出現一樣消失了。

難道是掉出來了？……附近的地板上沒有，應該是藏到袖子裏？

暫且不管這些，先付錢吧。

少年付了錢（這次好好地拿了找零），臨走之前，發覺口袋裏的手機震動幾下，掏出來一看，是房石陽明的短信。

【有空的話，能麻煩順平君來我家一趟嗎？有點事需要你幫忙。】

吉野順平看了眼手上的袋子，正好可以送過去，于是回複道：【有空的，我這就過來，大概二十分鐘。】

房石先生找他的事情肯定會很有意思——不知為何，少年已經有了這樣的印象。

在走出店門前，似乎感覺到什麽視線，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

這一次，他看見那條盯着自己的白蛇繞在了伊黑的脖子上。

下一秒，吐了下信子，一點點在他的視線裏消失了。

……

“那是吉野？”姓氏為佐山的混混遠遠看到了從點心店出來的少年，吸了口煙，向同行的西村和本田說道，“說起來那小子，最近好像和甘露寺前輩走得很近？”

話音剛落，在他旁邊稍顯高大的同伴西村就踹了他一腳。

“蠢貨，甘露寺前輩那種比小翼身材還好的美妞，怎麽可能和他這種人走得近？”他雙手插兜，臉上滿是嫌棄，随後似乎想到什麽，咧開嘴角笑了，“我說，我有個好主意。”

……

另一邊，房石陽明的住址。

吉野順平拎着要送給房石陽明的面包，站在他家門前，剛想要敲門，卻發現門根本沒鎖。

“房石先生？”

他聽見屋子裏有說話的聲音，緩緩打開門——

“總之基本原理我已經介紹完了，不過你确定就叫這個網名嗎？這個……‘谷柴生’（kokushibou）？”

“有什麽……問題……？”

“啊，沒有沒有。”茶發青年趕緊否認，畢竟谷柴生總比什麽‘戰國最強漆黑の魂’之類的好，“密碼我也幫你随便弄一下……好了，現在換你操作，點開那個帖子試試？對就是上面那個，先慢慢移動鼠标……”

客廳的桌前有兩個人，房石陽明站着，而不知何時恢複成一雙正常人類眼睛的黑發武士則坐在椅子上面對屏幕，有些不适應地眯着眼——估計是六只眼睛同時看屏幕太費心神，所以收回了兩對。

總之等樣貌不再滲人後，他看上去意外的是個俊朗的年輕人，說不定比房石陽明還年輕。

年輕的武士幽靈拿着鼠标，手一點點往房石陽明說的方向挪。

“對對，然後點擊，就是現在！”

「咔噠」

“呃，只點左邊就行了……”

站在門口的吉野順平甚至忘了自己要來幹嘛，他微微張着嘴，看向眼前比剛才在甘露寺家的點心店裏更超越認知的景象，連招呼都忘了打。

——相比之下，我遇到的蛇和怪人好像也不算什麽。

“哦哦，順平你到了。”房石陽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門口有人在，“怎麽站在門口？”

“我……”吉野順平愣了一下，想起剛才收到的短信，“我收到房石先生的信息，那個，請問發生什麽事了？”

“你會教人用電腦嗎？”

“诶？”

“拜托了，順平。”房石陽明鄭重地道，“來一起教岩勝先生用電腦吧。”

……我一定在做夢。順平心想。要是被同好知道有人在教戰國武士幽靈上網，估計直接一通亂棍打死。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毫不猶豫地回答：

“是，請交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谷柴生（kokushibou）的讀音與黑死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