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很藍（二）
呼~，終于到了。
西江雪拎着半人高的行李箱，背着單肩包，走下飛機的舷梯。行李箱的重量離開手中時空落的感覺，還有滑輪輕觸到地面時細微聲響告訴她，她已經踏上了一塊陌生的土地。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出來，心裏不免有些緊張。
初夏的慵懶白淨陽光地射下來，白得幹淨而靜谧，像是被剛清潔過的玻璃過濾過了一樣，隐約中有一種恍惚感。
她穿着和這陽光一樣白的吊帶連衣裙，裙子僅蓋住膝蓋；戴着白色的棒球帽，扣襻之間可見束着略微卷曲長發的天藍色皮筋；穿着的白色高邦帆布鞋上有着手繪的藍色塗鴉，鞋帶也是天藍色的。
初夏的陽光讓她略顯虛幻，而初夏的安靜好似讓世界在那一瞬離她遠去。
心中有一種因為期待而生的躁動，還有一種因為未知而生的不安。而這躁動和不安讓她想起了童年時橫跨整個夏季的蟬聲，那是盛夏的節律。就讓這些情愫沉寂在心底吧——這些盛夏的前奏，她要以這個初夏來演繹。
擡起頭，太陽不是那麽耀眼，她不用通過指縫來測量日光的仰角。天空上掠過一只不曾見過的鳥兒，經過她的頭頂時，它雙翼下的黑色陰影倒映在她的眼瞳之中。
“停留在原地，讓飛鳥掠過天空的灰黑色影子映在身上。仰頭時發現——
天很藍。
意大利巴勒莫，我來啦！~”
歷經各種周折，乘坐了各種交通工具後，西江雪終于到達了巴勒莫的地鐵站。好在她有這個小本本！不然她真的會走丢的！換錢，買票，問路，一應俱全，可就是翻着有些累……因為她還沒有完全背下來。結果最後幾乎都是拿着本子給人看了——看得比說得快！
就這樣，她來到了巴勒莫的天空下，天空一片清新明快的藍。
如果這蒼穹之下還有不那麽和諧的什麽的話，就是她那一臉困惑的表情，還有手中不停的橫豎變換着的地圖。沒辦法，她方向感很差！連看着地圖都不太會走！照理說應該離學校不是特別遠了，可是學校在哪裏？555~~~她好想哭啊！不會這麽凄慘吧？一般在城市地圖上不是會用特殊的符號标記學校、醫院、圖書館等建築的位置嗎？為什麽她找不到啊啊啊！！！
等等！她突然驚得渾身冷汗——簡介上似乎……好像……貌似提到過——會有人來接！可是，她晚了一天來這裏耶！天啊！這該怎麽辦？！打車的話，恐怕會花不少錢，而且她可不知道這個學校的意大利文名字，又該怎麽和司機說要去哪裏呢？哦，對了，錄取通知書上有寫……看上去似乎還有救的樣子。可她是一個十分節約的人，信奉“是錢就要花在刀刃上”的鐵一般的宗旨！可是到了這個時候，還是安全到達學校才是最首要的吧？
不過，還沒有到最後時刻呢！她要在盡了所有的努力，到了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才會選擇打車！因為那個錢可是她攢得好辛苦的零用錢，是為了給好朋友們買禮物的私房錢呢！就這麽花出去可惜了！至于為什麽要用自己的錢，畢竟成人了麽，雖然她很不喜歡十八歲，因為這意味着自由度和玩樂的理由都少了很多，肩上責任的擔子重了。她已經用了這麽多年爸爸媽媽的錢，這一次的禮物就讓她自己出錢吧。
西江雪拉住了一位看起來比較和善的老奶奶，首先十分友好地笑一笑（都說微笑是最好的交流方式麽）然後指着錄取通知書上的校徽，再指指地圖，最後攤攤手，搖搖頭，誇張地流露出一臉困惑的表情，并且把這個動作重複了三次。
哦，肢體語言真累人！可是不得不承認這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老奶奶終于明白了，也十分友好地笑起來，點點頭，正在她滿心歡喜地遞上地圖，想要問道路線時，老奶奶做了一個誇張的、無可奈何的表情，十分抱歉地搖搖手，然後說了一句“Mi scusi!Arrivederci”之後就走遠了。這兩個詞她知道，是“對不起”和“再見”的意思！
不會吧？！這個學校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連本地人都不知道在哪裏？到底是它太沒有名氣了，還是它的所在地太隐蔽？這個時候，她寧可希望是前者！因為這樣的話還可能找到，可是後者的話……她是真的不敢往下想了！
不過，她提前給學校打過招呼的，所以，今天……應該會有人專程前來接她的……吧？手機……手機……西江雪開始在身後的背包裏翻找。如果有人來接的話應該會通知的吧？唔，竟然在飛機上關掉後就一直忘了開機！而正當她按下開機鍵的時候——
“也許是善良的阿爾缇妮斯女神給奇跡插上了翅膀，總之轉機就這樣輕易而不可置信地來到了我身邊。從那一刻起，我開始相信一切都是注定。當然，這并不代表我不會反抗命運。可是，這一次不同于小說，命運是這樣迷人，散發出果實成熟的芳香。
“這是命運？或者是緣分？總之這兩者都是奇怪而無法理解的存在。
“要是我再樂天派一些，我會告訴自己：今天人品好到爆！”
“嗯？阿爾缇妮斯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姐姐你怎麽會在這裏？”一個男孩的聲音從她的身側傳來，那是标準的倫敦音英語，所以他不太可能是英國人。因為人們從來都不會把母語說得聽提來讓你明知道是标準、卻混雜着些許較真的奇怪的音調。
西江雪一驚，猛地望向說話的那個只到她肩膀那麽高的少年，而他正微伸着脖子，透過她的臂彎看那張對她來說救命一般的通知書。不過在此時，男孩的話聽起來才是更救命一些。可是，在被從小教育不要輕易相信陌生人的教育裏，連一個孩子都可能不懷好意，雖然她是真心願意相信別人的人，不過這多半被認為是單純。
可是，這也太巧了吧？不懷疑不行啊！
“好巧噢，我哥哥也在那個學校呢。而且我也正要去那裏呢，因為他把便當給忘掉了。”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說屬實，男孩略微揚了揚手中拎着的一袋東西，裏面有用長方形的紙盒包裹着的什麽，因為距離有些遠，西江雪不能通過氣味來辨別那裏面裝的是不是食物。
西江雪愣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回答，就在這時，手機鈴音響起，提示收到郵件，她打開一看，果然是學校發過來的。不過看內容似乎是一個學生代發的（要是學校的教職工專程來接她，她也不好意思啊，麻煩別人多不好！），而且用的居然是中文！在一個滿是外文的世界裏見到自己的母語不能沒有一種欣慰的感覺。
“美女，你幾點鐘到哪裏？我去接！
Ares”
Ares，宙斯之子，同時也是希臘神話中戰神的名字。而且按照口氣來說，應該是男生沒錯了。該不會就是意大利人吧？這麽熱情……希望用中文回郵件的話，他也看得懂！
“姐姐，你是不是遲到了一天的那個來自中國的新生？”少年又問道，他純真的眼神讓西江雪覺得，自己方才晾了他那麽久還真是不太禮貌！不過，她愣了三秒之後回過神來——
“你會說中文？！”
“是啊，我是中法混血兒。爸爸是法國人，媽媽是中國人。”男孩眯一眯金棕色的眼睛，笑起來，同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我聽哥哥說起過你噢，因為昨天就是他來接的新生。”
啊啊啊，不要說這個……多不好意思啊……
西江雪點點頭，原來如此啊。現在她可以放下心來了吧？
“姐姐你是不是不會走？要不要我帶你去？”好貼心的小弟弟啊！有這樣一個弟弟真是好欸！不知道他哥哥又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用了，學校那邊有派人來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西江雪揚了揚手中的手機，“這樣你也可以省下搭車的錢，是不是？”
“嗯！啊！紅燈要亮了！我們快過街！”少年拉起西江雪的手就沖向街對面，可是在她因為慣性而後偏的餘光裏，一輛小轎車從街角的拐角處露出快速駛來，伴着車輪擦地的刺耳摩擦聲，她敢肯定開車的人像電子商城裏的賽車比賽一樣，是在猛打方向盤，随後，那輛車呼嘯而來！回蕩在耳畔的是并非因為靠近而更加刺耳的剎車聲！
初夏的風經過小轎車的發動機加速後掀飛了她的帽子，她只及膝蓋的裙擺也飛揚了起來，純淨的白色在初夏透明的陽光裏飛上了湛藍的天空，而地面上是她護着男孩側倒在街面上的身影，只是他們的頭平飛朝着街對面。在最後一刻，她也猛力一拽男孩，向後倒去，避免了頭部被撞倒的可能。小轎車的前輪擦着人行橫道的邊界線，險險地停在他們身旁。
接着就是車主急急忙忙地下車詢問情況，而他因為焦急而越說越快的意大利語對她這個初學者來說簡直就是在聽歌劇，好聽，但是聽不懂。她也急着忙事，不過是檢查男孩的傷勢。
“真是驚險啊！這個時候真要感謝因為訓練實戰時為了不被擊頭而鍛煉出來的反應能力！那一刻真是身體本能在起作用！索性他只是手臂和小腿擦傷而已。就是當時血流得有些吓人，害得我差點撥120！說真的，這個電話我是從來沒打過的！”
她站起身後正好占滿了少年整個仰角的視野，白淨的陽光直射下來，略微有一些晃眼，給她鍍上一層虛幻的輪廓。她像是融進了頭頂藍得明澈的天穹之中。
“沒事吧？”西江雪彎下身來，伸出手，想拉男孩起來。彎腰的動作擋住了部分的日光，因此而灰暗臉龐卻并沒有因為失了陽光下的白皙而減少幾分魅力，反而因為睫毛在眼角映下的蝶形陰影而更添深色的美麗。真像是以光與色彩為生命的梵高的畫作在光影之間轉換。
“啊！便當！糟糕了！怎麽辦啊！”少年剛站穩就跑去撿起因為慣性而飛出手中的便當，而紙盒已經打開了，路旁邊躺着幾塊比薩，上面有鱿魚、金槍魚，還有芒果片、菠蘿片，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可惜，已經吃不成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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