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告狀
陳滿芝嘴角微揚, 視線看向候在沈氏的邊上,就道:“母親說得有理,如今府裏的這些丫鬟, 一個個矯情如斯, 心比天高,穿得比娘子好, 看上去倒比姨娘還要體面。”
“熟不知,還以為每個人都藏着一個當姨娘的心呢。”她轉眸看了沈氏, 眉稍含春, 神色愉悅, “若是這樣也罷,要是還藏了更龌蹉的想法,那還得了?母親您說是不是?”
沈氏邊上的紫陌跟明|慧聞言, 神色一慌,各揣着心事壓低了頭。
她的話落,沈氏原本冷然的臉,更添了霜色, 眼底閃了怒色,她曾經也是個姨娘,她曾經也存了一顆要當正室的心。
不過, 這神色一晃便過,這個賤人,如此伶牙俐齒,還趁機諷刺了自己一番, 難道她的丫鬟沒告訴她,當初文姨娘鬧着要當平妻然後給老夫人下藥的事嗎?
思及此處,沈氏就笑了,她轉臉就對文姨娘道:“姨娘,您瞧瞧,這蔓姐兒一醒,比小時候還要機靈幾分呢。”
文姨娘去莊子的時候,陳秋蔓不過襁褓嬰兒,她這麽一說,不過就是想把這個姨娘擡到大家面前。
但是文姨娘的心思,全然不在二人的對話裏,剛得知之消息,宋小慈那賤婦打發着她的奴婢過來說,要讓海哥兒着手安排大娘跟三娘的親事,然後再确定四娘的婚期。
如此一來,以後的變故還在不在掌控之中,就很難說了,眼下任何事都沒有他兒子的前途重要,那賤婦如何折騰自己也就罷了,如今要擋她兒子官途,簡直該死。
“是嗎?”文姨娘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既是要嫁入伯府,定要是個蕙質蘭心之人。”
“若是愚不可及,又如何能登上大堂之雅。”她回神看着沈氏,眉稍暗攜厲色。
本以為沈氏知道消息後會厲色拒絕,可剛才的對話中,沈氏卻似乎認同那賤婦的說法,也想要把四娘的婚事延後,這讓她很不悅。
沈氏沒想到她會如此反應,愣怔了下才道:“姨娘說的是,媳婦受教了。”
“看着你們這樣,也沒什麽大事,便讓孩子們都散了吧,小打小鬧也就別折騰了。”文姨娘心裏憋着氣,對剛才陳悅穎的抱怨就不上心了。
什麽事都還沒問,她就指陳三娘剛才的抱怨是小題大做,沈氏氣得要死,她的女兒跟自己抱怨,誰知道這個姨娘腦門哪個筋搭錯了把人叫過來說要做主,現在卻說這種話,簡直莫名其妙!
她微微提氣緩了心中的郁氣,強笑道:“姨娘說的哪裏話,這惡奴欺主,若是放縱這陳府臉面何在?”
Advertisement
惡奴欺主?陳滿芝擡眸看了陳悅穎一眼,就見她心不在焉的撥着茶,陳滿芝垂首,她這次告狀又添油加醋說了什麽嗎?
“是嗎,那就快點問吧,一會老爺下朝了該忙了,別讓這些小事煩他心。”文姨娘道。
下朝了?沈氏心裏嗤笑,不過剛到巳時,離回府還早着呢,這個老妖婦為了伯府親家的黃梁美夢不落空,這麽迫不及待的過來找自己,不過就是想讓自己去賭了那老賤婦的嘴。
她斂了情緒,淡道:“是,姨娘。”
看着二人神色陳滿芝心頭微訝,上次文姨娘回府,自己錯過了宴席被訓斥的話還歷歷在耳,思及此處,她便知道:沈氏不喜文姨娘,而文姨娘恰巧也不喜沈氏,她們之間有罅隙!
沈氏掃了一眼陳滿芝,笑道:“你說得對,這府裏是時候整頓了,免得到時候出些掃了府裏臉面的腌臜貨色。”
衆丫鬟垂首,将頭壓得很低,她們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被牽連。
“去芳庭院請那平兒跟周媽媽過來一趟。”沈氏又朝門口的丫鬟說了一聲,那丫鬟得了吩咐,施禮轉身就走了出去。
平兒改名之事,沈氏不以為然。
“這時候念平她們也應該整理好了吧。”陳滿芝的聲音輕柔緩慢,似乎一點也不着急,她走各向位置,坐了下來。
陳悅穎身子微微挪動,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自覺的搓了幾下。
外頭的細雨甚濃,微風吹進正廳,周身便有了絲絲的涼意,沒多久,念平跟周媽媽就進了內屋,二人見了禮,垂首站在當中。
“跪下。”沈氏突然朝二人厲聲喝道。
一邊的丫鬟身子一抖,悄悄擡眸,就見沈氏盯着當中的二人,滿眸的霜色,丫鬟們偷偷舒了氣,不是找自己的麻煩一切都好。
念平跟周媽媽皆是愣怔,紛紛看着陳滿芝。
“母親叫你們跪,那就跪啊,看我做甚?”陳滿芝笑着看那二人道。
那二人愣怔一瞬,而後跪了下來。
“我也想知道,這惡奴欺主的戲碼是如何上演的。”陳滿芝看着陳悅穎嬉笑道。
“畫溪,你上來說。”沈氏看了一眼陳悅穎的丫鬟,“把今早的事說個幹淨透徹,免得再有人因此動了戾氣。”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眸輕掠,那冷冽落在陳滿芝身上時便更添了幾分。
話落,畫溪就從陳悅穎身後走到廳中,頓心思道:“今早奴婢随三娘子去了芳庭院,恰巧四娘子不在,平兒這丫鬟刻意倒了燙茶要潑在三娘子臉上,幸好三娘子反應得快打翻了茶蠱,要不然這臉非得毀了不可。”
“你撒謊,我只是将倒茶遞了過去,然後三娘子就直接打翻了茶蠱,而且那茶水也是溫的。”畫溪的話音未落,念平就指着她解釋道。
“夫人,奴婢保證念平說的都是真的……”周媽媽擡眸跟着附和。
“那你的意思,畫溪剛才說的話都是我們杜撰出來的?”陳悅穎看着周媽媽,“你一個賤奴,拿什麽保證你們說的都是真的?”
“是你的賤命嗎?”她冷笑道。
文姨娘輕咳了一聲,睨了陳悅穎一眼,而後指着畫溪道:“你接着說。”
陳滿芝唇角微翹,端着茶蠱側耳傾聽,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
畫溪就繼續道:“四娘子生病時,三娘子的時常探望讓她們認為是我們不懷好意,上次四娘子不小心摔倒,她們又認為是我們故意而為之,所以平兒對三娘子早就積怨已久。”
她嘴巴翕翕合合,在解釋着念平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舉動,把以前陳悅穎時常欺負陳秋蔓說成念平的誤解,說她故意打翻茶蠱想要燙傷陳悅穎,就是為了要報了之前的仇。
那茶水若是燙到臉上,只怕陳悅穎那白嫩的臉要添了痕跡,這世道,臉便是女人自帶的富貴,若是臉毀了,那麽這輩子只怕也毀了。
念平的這心思那是何等的歹毒!
“姨娘,您瞧見了吧,這等惡奴,其心可居,陳府又如何容忍?”沈氏轉臉就跟文姨娘道。
“不是的夫人,不是這樣的……”念平顫栗,跪着上前解釋,“奴婢真沒有要燙傷三娘子。”
“什麽不是的?”陳悅穎說罷,指了剛才跟着在芳庭院的兩個婆子和明|慧,“這幾個人都可以作證,豈容你說兩句就能狡辯?”
那幾人立刻颔首應聲,紛紛揚言說可以作證。
“你這惡奴,還有什麽好說的?”文姨娘怒聲道,“蔓姐兒,這丫鬟是你的,你說應當如何?”
“是啊,這等惡奴,手段竟然如此惡毒。”陳滿芝看着念平,神情悵然,“簡直該死。”
衆人驚愕,紛紛轉目看着她,這是不打算保平兒了嗎?念平跟周媽媽也吓了一跳,一臉茫然的看着她。
沈氏輕輕皺眉斜睨了她一眼,她這翻痛快的承認,倒真讓她意外。
“你當真這麽想?”文姨娘看着她驚訝問道,聽說這丫鬟對她是掏心掏肺的好。
“自然是,惡奴欺主,哪有知道了不處理的。”陳滿芝看着沈氏,“母親,你說對嗎?”
沈氏心頭雖疑惑她的态度,但也應了聲:“那自然是的。”
“她這惡奴算什麽,有人的心思比這惡奴還更惡毒。”陳悅穎冷聲道,“畫溪,你接着說。”
衆人的視線又落在了畫溪身上,畫溪擡眸飛快的瞥了一眼上首,道:“後來,四娘子便來了,她什麽都不問就,就……”
她止住了話,惴惴不安的捏了衣角,連頭也不敢擡,足以顯彰她當時的惶恐。
“四娘子回了院子,不分清紅皂白就拿着碎瓷要刮了三娘子的臉,是這樣的嗎?”沈氏沉吟道,雖然她對自己女兒的告狀有些疑惑,不過這個小賤人自從好了以後,倒也真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畫溪就點了點頭。
“有這等事?”文姨娘驚訝至極,她太久沒在府裏了,孩子之間的恩怨她渾然不知。
“蔓姐兒,你要拿碎瓷刮三娘的臉?”沈氏的話足以讓她加重語氣,“這可是真的?”
若是真的,這孩子拿着碎瓷要刮花姐姐的臉,也跟那丫鬟一樣的歹毒,果然是主仆,連這惡毒的心思都如出一轍。
“不是的,姨奶奶……”念平還想要解釋。
“你閉嘴。”上首二人同時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