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威脅
“好像在……給孩子吸痰?”婉娘跟林敏夕站到臻娘邊上, 衆人看着陳滿芝一手托着孩子的肩頭,一邊不停的重複吸試的動作。
陳滿芝對一旁一臉震驚的穩婆道:“過來,搭把手。”
穩婆震驚之餘從陳滿芝手裏接過孩子的肩頭, 陳滿芝忙給孩子做了胸外按壓, 一下,兩下如此重複, 孩子似乎回應了微弱的啼聲。
陳滿芝舒了一口氣,她又倒立拎起孩子, 來回撫摸孩子後背, 不時的輕拍足底和吸試面部, 終于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後,一連串的哇啼聲響,似沸水滾燙四溢。
衆人面露震驚, 呆呆的看着她手裏的孩子,室內靜若古潭。
陳滿芝自顧的笑了笑,待觀察一會确定沒有問題後便将孩子交給穩婆,從剖腹到急救, 兩刻多鐘的時間,不知道這孩子會不會有後遺症,她有些慶幸孩子只是輕度窒息, 也慶幸自己沒忘記以前學的東西。
婉娘回過神,忙吩咐了丫鬟跟穩婆将孩子包好,而後衆丫鬟抱着孩子退了出去。
念平愣愣的杵在月洞門,她的娘子, 手裏拎個孩子,對着孩子做些莫名其妙的動作,産婦已死,孩子從哪裏來?
她看着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神情變得迷糊和不安,但是一個激靈又想到周媽媽曾經說過,她的娘子确實變了。
“四娘……”
“陳娘子……”
婉娘臻娘和林敏夕圍了上來,陳滿芝看到她們眸底的流光溢彩,“孩子暫時無事,不過最好還是要有人時刻看着。”她看了一眼床上的芸娘,不解道:“孩子看着比較小,可是早産了?”
婉娘嘆了氣,低聲道:“芸娘身子本就不好,懷了孩子後情況就變得更糟糕,誰料到今日一早便摔了一跤,然後就……”她拿着帕子掩唇,聲音變得哽咽,想起剛才剖腹的畫面依然覺得驚恐,“這孩子也是運氣好遇見了你,如若不然便跟他母親一同去了。”
“謝謝。”臻娘激動的抱住她,淚順着眼角而下,滴在她的肩上,現在不會有人理解她現在這種的喜悅。
陳滿芝的手沾了血,只得任由臻娘抱着她。
林敏夕站在臻娘邊上疑惑的看着她,半響低聲問道:“四娘,你何時會了這等技藝?”
Advertisement
雖然她刻意的壓低了情緒,可陳滿芝依舊聽得出她的惶恐。
陳滿芝怔怔看着眼前對她說話的女子,方才她說她是林家的人,可是林家的罪……她突然就明白了那日臻娘為何會幫她解圍,她轉眸對林敏夕道:“晚些時候我再跟你說。”
而後她感到不遠外有一道目光注視着自己,陳滿芝擡眸觸到那視線的源頭,方才拿刀架着自己的男人,神色變得詭異,那異樣帶着炙熱,就像獵人的捕捉獵物的眼光,她不禁身子一抖,沒來由的從臻娘的懷裏掙脫了出來。
陳滿芝有些慌亂,轉身指着芸娘屍身說道:“我還要給她整理一下,你們去看看孩子,一會弄好了你們再過來。”她頓了一會,又低聲對臻娘道:“這事誰也不要透出去,不然将後患無窮。”
她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方才屋裏有醫婆穩婆,而且還有那麽多丫鬟,而像古代去母留子的案例實在大多,她怕有一天這種事情會泛濫成災。
三人點了點頭,陳滿芝叫了秋月,方才她看到這丫鬟倒有些膽子,而且似乎對屍身有些非同尋常的感情,故而她留着她在房裏幫忙。
徐蕭年瞥了她一眼,一動不動的靠着月洞門,頗有興趣的看着還站在床邊的陳滿芝,他今日來尋臻娘不過是做做樣子,這個女人方才對自己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舉動相當淡然,現在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女人對着一個有切口的屍體,還會做什麽驚人的舉動。
“世子爺。”臻娘走到門口頓足回頭,看着還杵在屋內的男人道:“您不走嗎?”
徐蕭年沒有回頭朝後擺了擺手,臻娘三人見狀驚訝的對視,這個對任何事情都不起波瀾的男人,竟然對整理屍身感興趣,莫非是太久沒打仗了所以對死人開始有興趣了?
三人帶上門退了出去,屋裏兩個女人和一個男人漠然對視,陳滿芝蹙眉轉身看着芸娘不再理會他,而後吩咐秋月拿了針線過來,穿針引線,準備給芸娘縫合。
徐蕭年看着二人的動作,疑惑的走近床邊,突然道:“需不需要幫忙?”他的聲音依然低沉渾厚,頗有磁性,相當好聽。
秋月吓了一跳,忙低着頭恭敬的退了兩步,陳滿芝微怔,蹙眉沒有回頭道:“世子爺,您沒有拿刀架着在我脖子上便是幫了大忙了。”
她的聲音溫和輕柔,在徐蕭年聽來像是多了一層賭氣之意。
徐蕭年冷哼一聲,看着她的頸脖側處印了一道印子,心略有尴尬,這個女人!他又不是故意的,她又何必惱人,最多他道歉就是了,瞬間徐蕭年猛地被自己這想法吓了一跳,他何曾對一個女人有過這種道歉的心思?
“你可知道,我朝對你這種損壞屍身,是如何量刑的?”徐蕭年微微俯身,在她耳邊呢喃軟語,貼近的距離看起來變得有些暧昧。
陳滿芝正要縫合的手一滞,陡然轉過臉,男人的臉近在咫尺,古銅膚色的臉上劍眉炯目,棱角分明的輪廓似乎變得不再凜冽,他溫熱的呼吸拂面而過,讓陳滿芝倏然想起自己剛醒來那晚的那個男人。
她猛然後退兩步,遠離了這個男人,她餘光瞥了瞥他的手,男人負手在背,她看不到,“那麽世子爺您想如何?是親自把我送官還是讓方才那些人去報官?”
“你說呢?”徐蕭年嘴角勾起,微微低笑。
陳滿芝無語,蹙眉道:“世子爺随意吧,不過還請世子爺待四娘先給芸娘整理一番吧再決定吧。”
說罷不再理會他,俯身着手給芸娘縫合。
徐蕭年挑了眉梢走到羅漢床邊坐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的動作,而後臉色陡然變沉,這個女人竟然像做女紅一樣給屍體切口縫合,她的神色淡然,動作如行雲流水,仿佛司空見慣一般,膽子倒真夠大的。
因為死者已逝,陳滿芝倒沒那麽顧忌,故而很快便完成了縫合,她收了線打了最後一個結,擡頭看到秋月盯着芸娘的屍身,雙目泛紅。
“逝者已逝,你別難過了。”她一邊洗手一邊對秋月說道。
秋月跪了下來,眸中的眼淚跌落在地,“謝謝娘子的大恩,奴婢感激不盡,如娘子有所需要,奴婢萬死不辭。”
陳滿芝忙将她扶起,“不需要行這麽大禮,不過随手而已。”她笑了笑,“你是芸娘的丫鬟?膽子倒挺大的。”
秋月點了點頭,“奴婢是娘子從死人堆裏帶回來,所以奴婢不怕死人,要不是奴婢失職,娘子她也不會……”她抓着衣角,輕聲抽泣。
陳滿芝走近拍了拍她的肩,“別難過了,你家娘子走了,不還有小郎君嗎?你去叫她們過來先準備後事吧。”
秋月邊擦眼淚邊道謝出了門,陳滿芝目送她出去,“世子爺,您現在可以随意了。”她說着,拿着白布将芸娘屍身蓋好。
“你這技藝,是林葛弋教的?”徐蕭年站起身走到她邊上,他身軀高大健碩,肩寬腰窄,似一堵牆擋在她面前。
陳滿芝微愣,心轉念一想才記得林葛弋是誰,這個男人太高,自己只到他肩頭,她不得不仰着頭,“是誰教的我又有什麽關系?世子爺問這個跟我的罪行可有關系?”
徐蕭年眉宇緊皺,這個女人說話怎麽那麽僵硬,難道女人如水這個詞是假的?他冷哼兩聲:“我朝律法中規定,以焚燒、支解之類手段殘害屍身,皆按鬥殺罪減一等,是要流放三千裏的,你膽子可是真大。”
陳滿芝神色微怒,這個男人,簡直無聊,她後退兩步愠道:“世子爺您明知我是為了救人才不得已這樣做,您為何要咄咄逼人,還是人命在您眼裏一文不值?”
她的臉因為生氣而赤紅,眸中帶着一抹倔意,額間沾的血還未洗去,神色微亂,像一只委屈的花貓。
徐蕭年忍着笑意,淡淡道了一聲:“我高興。”
“你簡直……”
嘎吱一聲門被推開,陳滿芝即将說的話被堵在喉中,她癟了癟嘴恨恨的睨了男人一眼。
臻娘和婉娘身後跟着幾個打手帶着擔架将芸娘的屍身擡出房間,陳滿芝便跟着出了房門,她去隔壁看了孩子,林敏夕跟念平還有乳母正在屋裏。
見到她林敏夕便抱着孩子走上去,笑道:“你瞧,這孩子的眼廓可真是細長啊,你看還有這小嘴,跟塗了口脂似的。”
陳滿芝笑着将孩子從她手裏抱過來,指腹輕輕劃過那小小的臉,而後視線落在孩子頸脖上。
“這是什麽東西 ?”她從孩子頸脖裏拉出一根紅繩,紅繩上頭還挂着碎了半邊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