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風雲乍起
第二天清晨,居然是胖子光先醒了,看來還是睡得不踏實,好像總是怕司馬溪趁着自己熟睡的時候偷偷離開。
胖子光走到沙發上翻騰自己的衣服準備穿上。忽然就看見摞在一起的司馬溪的外套衣兜裏,被自己一折騰掉出來個精致的小盒子。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塊表。很漂亮,表廓很寬,表盤上有三個指針。胖子光心想,難道是司馬溪送給自己的新年禮物?一高興,就解開黑色的塑膠表帶,戴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嘿,正合适!左看右看,咋看咋喜歡。
正好,司馬溪也醒來,下了床悄悄走近來。
胖子光聽到腳步聲,也不回頭,還是盯着手腕上的表欣賞。“哎,我說溪溪。雖說是過年,也不用買這麽貴重的禮物吧。這表,起碼得五六百塊吧!”
司馬溪低頭看看了胖子光帶着表的手腕,只見胖子光本來就粗壯黑黝的手臂,配上這款大表盤的運動款,還真是粗犷中散發着豪氣,确實比自己帶上都相配。想了想,年前光哥送了自己一把吉他,不如就把這表也當做禮物送給他算了。于是,張口就說:“嗯,光哥,新年快樂!”然後又有些不放心的囑咐:“這表可不是五六百而已,起碼要貴上十倍,你可不能給弄丢了!”
“啊?六千塊啊!”胖子光慌不疊的就要把表摘下來,“這麽貴的東西,我可不敢用。”
司馬溪伸過手去,又細心的幫胖子光把表帶好。
“一塊破表算什麽呀,丢了就丢了。只要你別別把我給丢了,就行”
這個春節就這樣過去了,雖有遺憾,卻依然擋不住馬上來臨的春天。
春節過後,新年伊始。新的一年會有新的氣象嗎?
康師傅豐南營業所就是如火如荼的新氣象。幾次大規模的人才市場招聘活動之後,原有人員增加了三倍還多。營業所成功升級為分公司編制。
喜笑顏開的分公司經理趙鑫,經過職位高升的興奮之後,倒也沒有忘記打個電話給司馬溪提個醒:“通路精耕”工作即将開始!
司馬溪放下電話,心裏對于新的一年的企盼,就開始漸漸冰涼。去年通過研究趙鑫提供的康師傅內部培訓資料,就一直在學習和擔心。自己已經在市區體驗過的類似的行批手段,效果果然不錯。而眼下,康師傅馬上就要自行實施,那麽自己作為一個小個體,能跟其抗衡嗎?下面的客戶跟自己關系雖好,但畢竟是商人,難免會利益至上。
所謂“通路”是指産品從生産出來到消費者使用的中間銷售過程,也可以理解為:通路就是流通渠道。通路,或者說渠道的長短,對于方便面這樣的快速消費品而言,對廠家的影響是很大的。通路的起點是廠家生産,終點則是消費者的消耗。中間環節越多,通路越長,産品周轉的越慢。再加上一些地域和淡旺季的因素,就會嚴重幹擾廠家的生産計劃和資金流轉,因為産品都在路上排隊,而非真正的被消費者吃掉,重新循環。“通路精耕”需要做的就是砍掉通路中間的總經銷、一級二級甚至三級經銷商,廠家直接面對終端客戶供貨,大大縮短了路程,同時能夠及時獲得消費者的訊息,同時能夠準确新的生産計劃,當然亦能提高單品利潤。也許有人會提到,廠家幹脆直接自己面對消費者做銷售豈不是通路更短?那樣做就需要過于龐大的人力物力而得不償失了,而且增加了更多如現金控制之類的額外負擔。
康師傅的新進業務代表、業務助理、促銷員、理貨員經過短期培訓,便開始猶如蝗蟲過境一般,飛快蠶食着市區市場的每一個角落。每個人都按照地圖詳細的分配了負責區域。個個既號稱“郵差”,又像是環衛工人。一條道一條路的開始做“掃街”工作,任何一家無論規模大小的商家,全部詳細登記在案。老板姓名電話住址、老婆、孩子、倉庫平米數、是否有貨車、大致周轉期限、幾個小工甚至大一點的商家老板的生日、喜好都有。令某些群體都去惡意的猜想,如果老板是隐晦的同志身份,是不是也會被挖掘出來呢?
這些前期工作做完,便開始鋪貨。雖然做不到每一家都直接面對,卻也不是沒有辦法。比方說,一條街上一共十五家商店乃至小攤位,經過市場調查,選出一家實力較大,重要的是人緣好的商家做龍頭,稍稍多返給其模糊返點,由他來在這條街做小型行批。時不時在幫其做産品促銷和供貨調查及新品推廣,這位老大動動車子去送送貨,便能票子滾滾來,自然是喜笑顏開,歡迎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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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慘了司馬溪。西外環裏市區還是有些距離,況且那些客戶經過直供的洗禮,不用再跟以前那樣大量囤貨而占壓資金,自然人未走茶就涼,直供方式又快又方便,跟批發商的價格一致,還常常配帶額外小贈品,誰還費力不讨好的等着司馬溪這樣的外圍批發商啊?
司馬溪市區的市場份額漸漸被掐斷,只得重新再次專心外縣客戶的生意。然而市區利潤的損失還是次要的,關鍵是資金流的截斷。對于方便面這種量大利薄的生意,要麽你就有足夠的資金做後盾,要麽就有飛快的流水賬來周轉。顯然,到現在司馬溪兩者全不具備。流水賬一斷,整大車的集裝箱方便面進貨就開始捉襟見肘,小批量進貨,康師傅的承運車隊又不肯,再說就跟自己去上門進貨一樣,運費都合不上。
司馬溪的外縣生意也開始出現問題,因為司馬溪沒有多餘的資金,總得等到這一車賣得差不多了,才有錢進下一車貨。那麽中間往後一大段時間裏,就會出現品項不滿的局面。而縣區的大客戶進貨都是大老遠自己帶車過來,一進貨就是各式各樣都需要進全面,少了一樣就不肯湊合。幾個星期下來,客戶越來越少,司馬溪已是焦頭爛額,嘴上全是小泡。
胖子光看在眼裏,也是跟着急,只是以他的腦子,更加想不出什麽好辦法。而且生意慘淡,自己空有兩膀子力氣,卻無用武之地。每天也是耷拉着腦袋,沒精打采。司馬溪又很少跟自己說話,越發百無聊賴。他是好心着急,卻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對于司馬溪更是火上澆油。司馬溪最看不得的就是光哥郁悶的模樣,心中更加焦急與煩惱。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是一群螞蟻。
這天晚上,吃了幾口飯就難以下咽。司馬溪跟胖子光打了個招呼,說是出去一趟晚點回來。胖子光以為司馬溪去找趙鑫商量,也就沒多問。
司馬溪已經學會了開車,只是不太熟練,也沒駕照。開着車慢悠悠的駛向市區。其實根本就沒什麽事情,不過是心煩,想一個人溜達一圈散散心。
剛進市區,瞥見路邊一家規模很大的電子游戲廳。反正沒目的,就停了車下來,走進去。
玩了一會跳舞機,出了些汗,心情才平靜了一些。又見南邊一長排,都是車馬炮那種棋子型的娛樂機,幾分錢押一次,玩的人很多,半天輸贏一般也不會超過二三百塊。司馬溪也湊過去,玩上一臺。小賭怡情,這話是有道理的,等待的過程是一種祈盼,中獎的結果是一種興奮。這樣的刺激之下,司馬溪起碼在沉浸的時候,是完全沒有煩惱的。
臨近晚上十二點,司馬溪才回到批發部。胖子光早已打上呼嚕,司馬溪也自覺很疲倦,臉都沒洗,躺在旁邊就和衣而睡。
如此這般過了三天,終于到第四天晚上,司馬溪發現一個秘密。那家電子游戲廳角落處有個拐角,拐角貼着一張巨大的游戲海報。有位常常同樣玩車馬炮機器的,也常常邊玩邊跟司馬溪聊天的顧客,在貼着海報的牆上敲了幾下,牆壁竟然從裏面打開了,原來那是一扇小門,只是僞裝得很巧妙,不貼近了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出來。
一直到司馬溪離開,那位顧客也沒出來。直到再一日晚上,司馬溪又碰見那位顧客玩車馬炮,便上前打聽那扇門是怎麽回事,你進去幹什麽了。那顧客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司馬溪底細。又見司馬溪也很想進去看看,便提醒了一下後果自負,之後就帶着司馬溪一同進了那扇小門。
進去之後,呈現在司馬溪面前的是兩間并不算小的密室。大屋子裏烏煙瘴氣,人多嘴雜,大約得有四十多號人,各型各色的人物都有。那間小屋裏卻只有不到十個人,都是衣冠楚楚的打扮。兩間屋子裏靠着牆,全是一溜排開的牌機。有金葫蘆二代,也有老版的标準型撲克牌機。大屋子裏金葫蘆二代比較多,一角錢一分的押注,最多可以一次押上二百分,也就是二十塊錢。小屋子裏清一色是标準型牌機,五角錢一分的押注,最多能一次押上一百分,五十塊錢。
這兩種牌機玩法是不同的。金葫蘆二代以拍大小為主,除非你傻小子睡涼炕,上來就碰上大獎。而标準型牌機則是以等待四張相同點數的牌為主,也就是俗稱“四條”,獎金收益為六十倍。當然還有同花大順和同花小順,收益更高但概率也更低。特別是同花大順,簡直是百年難遇。玩家能夠獲利的,主要就是靠“四條”出現的速度,“四條”早晚得出,但是消耗的時間太長了,自然會賠錢。而支撐消耗不至于太多的,主要是靠“四條”級別之下的“葫蘆”、“普通順子”、“三條”,像一對兩對那種牌,有了跟沒有也沒什麽區別,也就只能算作個心理安慰。
司馬溪進去之後,很長時間都沒玩,只是一直在看。內心一直在做掙紮,他明白這裏不同于外面幾分錢一注的車馬炮,這是真正的賭博,自然是很不良的行為。但是一想起最近慘淡的生意,光哥垂頭喪氣的模樣,以及自己對裝修光哥那破房子的想法念念不忘。司馬溪摸摸自己帶着一萬塊現金貨款的皮包,偷偷咬咬牙,決定搏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