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夏天,本就好吃的東西還是不會因為季節就減損其應有的美味呢。
也是這捧起小碗擡起頭吞咽的動作,讓少女察覺到坐在她對面的少年難得沒有抱着喝自己的那一份,卻雙手交疊支着下巴,唇角還是一如剛才的笑意,半耷拉下的小圓片墨鏡後,那雙湛藍色雙眸絲毫不遮掩地直直盯着她瞧。
鶴若折羽怔了怔,放下手中的碗,捏着小勺子的力道下意識重了幾分,握着它攪了攪碗裏的小豆湯,碰上沒有吃掉的年糕又滞了滞。不知怎的她就偏過了眸,錯開視線,望向了窗外。
往外望去,視野中正巧是村中的一大片田地,也是鶴若折羽再熟悉不過的景色。這曾經映在她眼中只覺無聊的田野此時卻并沒有讓她心中再有觸動,更再不可能平白生出可能會有的不快。
是心境變了麽,她想。
手上還無意識繼續着攪拌的動作,這僅僅數秒的時間鶴若折羽又重新看向五條悟,放下小木勺,心裏好像也随着小木勺的放下而安定下來。
而後她忽地問道:“昨夜悟過來,是有什麽要跟我講麽?”
他還以為她真不打算問了呢。五條悟笑了一聲,學着她的模樣把年糕一股腦按進湯裏,端起來喝了一口:“你确定要在早上吃飯的時候聽?”
怎麽,吃早飯的時候還聽不得?她想了想才反應過來這話裏是什麽意思,依舊看着他,顯然是不會把這種事情放在心上——一如他所預料的。
所以他聳了聳肩,毫不意外地接着道:“果然還是很在意,所以我昨晚又出去了一趟,在一個老家夥那裏打聽到了點有意思的小故事。”
打聽?怕是五條悟式的打聽法吧。
鶴若折羽抿唇笑了笑。
不過再多想辦法問一問石橋那邊的事,他們卻是想到一起去了呢。
“也不是什麽新奇的事。”五條悟說着,臉上一瞬間露出了一點厭倦的神情。
一個沒有什麽朋友的少女被這樣的一座封閉小山村的村人所排斥,這樣的情況,無論是誰聽說了,在因人而異的反應之餘,都不會有太多的意外。
只不過稍許不一樣的是,這個少女有一個愛她的父親。
“你知道嗎,這村子裏每個人好像都堅信所謂河神的存在耶。”少年嗤笑一聲,湛藍的眸中流露出一絲輕嘲,“那座石橋也是差不多十年前修建起來的——都這個時代了,還會有把人作為「生祭」的行為,你說好笑不好笑?”
「生祭」這個詞,想來不用他多做解釋也能夠明白其中的意思了。正如前文所說,少女有一個愛她的父親。所以原本被選作祭品的本是被排斥的少女,她的父親卻主動提出作為她的代替,自己成為安撫“河神”的「生祭」。
對于村人而言,實際上是誰獻給河神都無所謂。
反正不是他們。
那一閃而過的畫面中少女滿面淚痕地望着橋下是因為什麽不言而喻。
諷刺的是已然有父親代替人們卻仍舊沒有放過少女的打算,第二日,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方式,少女緊随她父親的腳步而去。
“雙重保險”,短時間內,河神不會再發怒了吧。
就這些年村內的情況而言,似乎這「生祭」還當真是“成功”的。
五條悟敘述的語聲平靜,聽的人同樣神情沒有什麽波動,只是等到他說完,放下已經空掉的碗,拿過另一個小方碟,“是這樣呀。”
“嗯哼。”五條悟點了點頭,他的速度比她快上許多,兩人份的小糕點這會已經全進了他的肚子,“不過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跟我們也沒什麽關系了。而且那只咒靈昨天也收拾掉了。”
說到底,無論原因是什麽,只要那是一只咒靈,身為咒術師,就理應将其祓除。
這是咒術師的職責。
“畢竟我們只是咒術師,這還是算是人類的事情,真的歸不了我們管嘛。”她接着說着,只是面上雖還帶着淺淺的笑眸中卻并無實際的笑意,“不過既然是幾年前應該就已經出現的咒靈,為何到近來才引發了‘意外事件’,還與‘火車’産生關聯呢……”
這就是接下來,他們在下一個行程的山中需要探查的事情了。
三十一
接下來的話題被兩人心照不宣地岔開,解決完各自的早餐,與終于舍得回到旅館的老板打了個招呼,他們便直接進到了村外的山裏。
依照青月村的習俗,人在身死後是必須得到安葬的。是以那些遭到撕裂的遺體在發現後就已經被他們的親人安置回村,鶴若折羽和五條悟雖然能夠根據标注找到發現遺體的位置,這會卻已經不能再實際看到遺體了。
不過他們本來也沒有太大看到遺體的必要,探查過了所有經過标注的地方,現在兩人駐足在最後一個,也即是那第八個沒有來得及上報的地點面前。
理所當然的,這裏的殘穢也是最為清晰的。
五條悟蹲在地上仰着頭看着應當是曾懸挂了什麽的樹木斷枝頭,姿态随意,視線漫不經心地滑下,落在地面一大片的殘穢之上。
這一片殘穢,即便是讓五條悟來評價,也是相當罕見的大面積。仿若刮蹭痕跡的殘穢,除去如傳言般掀起大風的咒術,估計很難有別的能夠留下較為類似的痕跡了。
“嗯……”五條悟托着下巴作思考狀,頭也不擡地伸出另一只手,搭着站在一旁的人的力站起身,“就殘穢而言,确實都是同一個來源啊。”
也就是說,除了昨日已經解決掉的河邊咒靈,不算他們二人,在青月村能夠留下咒力痕跡的,很可能只有僅僅一個存在了。
肯定了幾分心中的猜想,鶴若折羽點點頭,見五條悟已經站起就準備收回手,然而微微用了用力,卻并沒有抽動。
她擡起紫色的眼,微仰着頭望着他:“悟?”
“接下來暫時分頭行動會快一點。”他低着頭,拽着她的手沒有放的打算,“沒問題的吧?”
鶴若折羽有些沒明白,歪歪頭:“又不是第一次出任務的小孩子了?”
怎麽還一副擔心她會出問題的模樣。
“是是,經驗者。”五條悟笑了一聲,“那麽經驗者,對現在這個情況有什麽想法?”
考她麽?鶴若折羽視線從手上移開,也放棄了抽回手的想法,轉而環視了一圈周圍,反問他道:“悟不覺得這裏無論是村內還是村外,都相當‘安靜’嗎?”
這個“安靜”不是指環境的安靜,而是指少了許多正常應當存在的東西。
“是這樣沒錯,我們也都看到了,這裏留下了咒力痕跡的只有兩個。”五條悟漫不經心地伸出兩根手指,“河邊的那個,和‘火車’。如果只有它們兩個的話……”
死在河邊的人可以得到解釋,被卷入山中的人可以解釋。而其他“死于意外”的人呢?如何解釋?
視線交彙,兩人從對方皆是浮上篤定之色的眸中看到了相同的訊息。
“意外全都聚集在一起,還把這當做巧合,就不大合适了呀。”她道,“所以目前最大的一種可能性是,人為。”
對于這個結論,鶴若折羽和五條悟都沒有表現出怎麽意外的神情。
至于這個“人”,或者稱其為“兇手”更加合适,則很大可能并非青月村民。如果只是青月村內部的矛盾,卻都爆發在這些時日,還正巧與咒靈扯上關系,顯然就算當做是突發的連環殺人事件也不大說得通。
與其相信普通人類的所作所為恰巧與咒靈作祟接軌,不如認為一開始做出這些麻煩事的就是那個他們的老熟人群體——詛咒師。
工作性質已經轉變了呢。
五條悟輕輕放開她的手,也不嫌棄就背靠在那棵大樹的樹幹上,興致缺缺:“啊——啊。那群詛咒師啊,真是一天天的閑得不行。”
“這麽個小山村,”他推推又險險要滑下鼻梁的墨鏡,銀白色的發絲蹭過眼鏡腿又重新垂下,“又有什麽好圖謀的。”
這話聽着像抱怨,卻也指出一個事實。
詛咒師們絕不會不圖謀利益就行動,青月村中必然有什麽吸引他們的存在,才會讓他們來到這裏。
同樣對于詛咒師們并沒有什麽好的感官,鶴若折羽心中也鑽出了一絲絲想要快點結束的想法,她收回手整了整弓箭的背帶,出聲:“走吧,先在這山裏逛一圈看看。”
看一看這山中是否有人的痕跡。
如果對方是詛咒師,在身為咒術師的他們來到青月村以後,又想繼續留下又方便做事的地方,比較好的選擇之一就是待在山上了。
以他們現在的所在地為起點與終點,兩人各自選了一個方向,開始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