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幹淨得過分的車,狀似不經意交代的行蹤,無一不體現着這個男人的違和。
他是有做準備的,車中痕跡的清理做得令人贊嘆,連五條悟都看不出哪裏有沒被顧及到的髒污;青森宅中的生活痕跡是真實有過的,白山秋實回去住過恐怕也是事實。
提及女友時眼中的溫柔也并非做作,雖然三個聰明人眼神交換一下就知道了對方與自己有同樣的懷疑,不過多少還是不大明白近藤柳濑是為什麽——要殺了白山秋實呢。
最開始他們的猜測不過只是停留在程度較淺的懷疑的,直到五條悟與夏油傑去過那一個家。
就像某個名言說的一樣,“把所有可能性逐一推翻,無論最後剩下的那一個是多麽令人難以置信,它都會是真相。”
雖然這句話用在這裏有一些誇張,不過就常理而言最不可能殺了白山秋實的确實就是近藤柳濑。只是現場沒有殘穢,屍體出現的時機也太過恰巧,結合所有的觀察得出來的可能就只有“做出所有事的都是近藤柳濑”這一個。
所謂去秋田縣進貨為的是制造不在場證明,即便他們現在馬上去那邊調查,肯定也會得到前兩天都有人看到他的結論。為什麽會清理他的車自然是因為上面有白山秋實的痕跡,她的屍體恐怕很有一段時間都就在他的車上,甚至有可能就有她的血跡;白山秋實臉上的驚恐不是因為生死之際看見了可怖咒靈,而是殺人者就是她的男朋友近藤柳濑。
還有就是一點,“近藤先生,自己經營着一家店也不要小看社畜比較好喔。”夏油傑笑眯眯地道,“真有工作怎麽可能還跑回老家散心,早就在二戶市忙得閉門不出了。”
怎麽想那份工作文件都是最奇怪的地方嘛,多此一舉。
後面的柳樹咒靈已然按捺不住顯露出了它的原本模樣,一張張臉在樹幹浮現出來,一根柳條猛然變得粗壯,尖銳的破空聲驟然響起,便朝這幾個膽敢無視它的人類襲來。
五條悟向後斜了一眼,壓根沒有動的打算,也就還維持着身前的無限,不是很想讓近藤柳濑能夠往前湊。而他身側的鶴若折羽不知何時抽出了弓,向後一轉直接松開弓弦,鋒利的箭尖正對上柳條首端,将最前的一段直接瓦解了去。
咒靈本體發出了一聲似痛似怒的嘶號,像是吃了痛一時不敢再次進攻。
鶴若折羽擡眸與五條悟交換了一個眼神,笑了笑,放下了弓箭也暫時沒去主動攻擊後面的咒靈。
她推了推金框眼鏡的邊沿,看向像是已經回過神來低着頭看不清神色的近藤柳濑,“那麽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了麽,近藤先生。每次提及白山小姐都會笑起來的你,又是為什麽會殺掉她呢?”
有些微弱的路燈燈光照到她的鏡片上,讓人有些看不清她眸中的神情,卻不難聽出她語中似是真心實意的困惑。
是的,鶴若折羽真的在疑惑着,她能夠感受到這個人身上的強烈情感,那麽為什麽呢?
聽見白山秋實的名字,近藤柳濑像是被觸動了某根神經,他顫抖地擡起頭來,先前那僞裝出來的極度悲傷此時完全換成了另一副面孔——扭曲的、瘋狂的,又哭又笑的表情。
“為什麽……為什麽?你在說什麽……?是妖怪殺死了秋實,我要替她報仇!!”他嘶吼着想沖過來,又突然停下,猛地大笑起來,“秋實……對……她離開我了……她離開我了,為什麽?”
男人猩紅着眼,嘶啞的聲音洩着狂笑,“她是那麽美麗!那副表情,真的,太棒了,太美了!我愛她啊,我愛她啊!!她為什麽要離開我?!”
“明明讓我做任何事都可以,明明我也為她做了那麽多事!她為什麽不肯回頭再看我一眼?她只能留在我身邊啊!”
“憑什麽?憑什麽她離開了我還對那·個·男·人笑得那麽開心!那我的心算什麽?!”
男人扭曲的愛意瘋狂發洩着,化作一道粗繩,絞緊了他自诩深愛的人的脖子。
是了,她只能屬于他啊。只要殺了她,只要殺了她——這樣她就只能是他的了,她就只能留在他身邊,只屬于他一個人了,對,殺了她!
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殺了她!
“殺了她,殺了她!只要殺了她,殺了秋實,她不就是我的了嗎?哈哈、哈哈哈!”近藤柳濑空着的雙手胡亂捂着臉,遮住了他瘋狂咧開的嘴角,卻掩不住他滿是瘋狂的眼,緊緊盯着那棵柳樹,“為什麽?憑什麽?你憑什麽用這種表情看我?我愛你啊,秋實!!”
夏油傑一言不發地看着近藤柳濑發着瘋,眸中的深色愈發濃郁。他“嘁”了一聲,神情不虞地俯視着近藤柳濑:“清醒點吧,人渣。你不過是沉浸在自以為是的愛裏面,滿足你自以為是的深情罷了。”
什麽愛?不過是自滿他的所謂深情而已。
“人類真的很奇怪。都是以愛之名,那一位母親可以為她的孩子複仇,而你選擇了殺掉白山小姐。”鶴若折羽走上前一步,聲音中依舊是帶着疑惑的。她垂着眼簾把玩着手上單獨抽出來的一支箭,忽的回眸,同身後的兩人彎起眉眼,“要是在這裏把這個人‘解決’的話,我們會變成共犯的欸。那可不好呢。”
她手上的動作停下,似感嘆地道:“不過最棘手的果然也是人類啊。”
咒靈是因何而來?它們聚集了人類的一切怨恨、不滿、悲傷、苦痛,成為一切負面情緒的融合體,形成深刻的「詛咒」。人類即是詛咒的源頭。
白山秋實被近藤柳濑這般殺害,她不會驚恐、不會憤怒、不會哀傷、不會怨恨嗎?答案自然是……
否。
黑發的少女毫無預兆地身形一閃便離開了五條悟無下限術式的範圍,下一瞬出現在近藤柳濑的身後,動作幹淨利落地将他撂倒在了腳下。
她沒什麽表情地直接把人鉗制在地,箭尖閃着寒光貼着他的脖頸。
五條悟在察覺她動作的時候就撤掉了無下限術式,這會看她一瞬間就把這個剛剛還在發瘋的人踩在腳下,當即捧場地鼓起掌來:“哦,不愧是小折羽,身手越來越好了嘛!不錯不錯~”
雖然直接敲暈他更省事,不過……
聽着五條悟的聲音,鶴若折羽唇角重新勾起淺淺的弧度,她又略略伏低身,看着地下的男人,開口:“你知道,你一直在呼喚的秋實……她在哪裏嗎?”
“她就在那裏哦。”她擡起頭,含笑的眸望向那棵又欲發動進攻而被夏油傑的咒靈糾纏住的柳樹咒靈,“看,她在等着你……被她一起拖入無間地獄呢。”
他們可是咒術師,不方便對人動手。可現在只是“白山秋實”在複仇,不是嗎?
“你可要醒着呀,別暈過去了。”冰涼的箭刃平面貼着近藤柳濑的皮膚,清晰地傳遞出他的顫抖。這讓少女的紫眸中愉悅更甚,“真的和悟說的一樣是個膽小鬼欸。”
不過,這人身上溢出來的黑氣,可是在被那邊吸引着的啊。
真有意思。
五條悟啧了一聲:“我們明明是咒術師,怎麽連人類的破事也要去解決。”
“人類的事要解決是要靠警察先生們的吧。”鶴若折羽指尖一抹黑色一閃而過,她笑眯眯地站起來,“我們咒術師管不了呀。”
哎呀,他什麽也沒看到。五條悟聳了聳肩轉過身,沒多少距離還把手捧成喇叭狀對着夏油傑喊道:“傑——這個咒靈就交給你了哦——”
夏油傑笑罵:“你這混蛋,就知道使喚人。”
交代過小野和助留下來處理這邊的事,完成了任務的三個人準備一同回往咒高,搭上了開往東京的新幹線。
“傑,”三人并排坐在一列,五條悟轉頭看向夏油傑,“你剛才留下來跟那個誰說了啥?”
那個誰,指小野和助。
夏油傑也不知道怎麽每次最後留下來給小野和助留話的都是他:“也沒什麽,讓他去‘關照’一下那個醫院。”
“什麽啊,明明之前還一副不在意的樣……”五條悟說着說着噤了聲,他感受到一個輕輕的重量落在了他的肩上,下意識地矮了些那邊肩膀。
他一點都不意外身側少女這會的犯困,畢竟昨夜真正沒睡的其實是她。
見他突然沒聲了,夏油傑也看了這邊一眼,明白地沒再講話。
倒是鶴若折羽本人似是因這一下而清醒了起來,她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卻沒有坐起來,只依舊如同以往同乘車上時一般靠着他,聲音小小地喚道:“悟。”
五條悟垂眸:“什麽?”
“最近……秋人先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