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沒有誰能夠發現五條悟的到來。他一閃身就沒入了院內大樹的枝葉間,一雙湛藍的眼冷冷看着下方從房中走出來的男人。
幻境中日頭正濃,男人卻戴着厚重的鬥篷,讓人看不清他的眉眼,僅僅能從硬朗的下颌線分辨出他的性別。他鬥篷下伸出的手猶如枯槁,鉗制着一只不斷掙紮的咒靈,就向院牆邊的一個小房子行去。
看這樣子,是一只三級咒靈。
五條悟的視線跟着斜下,哪怕一刻也未曾挪開,男人也毫無所覺。
他只把小屋的門打開将咒靈往裏面一塞就立刻又關上了門,連看也沒看,便又回到了他出來的那間屋子。
屋子裏分明還有人類的氣息,那男人卻分毫都不在意。
五條悟的瞳孔忽的一縮。
這家夥的行為,難道說……?!
三級咒靈的氣息在一瞬便消失無蹤,五條悟直接躍下了樹,一息間站到了這小小房子的木窗前。
房中的人似心有所感,直直看向了這邊。
紫色的瞳眸幽幽,如同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熟悉而陌生。
十五
眼前的小房子由石磚砌成,裏邊很有些暗,僅有一個窗戶投入的外界的光、與室內那盞幾乎快要失去其本來作用的小燈微弱的光,一同在這白日照出了屋內小小的人擡起的臉。
是小折羽?
五條悟垂着眸與那雙毫無光華的紫瞳相對,視線又微微偏移,落到她的臉上。
女孩抱着膝蜷縮在屋內的小床上,小臉上帶着明顯久未與陽光接觸的不健康的蒼白,與如今的她相比又瘦削了許多,也幼小了許多。紫色的眼眸雖望着他卻毫無光芒,即便是并不認識這位突然出現的人,看見他時也一點漣漪都沒有泛起。
像是幼時的鶴若折羽,六七歲的模樣。她的手在他看見她時正在收回,顯然是剛剛才解決掉那只被扔進去的三級。
五條悟瞧着她半晌,忽地就揚眉笑了,擡起手沖她打了個招呼:“喲。”
屋內的女孩歪歪頭,雖然仍是看着他,卻也沒有更多的反應。
欸—。五條悟撓撓下巴,心裏尋思,以前的小折羽是這種性格嗎?
小院的門外又傳來了動靜,他只眼眸微動瞥了一眼,悄無聲息地再次隐入黑暗。
“回了?”
“嗯,這次搞到了一只二級。”
“拿去給容器吧。”
“桀桀桀,我正打算直接去呢。”
同樣被鬥篷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人進入視線之中,言語中提及的二級咒靈由于體型較大,與其說是拎不如說是被她拖着,将泥土地面拖拽出長長的痕跡。
咒靈掙紮着,叫嚣着,如同之前那只一樣被女人強硬地塞進了房中。
內裏傳出不小的動靜,興許屋子之所以是石砌就是因為結實。
女人另一手還端着一盤食物,跟着被放在地上踢進屋中,本就不多的湯水又灑出來不少。她沒有被鬥篷遮住的下半張臉上扯出滿是惡意的笑:“容器,加餐了!”
一道僅有鶴若折羽自己能看見的黑色的網無形地網縛住高大的男人,「雀折·玄」已然生效,然而等到它的最終效果發揮還需要時間。
已經見識過男人的猛烈力量所擁有的破壞力,鶴若折羽心中否認了自己與他硬碰硬的任何一絲可能,立時選擇了另一個最擅長的選項,躲避。
大樓中的每一個房間門都大開着,不需要去費勁開門,雖然也不再方便關上,總之還是更加有利于她的藏身。利用三樓趕到五樓所需要的點點時間差,鶴若折羽飛快地掠過幾道門前,而後悄無聲息地拐入了某一間。
先前以防萬一而用左手握木棍的選擇是正确的,現在它還微微顫抖着,殘存着承受過重擊後的麻痹感。把木棍換到右手,女孩小小的身軀隐在房間內的櫃子上方,耳中仔細分辨着門外的聲音。
那麽,這一位能否做到在自己的領域內準确察知她的位置呢?
答案是否。
男人緊跟着上到了五層,而後他的腳步聲稍滞,明顯比起之前慢了下來。
“啊啦啦,真的玩捉迷藏哇?”男人的聲音在外邊響起,和他的腳步聲一同在樓內激起陣陣回音,“那可不要被人家找到了哦,藏人的地方大多沒有什麽退路的吧?吶?”
真要是落到被找到的地步那不是超遜的嗎,鶴若折羽想。
她一向喜歡主動出擊來着。
“啪嗒”一聲,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男人還在向前踱步:“噫呀~聲東擊西這種小把戲對人家沒用的啦,人家才不會上當……騙你的!”
他猛地轉身,将拳對向了突然出現在視線裏的黑影。
前一刻的聲響是早前就設置好的東西沒錯,自上方疾踏而下襲向男人背後的卻也是鶴若折羽,她腳下在房門把手上一借力,身形急閃,便與男□□套上的利刺險險擦過,與此同時,她手上木棍最為尖銳的地方也劃破了他手臂上的皮膚。
——說是躲避,但她可沒說她會只是躲躲藏藏啊!
幾滴暗紅的液體又染紅了女孩的深色浴衣。
翻滾落至不遠處,鶴若折羽腳下絲毫沒有停頓,再次奔向觀察好的另一個方向。
“真是漂亮的身手啊,人家太喜歡你了~”身後是男人愈發興致沖沖與她搭話的聲音與瘋狂的追趕。
她極盡自己躲避之能,也找盡了所有縫隙去給男人制造傷痕,樓層位置從剛才的個位數層向十數層的後方飛快靠攏。無論是樓內的房間還是遭到男人破壞後碎裂倒下的陳設,都成為了女孩甩脫他的工具。
空氣中逐漸交織起血腥味,女孩赤着的雙腳最終還是被添上了傷口,踩在地上留下斑駁的痕跡,這種情況再繼續躲藏就會費勁許多了。
鶴若折羽靠着門框,左手手掌按住右臂的傷口,身上是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痕,原本為了泡溫泉而綁起來的頭發也再次散下,遮住她微眯的紫眸中的神色。
她依舊是笑着的,像感覺不到身上傷口帶來的疼痛,輕輕舔了舔唇,三兩下稍稍平了氣息,目光觸到又即将追逐而來的高大人影一頓,便離開了靠着的門框,轉身一躍還算輕巧地落腳到木質圍欄上,看模樣是準備直接翻去上面那層。
蒼白瘦弱的手已經攀住了上一層的地板,在她正要使力之時,男人卻已經來到了近前,直接抓住了她的腳踝。
力道大得仿佛要直接把女孩纖細的腳踝捏碎。
“抓·到·你·了!”
“你累了嗎?你累了吧!”男人蕩漾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奇怪的稱呼越疊越多,“準備好成為藝術了嗎,My baby girl!”
鶴若折羽低下頭去,看見了他方才被她打掉墨鏡後露出的下垂眼,同時一道咒力竄過了她的耳邊,直奔她抓着上層的手而去——毫無疑問泥牛入海,并沒有達到男人想要的效果。
“哦呀哦呀?”男人誇張地用左手捂住嘴,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剛剛瞄準的地方,“奇跡女孩!咒力居然對你沒用耶!你早說嘛!”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先生。”鶴若折羽的聲音帶着平靜的笑意,仿若日常聊天般回應道,“您想要殺掉我嗎?”
一直被她用作武器的木棍不知何時別在了腰間,空着的左手變戲法似的摸出一把什麽,沒有停頓地抛向男人的眼睛。
“!”
若非如此她先前頗費一番功夫打掉他的眼鏡又是為了什麽呢?
這些微的空當,讓鶴若折羽找到了機會一下将腳踝從男人的手中掙脫出來,而同一瞬間她放開了攀着上層的右手,整個人都向後倒去。
刺啦,寬大的浴衣袖擺擦到他的拳套,發出撕裂的聲響。
男人滞住的剎那,女孩漆黑的發絲從他眼前掠過,轉眼間二人的高度位置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交換。
一時間他視線猛地下劃,腦海中只産生了一個想法:真遺憾。
這可是在十五層,他是不是沒辦法親手把她弄碎啦?
“逃昏頭了嗎,baby?”
男人的聲音裏帶着将要遺失玩具的遺憾。
鶴若折羽清醒得很,她當然知道背後則是圍欄之外,但也正是在借着這一位置的交換,将男人留在上層。
以她現在的體力,無論如何在位置交換的時候都會同他遭遇的,她心裏清楚。
下墜的速度可以幫她最快地甩開他,而除非他解除領域,不然就可以篤定他不會跟着跳下來。
“很抱歉,如果一定要被誰殺死的話……”
「會有威脅到她生命的存在出現嗎?目前讓她不悅的,都已經消失了——
站在她眼前的人可以,鶴若折羽突然想了起來。」
“只有那個人噢。”
餐盤與咒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