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陳夏花她們的“小商品”生意正式成立。
現在的合夥人有四位,一位陳夏花,福嫂子,還有張家兩位妯娌。
陳婆子打小就沒教幾個閨女拿繡花針,都是叫她們學幹活的,陳婆子說的,“女孩子還是學勤快點以後才能嫁個好婆家,能持家呢,能縫縫補補就行了?,繡花幹什麽。”
陳夏花姐妹大了?,就讓她們幹活,出嫁了?也隔三?茬五喊回來幫他們幹活。
那時候陳婆子的話又變了?,說得是,“我養她們這麽大是幹嘛的,幹點活怎麽了??”
說她們,“該孝順的。”
陳夏花會打毛衣,會?勾毛褲鞋子那還是跟福嫂子幾個學的。
福嫂子會?繡花,張家兩個妯娌會?做樣式,陳夏花繡花跟做樣式比不上她們,她裁剪做得好,裁剪出來的整個模樣又精致又好看,不大不小的,每個都是正合适。
現在開廠子的都有個名字,他們這個“小作坊”也有個名字,叫光明村錦繡作坊。
錦繡這個詞不是陳夏花她們取的,是莊玉林他們幾個小孩取出來的,還翻了字典,莊玉林跟他們解釋了?,錦繡的意思是比喻事情的美好。
陳夏花聽莊民國的話,把她們做的事跟大兒玉林讨論呢。
錦繡作坊最開始不叫錦繡作坊,叫光明村袖套作坊。
莊玉林背着小手,否定了?這個袖套作坊這個名字:“為什麽叫袖套作坊呢,我的“工人爸爸”在磚窯廠上班,因為磚窯廠生産磚,磚可以拿來蓋房子,袖套作坊是因為你們只生産袖套嗎?”
“為什麽不生産手套、襪子呢?”
他戴着“好媽媽”給他的小巧精致的袖套去上學,班上的同學們全都過來,紛紛問他袖套是在哪裏買的,跟他當班長的時候一樣“威風”。
知道是莊玉林的“好媽媽”做的,小同志們一嘆,他們家裏?沒有“好媽媽”,有小同志就說了?,“我拿紙牌給你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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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同志們現在喜歡玩紙牌,還有跳繩。
是現在最時髦的玩具了。
紙牌叫扇紙牌,就是一群小同志圍着,把紙牌放在地上,把牌扇的翻個面就贏了。
整個學校有紙牌的小同志只有兩個,其中一個就是他們二年級一班的小同志。有了?紙牌,就等于是“號令天下”,有無數的小同志會?跟着一起玩的。
莊玉林捂着自己的袖套:“不行,讓你們的“好媽媽”給你們做。”
陳夏花她們幾個合夥人被還在上小學的兒子問住了?。
回頭福嫂子幾個就研究起怎麽做襪子手套了?。
“就跟賣苗子賣菜一樣,一樣不好賣啊,得多種幾樣的。”
這叫什麽呢?叫“可選性”。
莊民國把上輩子大兒玉林批發的小商品種類跟她們說,“還有內衣褲、帽子、包,發夾。”
莊民國上輩子也不懂生意,只看到大兒玉林的鋪子上批發來的各種東西,都是從廠子裏?直接拉過來的,一個鋪子裏?的小商品擺得滿滿當當的,拿發夾來說,光是發夾樣式都是幾十種,倉庫裏?也全是積壓的貨。
那會莊玉林才做了?批發生意沒多久呢,莊民國看到進來的那麽多貨,怕賣不出去呢,跟莊玉林說:“要不然少賣幾樣,這要是賣不出去就砸手裏?了?,是要賠錢的。”
莊玉林是怎麽說的呢,他就挑着眉,說,“你不懂。”還說,“只有東西越多,人家才會?進來進貨,能挑的東西才多,店裏?東西單一了?,那就是賣貨,不是批發了。”
就跟他後來引進的高端女裝、汽車,高科技一樣,這些也不叫“批發”,人家還有個詞兒兒呢,叫“代理”。
莊民國自己理解的,“批發”跟“代理”其實就是一種東西,代理聽起來比批發要高端,是這些代理做成了?品牌,批發呢,批發市場散亂,沒有形成品牌,就比人家代理落後了。
就跟他們這個錦繡作坊一樣,人家把錦繡做成了?名片呢,錦繡下邊生産的東西就要高檔些,要是換成了?袖套作坊,再生産其他的東西,沒有牌子,就是雜牌。
雜牌肯定是比不過正規軍,正規牌子啊。
陳夏花現在也當上了?錦繡作坊的“女老板”了?呢,錦繡作坊是悄悄成立,悄悄幹的,把家裏的田土都照顧了?,就在福嫂子家關門埋頭幹了?起來。
莊炮仗兩個老的還幫兒媳婦打掩護呢,“你去掙錢,我們來弄苗子地。”陳夏花沒同意,白天還是把苗子地打理妥當,等沒事了?才去福嫂子家。
苗子地二月份出了一回,四月份又出了一回,還是供銷社拉了?一大半走,嘗到了種菜換錢的每次出苗子都來,沒嘗到的,只知道他們三生産隊有家專門賣苗子的。
陳桂花沒種菜,不過還是過來看了?一回,她跟陳夏花說的,“我婆家媽說還是種糧食保險一些,糧食價格不便宜,一年也能掙好幾百塊呢,菜家家戶戶都有,誰會?買?城裏吃公家糧的還沒我們社員同志多,能賣出去多少??一斤糧食可抵得上好幾斤菜了,菜不值價,供銷社收多了?就不收了,換不了?幾個錢的,賣不出去的就只能爛在地裏了?,還不如?全種上糧食呢。”
陳桂花還勸她也別賣苗子了?,趕緊種糧食吧。
分把錢的苗子能跟好幾毛的糧食比嗎?
只有種糧食才掙錢。
陳桂花過來,也沒吃午飯,趕趟似的看了?兩塊苗子地就走了。
說要回去拔草,還要回去煮一家人的飯,家裏公公婆婆,男人孩子,小叔子小姑子都等着她燒飯呢。
陳夏花以前比陳桂花還沉默老實呢,忍不住說了句:“姐夫不是在嗎,叫他做飯。”
陳桂花理所當然的:“那不行,你姐夫是男人,他不會?,這家裏樣樣的東西擺放、燒飯做菜都只有我操持的,他們離不得我。”
陳桂花這輩子最自傲的就是一大家子都離不開她,樣樣都要她張羅。
她沒覺得這是壓迫,也不覺得這是辛苦,她覺得這是“被需要”,她忙,才證明離不開她,大家才“需要她”。
陳夏花想好生跟她說說話都沒時間。
陳夏花以前也覺得“活”是幹得越多越好,這樣才“能幹”,才叫“勤快”,才證明自己不是那等偷懶耍滑的,她剛被莊民國接回來,一刻都閑不得,要幹活,要燒飯,搶“活”幹。
莊民國有些讓她搶,有些不讓她搶,他進竈房燒飯洗碗,陳夏花一開始也心裏?不安,到現在,她擦面霜,吃麥乳精,吃餅幹,還戴發夾,穿新衣服,都習慣了。
她想說,這樣的想法是不對的。
張了?口,說不出來,陳桂花那邊急着回去,也沒進屋跟莊炮仗兩個說,在田邊跟陳夏花說了?幾句就走了。
回去過後,她婆家媽問她,陳桂花張口就回,“就幾塊田的苗子,我看也沒什麽大出息,我讓三妹以後還是安分種田的好。”
楊家大隊也有人賣苗子,一分錢好幾個苗子,賣的就是他們種的菜,發芽子還不如?他們自己灑種子呢,都差不多大小了?,自己灑種子還不用花錢買呢。
楊家大隊賣苗子的都虧的要改種糧食了?。
陳夏花跟莊民國講了?大姐勸他們種糧食的事。“她都沒聽我們家的是什麽苗子。”
大姐陳桂花一看見苗子就開始說。
莊民國沒當回事:“大姐要不種菜就算了?,糧食現在值錢,她要種糧食就種糧食吧。”
莊民國上繳了工資。
家庭職責劃分得很清楚呢,陳夏花管賬。
是管家婆。
莊民國現在去上工也是要帶“公文包”的人了。
他現在是廠長助理,是磚窯廠每天最後走的人,要清點數目,莊秋是廠長,到點了就要下班,莊民國清點了要登記,登記本是放在廠長辦公室的,現在被莊秋給了?他,讓他做好了登記,第二天再送到辦公室去。
莊玉林他們兄弟一放學就寫作業,莊民國下了?工也檢查他的登記有沒有算錯,數目大的時候,他就借兒子的算盤來算算。
陳夏花跟向婆子就去竈房燒飯。
莊玉林“校長”還說了,“爸爸,用乘法啊,可簡單了?。”
“爸爸要是不會?,我可以教你的。”
“好媽媽”陳夏花都是他的“學生”呢。
“不用了,我會?,你把給你小姑改的卷子拿來,我明天給她。”
莊玉林現在一心想掙零花錢,問他:“爸爸,借算盤算不算給零花錢的?”
他想買一個跳繩,跟小二玉春分開,一人用一個。
弟弟比他矮,小二用了跳繩,他再用,老是被打到。
莊民國看着他:“當然不算,這算盤是你爺爺的,算下來應該是傳給我的,等我再傳給你的,你現在還是用的我的呢。”
莊玉林板着小臉,把小姑的卷子抽出來,還抽出自己的卷子,是他們這次考試的卷子,要讓家長簽字呢。
他交代了?:“那你讓小姑明天給我學費。”
小姑找他改卷子,莊玉林也是要收錢的。
“行,讓你小姑給你。”
莊秋身為廠長,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很爽快就給了?五毛錢出來,讓莊民國拿回去給他,還邀請他們兄弟:“姜辰給陽陽買了?一批課外書,明天星期天,你讓他們過來看書吧,陽陽也想跟他們玩。”
工人是沒有雙休的,節假日、年節會?放假,他們磚窯廠上兩個星期也能休息一天,相當于一個星期休息半天,學生好一些,一個星期休息一天。
小孩最盼望的就是星期天了。
還有句話是這樣說的,過了?禮拜三?,還有星期五,到了星期六,還有一下午。
莊民國收了錢,說回去跟他們說說。
下了?工,莊民國又是磚窯廠走得最晚的一個,兜裏?還捏着莊玉林辛苦賺來的五毛錢呢,在口袋裏?都捂熱了,一進門,院子裏?好幾個孩子跑來跑去呢。
他的腿都被抱住了?。
韓媛媛撒開手,朝他伸手:“舅舅抱。”
莊民國把她抱起來,在懷裏?颠了?颠,陳夏花把他腋下的“公文包”拿了出去。
莊民國以前還覺得人家把“公文包”夾在腋下別扭呢,覺得這姿勢就跟那什麽“孔雀”一樣。
嘿,他現在也用上了?夾“公文包”的姿勢了。
莊玉林兄弟帶着個陽陽跑過來,兇巴巴的跟他告狀:“爸爸,媛媛妹妹家的大人太壞了,他們打小孩呢。”
“就是,太欺負人了。”陽陽還握着小拳頭,說要幫媛媛妹妹“報仇”呢。
打小孩?莊民國臉上頓時正經,抱着韓媛媛蹲下:“怎麽回事。”
莊玉林當即把媛媛妹妹額頭上的頭發撥開,露出那個包來,莊玉林把媛媛妹妹的褲子往腿上一掀,一只腿上還有淤青呢,一看就是摔了?的。
“你看!”莊玉林幾個讓他看“證據”。
他們還分不清摔和打,看到媛媛妹妹身上有傷,就想到了“狼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