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莊民國花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把陳夏花帶出了陳家。
跟太明村的村民們打過了招呼後,出了村,正要往小路上趕,陳夏花頓時想起來:“我的衣裳還在娘家呢。”
都是些土布褂子,但是陳夏花舍不得,她讓莊民國跟兒子等等她,她回去拿。
莊民國一把拉了人:“不去了,你帶的都是些褂子,夏天穿的,涼下來的衣裳還留在家呢。”
陳婆子現在是把他們給攆出來了,回頭誰知道會不會後悔的。陳家上頭兩個老的不做工,小舅子兩個整天免費當人家的“馬前卒”,就指着陳夏花一個人做工呢,這會兒是心疼錢,過後家裏一攤子事壓下來不管不顧了呢。
莊民國給大房,給岳家當牛當馬,他小舅子兩口子給不認識的外人當“馬前卒”,嘔心瀝血的沖在最前線,得罪人的活全是他們兩的,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裏說他們是“傻子”,“多管閑事”。
他那個知青出身的舅母子也是個不聰明的,兩口子一心想當上“婦女主任”,不過算下來,給外人當“馬前卒”,總好過莊民國這個給親人當牛做馬的。
他這一當好幾十年,他小舅子兩口子只犯傻了十幾年。
陳夏花還朝回看,舍不得:“那就不要啦?”
“不要了,回頭你想要,過年的時候再拿也行。”莊民國迫不及待趕回家,他打算好生跟陳夏花說說他們的以後生活。
說什麽呢,說以後不要再給別人當牛做馬了。
他是活了一輩子,最後看白了,陳夏花如今才不過二十三呢,前輩子一直被壓榨着,早就習慣了,想要一時的糾正這樣的錯誤除了要有人跟她說,教導他改變這樣的思想外,也得先把他們隔開。
陳夏花一想過年還能拿,也歇了返回去的心思,點點頭:“行,回頭拿。”
莊民國是一早出的門兒,現在還不到晌午呢就回來了,一到他們光明村,沿途還碰到做活的社員們,一個村裏住着的,見到了也互相打個招呼的,跟莊民國打過了招呼,見到跟在後頭的陳夏花,光明村的社員都吓了一跳,“你們夏花也回來了啊。”
莊家二房娶的媳婦是個常年往娘家跑的,這一點光明村上下誰不知道,不知道在暗地裏笑話了多少回,莊民國小學畢業呢,結果連個媳婦都守不住,也不知道讀個書有什麽用的。
不管什麽,都能推到讀書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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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他們娶的媳婦常年往娘家跑,早就鬧起來了。
“你們夏花這是回來拿東西呢?”
莊民國沒理會好事者,他兩輩子加一起,心裏年齡都是老頭子了,又一慣和氣慣了,壓根沒當回事,就跟他與岳母理論一樣,有什麽好吵吵的?吵吵有什麽用,只論吵吵,他就是再活一輩子也抵不過這些老婆子的。
只随口回應:“夏花幫了好幾個月了,我岳母家好幾個呢,剩下的他們自己就能忙完了。”
問的人頓時露出莫名的情緒來,“這樣啊,那你們回,我也去忙了。”
莊民國沒在意,點點頭就帶着妻兒回家了,陳夏花臉上也帶着莫名,到家了,才小聲跟他說:“他們忙不完的,還有好多活兒沒做完呢,還欠生産隊的工分呢,要補工分我娘他們還得補半個月。”
都靠陳夏花自然是慢,一個人補工分,要補上三四個月的。
“哦,那他們慢慢補就是。”反正莊民國也是随口一說的。
陳夏花跟着踏進門,一進門就在門邊摸出了個掃把,掃起院子來了,莊民國平常要出工,還要帶兩個孩子,能稍微拾掇就不錯了,院子裏長了草都來不及收拾,陳夏花一邊掃地,一邊扯草,沒一會就把院子給掃得幹幹淨淨起來,“你把簸箕給我,我去把這些雜草給倒了。”
雜草也是有用的,放在太陽底下曬一曬,扔在他們自留地裏,來年翻土下去,就成肥料了。
莊民國都差點沒跟上她的節奏,把小二放下來,叫他在院子裏到處玩,給陳夏花拿了簸箕去。
收拾完雜草,莊民國正要找陳夏花好生說說話,話還沒開,陳夏花已經大步進了屋裏,把他們爺幾個衣裳,裏邊的地,桌子給擦了起來。
“夏花,歇一會吧。”莊民國朝她喊。
裏邊傳出回音:“我不累。”
小二玉春平常早就滿屋的跑了,今兒一直安安靜靜的,這會兒坐在他的小凳子上朝裏頭望,莊民國無意瞥見,心頭一頓。
從見了人到現在,他們小二好像還沒喊過一聲媽的。
兩個兒子對莊民國還是依賴的,打小就是被他一手帶大的,但陳夏花常年在娘家,回來的時間少,尤其像小二這樣年紀又不大的,好幾個月不見就生疏了,可能都忘了媽媽長什麽模樣了,媽媽對他們那就只是一個“名詞”。
意識到這點,莊民國指了指裏邊忙碌的身影,跟兒子說:“小二,那你是媽媽,是你的勤快媽媽。”
玉春噘嘴,就是不喊。
莊民國也不強求,陳夏花如今回來了,等以後時間長了,他就能接受了。
正說着,他小舅子陳銀寶的聲音在外頭響起:“姐夫,快給我開開門。”
莊民國開了門,陳銀寶正提着個大袋子呢,一下就遞了過來,陳銀寶這人生得不錯,模樣白淨,還能說會道的,不然也不能成為他們太明村頭一個娶到知青的男人,被一時傳為奇談的。
陳銀寶苦着臉,跟他賣慘:“姐夫,我姐的衣裳我可是送來了,咱家窮喲,都快吃不上飯了,口袋比臉都幹淨,你要錢,得去找大姐夫二姐夫去。”
陳銀寶一回去就聽他媽說了三姐夫要錢的事,吓得趕緊把他三姐唯一跟家裏有點聯系的衣裳給送了來,生怕莊民國借着再去拿衣裳的理由問他們要錢。
毫不猶豫就把另外兩個姐夫給推了出來。
莊民國抱着衣裳:“我跟你姐是打算回去拿衣裳的。”過年的時候。
陳銀寶忙擺手:“可別,衣裳也送來了,大家都忙呢,也別登門了,姐夫你忙吧,我走了。”
他跑得快,莊民國不由得多看了幾眼“年輕”的小舅子,陳銀寶這人特別會打蛇上棍,每回過來從來沒有站門口不進門的。
用他的話說,“來都來了,還能不吃個便飯的。”
人家村裏的幹部們去公社開會,說吃飯就是便飯,他也學着了,拿捏着官腔,說要在他姐家吃便飯。
陳夏花這一忙,就忙到了大兒子玉林放學回來。
玉林跟他弟一樣,只看着人,不喊人,莊民國拍了拍他:“快去做作業。”
幼兒班的作業簡單,就是數數字之類的。
莊玉林在院子裏寫作業,沒一會就跑到莊民國身上,遞上自己的作業本,小臉上滿是不解,都快皺成一團兒了:“爸爸,一加三等于多少?”
那張充滿了求知欲的小臉,叫莊民國頓時想起,他兒子現在不是那個叫老師們誇贊的聰明孩子,只是個剛入學的幼兒班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