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天庭流言
君冢和小午同時看向青琉,她一時無措:“我……”讓他們見吧就怕節外生枝,不讓見吧又于心不忍。兩難之間,她将君冢拽到一旁,低聲問:“你也覺得我應該讓他們見一面對不對?”
不料他卻道:“不。”
她擡頭透過昏暗的光注視着他,隐約可見清朗的眉目間一抹悵然,似乎在擔心她。她低下頭,心中湧出一股莫名的心緒。她明了,他雖對這對有情人心懷慈悲,但是兩相權衡,依舊希望她做出對自己有利的選擇。
她想起自早間找到蛩蛩後的種種,轉頭又看見那女子因為太過緊張整個身子都僵了,就為等自己的答案。終于,她把心一橫,沖着君冢燦然一笑,“就讓他們見一面吧,不然這裏該如何了局呢?不怕,有你在出不了岔子。”
說着,她取出祥雲印讓君冢施法将蛩蛩放了出來。
不用想也知道即将要分別的兩個有情人相見是個什麽情景,況且蛩蛩此去是生死未蔔,所以他們三個人很是自覺地從屋裏退了出來。青琉頓感無力,出了門就在臺階上坐下了,小午緊靠着她。君冢不放心,在整個屋子外面設了結界,這才挨着他們坐下。甫一坐定,就見青琉的頭重重地落在了他的肩頭,再看小午也是這般靠着她的肩頭,一大一小皆已睡着。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眼眸中卻露笑意,指尖微動,青琉腕上的鬼草越發紅豔,一丈之內登時暖氣四溢。
天光大亮的時候,青琉因為頭沒擱穩落了空,一下子清醒過來,身側的小午也被驚動,揉着惺忪的眼道:“天亮了……他們還沒出來嗎?”
話音剛落,就聽見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青琉轉過身去,見蛩蛩和那女子相攜着走出來,徑直到了她面前,齊齊地施了個禮并道了謝。
二人面色沉靜,只是那女子一直專注地看着蛩蛩,眼中的深情幾乎都要溢出來。青琉動容,那樣的神色斷然不是普通的道別,不舍中還夾雜着絕望,自然,于女子而言,還要為蛩蛩的安危擔憂。
收了蛩蛩之後,青琉和君冢又在這裏停留了一天一夜,見那女子雖然情緒很是低落,但沒有再折騰,這才離開。
君冢将青琉送回了山神的住處後就帶着小午回了君山。分別前,小午拉着青琉的手依依不舍,青琉也幾乎就要落下淚來,那場面比尋常的骨肉分離還要情深義重。君冢冷眼從旁瞧着,暗暗想笑。
北滄毫不費力地将青琉帶回天庭,那時,她瞧着越變越小的房屋集市和山川湖泊,扭頭看身側從容不迫、仙袂飄飄的北滄,心中不禁感慨,這才是一個正宗仙人該有的氣度哪!
因為她這個落魄的樣子實在不适宜即刻面見天帝,所以北滄先行複命去了,她則要先拾掇拾掇。
剛回到她值守的那個偏門,就見玉虬等在那,旁邊還坐着個神色極其不耐煩的猴子。剎那間,她忍不住先叫了聲“玉虬”,本來還好好的,見他們這麽等着她,心裏就莫名湧出一股委屈,眼裏蓄着淚,生生忍着才沒掉下來。
玉虬見到她先是愣了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知她這一趟定是吃了不少苦,這才一會兒的功夫,她的圓臉就有了尖下巴。
沒等玉虬反應過來,青琉就一下子撲上去抱住她。天庭的一瞬間,凡間可是好些日子呢,況且,這些日子過得……的确不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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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出息。”猴子撇了撇嘴,一臉鄙夷地看着青琉。
青琉不理他,只是投去甜甜的一笑,這厮最是口是心非,要知道,他可是天帝都難讓移步的人,此時卻坐在如此寒碜的門邊等她。
“回來啦!”玉虬挽過青琉的手臂,“事情辦得還順利嗎?”
“嗯。”青琉從腰間取出祥雲印在玉虬面前揚了揚,“蛩蛩在這裏面哪。”
“那就好,我和猴子還擔心你應付不來呢!”
“本來還真是。”青琉如實道,“不過多虧了北滄上仙……”見那兩人無比驚詫的表情,她忙解釋道,“噢,他也是奉命下凡去辦差才恰巧遇到我的。”
玉虬知她要去複命,便不再細問。倒是猴子面色略沉,坐直身子,冷眼望着她道:“那北滄……你往後離着點。”
青琉和玉虬同時看向他,眼裏是一般的疑惑。“為何?”她們同時出口道。
猴子要她們看得不甚自然,眼眸略動,結結巴巴地道:“他……快……成親了……”
聽了這話,青琉和玉虬相互對視了一眼,忽然就一同哈哈大笑起來,即俏又柔的笑聲在這風輕雲淡的天庭裏顯得格外動聽。
“你想什麽呢!”她們又嘲諷似的異口同聲回了他一句。
天帝仁慈,又看在長虛的面上最終對蛩蛩網開一面,只罰他受鞭刑一道。雖然這是件皆大歡喜的好事,可是這倒令青琉覺得當初青鳥的運氣着實背了點。
事情終告一段落,青琉又恢複了從前優哉游哉的日子,幾乎忘了在凡間時暗暗立下的回天庭要好好修習的決心。除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跟着猴子修習了一陣子,之後便自動地在腦中屏蔽了修習這件事,倒是君冢,每次上得天庭來總得逼着她學點法術。
這一日,玉虬又給她帶來了天庭最新的八卦,二人正聊得起勁,全然不顧一旁神色漠然又帶點鄙夷的君冢。
“哎?”青琉突然秀眉一蹙,問玉虬,“收服蛩蛩算不算一件很大的功勞?”
“為何這麽問?”
“你先說算不算。”
“不算!”玉虬回答得很幹脆。
青琉狠瞪了玉虬一眼,不過她知道這是實話,沉吟片刻,百思不得其解地道:“不算……那為何我覺得最近天庭裏衆仙人對我跟從前不太一樣了呢?”
“如何不一樣了?”玉虬來了興致,又向她挨近了些,饒有趣味地問。
青琉歪着頭細細地想着,“嗯……就是……客氣了許多,這些仙啊,哪個不是眼睛長在頭頂上?從前啊別說是上仙了,就是普通的仙人們對我也是愛理不理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走哪他們都笑臉相迎,還有的主動邀我去他們的仙宮裏做客呢!你說怪不怪?”
玉虬“撲哧”一聲笑了,伸出嫩如蔥白的手指點了點青琉的額頭,“我的傻青琉,這自然是因為北滄上仙啊!”實際上,她今日就是為了這事來的。
青琉一臉迷惑,“這跟北滄上仙有什麽關系?”
“你當真不知?”
青琉又認認真真地想了下,很是确定地搖了搖頭。
“現如今啊,整個天庭都知道北滄上仙在太華山時為了救你竟然化了真身!”玉虬盯着一臉無辜的青琉噼裏啪啦說出了聽來的故事,接着就是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哎!你當初告訴我們凡間種種的時候可沒有這段啊!說!為什麽不告訴我?”
一想到這麽重要的事情竟然是從旁人口中聽來的,玉虬就悲憤萬分。因為她覺得就她們這種關系,怎麽着也得是她拿到第一手八卦資料才對。
“啊?”青琉愣住。這故事情節一波三折,連人物說什麽話、做什麽表情都被刻畫得細致生動,非親眼所見不能言也,連她這個當事人都自嘆弗如。她只知道是北滄救了她,卻不知是如何救了她。
“啊什麽啊?你就說到底有沒有這事吧?”玉虬瞪着她,憤憤然道。
“我當時……暈過去了……”
青琉頓悟,論起八卦,太華山山神原來亦是個中高手啊……
“原來是真的……”一瞬間,玉虬就從青琉結結巴巴冒出的幾個字裏腦補了一切。接着,她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件事,“如今衆仙友都說北滄對你不一般呢!難怪猴子要你離那北滄遠點,他一定是早就知道了,不對呀……他說這話時你才回來,而且他自你下界就一直同我在一塊等你,他是怎麽知道的?不行,我得問問他去。”
話音未落,青琉只覺面前一陣清風拂過,玉虬已然不見了蹤影。她皺着眉頭,又挨着君冢坐下,“怎麽辦?依着熙和上仙的性子,我怕是沒什麽好日子過了。”
因為青琉的關系,玉虬和君冢也算是熟識了,是以說話并沒什麽避諱的,方才的話他也都聽見了。他見她情緒很是低落,擔憂都寫在臉上,心中一軟,“無妨,熙和表面看着厲害,不過是嘴皮子的功夫,背後使絆子害人之類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
“真的?”青琉登時展顏,但想起熙和頤指氣使的樣子又覺得他這話不大可信,便道,“不會又是你從凡人立的傳裏看來的吧?”
君冢輕輕笑了下,“不是,你信我就是。”
青琉将下巴抵在案幾上,長長地嘆了口氣,擡眼看着他道:“方才玉虬說的話你可別信。”
不想他看向別處,目光放得遠遠的,“她說的是真的。”
青琉愕然,見他語氣有些冷,不禁急了,忙解釋道:“即便是真的,那也不能說明什麽啊!不過是見仙友有難出手幫了一把而已……”
君冢收回視線,見她面頰微微泛紅,急得還要想說卻什麽都說不來的樣子,意識到方才自己的失意被她誤會成了不滿,便寬慰道:“你別急,這的确是不能說明什麽。”
“萬一你誤會了怎麽辦……”青琉想也不想順口咕哝着道,轉而又唉聲嘆氣起來。
君冢長睫微顫,面色如常,心裏卻是如打鼓般急跳了兩下,一雙邃目閃過奇異的亮光,不過很快,一股難言的無力感襲上心頭,一切的欣喜和期盼都消失了。
他将松松握着的拳頭放在嘴邊,正思索着該如何岔開話題,只聽青琉開口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想明白。肥遺明明是受了魔氣的影響才發狂的,那日在淩霄殿上北滄上仙為何沒有向天帝回禀此事?還有,那塊散發黑氣的碎石塊……”她努力比劃着,“那石塊也是北滄上仙收了的,怎的他也沒提?”
說起淩霄殿,若不是因為蛩蛩受審,青琉怕也沒有機會進入這天庭裏最恢宏、最雄偉的宮殿。當時青琉結結巴巴地為蛩蛩辯護了兩句,長虛自然是支持她的,可寧虛卻站出來狠狠地批駁了一通,幸得北滄出面維護,才讓她這個小仙不至于那麽難堪。
蛩蛩之事議畢,不知為何天帝并未叫她退下,所以接下來有關肥遺的事情她也聽了那麽一耳朵。北滄只是将如何同肥遺相鬥直至将其誅殺的經過講了個大概,但是關于肥遺發狂的根由以及那個石塊他卻只字未提。仙魔不兩立,按理,這麽重要的事情北滄不應該有所隐瞞才是,萬一真的和魔族相關,那就該報予天帝早做決斷,可他偏偏什麽也沒說……
君冢沉默了片刻,似是不甚在意地道:“或許他有自己的考慮吧。”
“也是,”青琉甩了甩頭,覺得也許真是自己多慮了,“他可是執掌天下社稷的上仙,行事決斷自然有他的考量,豈是我這種沒腦子的小仙所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