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四人行了幾日,統共也沒有走上多遠。江三越發地沉不住氣了,跟楚飛揚叫板過幾次,卻全部被楚飛揚輕飄飄地打了回來,反倒把自己氣了個半死。
奈何是他有求于人,還要靠着楚飛揚去尋他一直挂念着的寶藏,心裏再不甘願,江三也只能耐着性子跟随楚飛揚。每天日上三竿才起程,天還大亮時就要歇腳,悠然得如同要将這段路走上一輩子。
江三忍無可忍地把車夫打發走,又用繩索将兩輛馬車連在一起,自己當起車夫,至少可以每天早早地上路,多趕些時間。
“我倒要看看,他還能忍多久。”楚飛揚半倚在車壁上,手裏捏着一個小巧的白玉酒杯,怡然自得地微眯起雙眼。
君書影也道:“江湖上能人異士多如過江之鲫,若只是去尋個寶藏,能勝任此事的大有人在。他卻寧願委屈求全,也非要拉你前去。若說他不是針對你而來……”君書影冷哼一聲,“不管這幕後是誰在指使,他也該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楚飛揚面含笑意撇了君書影一眼,那嚴肅正經的模樣在他看來卻百般可親可愛,不由地伸手碰碰他。
“做什麽?!”君書影扭頭問道。
“倒酒。”楚飛揚舉了舉手中的杯子,又示意着君書影身邊矮幾上的酒壺。
君書影還未動,一旁已經伸過來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舉着褐色的酒壺,一臉恭敬地把酒倒入楚飛揚杯中。
“楚大哥,這種小事就讓雲飛來吧。你為了我們天山派如此費心,我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你。”一直蹲在角落裏當裝飾的楚雲飛這時終于找到了表達謝意的機會,彎身走到楚飛揚身邊,十分鄭重地斟了酒,又将酒壺放在自己和楚飛揚之間的小幾上,方便取用。
楚飛揚扯動了一下臉皮,對着一臉正直的青年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唉——他要怎麽樣才能讓這個正直過頭的孩子稍微明白一點,有時候喝酒他不是為了喝酒,而他醉翁之意也并不在酒啊!
除了從前的君書影,還從來沒有人能讓楚飛揚如此深感無力。看來一個好過了頭和一個壞過了頭,對他都是一樣的殺傷力巨大。
“其實我知道江三為什麽非要纏着楚大哥。”楚雲飛突然又道,這卻吸引了楚飛揚和君書影的注意。
“你知道?”楚飛揚有些意外。看他呆頭呆腦一根筋的樣子,沒想到還是有一些見解的。想來也是,畢竟人家是天山派掌門的大弟子。
“你說說看。”君書影面色略微凝重地道。
“因為整個江湖上最值得信任的就是楚大哥啊!”楚雲飛興奮地道,“雖然我讨厭那個江三,不過我得承認在這一點上他是看得不錯的。如果真能找到什麽稀世珍寶的話,自然是同楚大哥一道最為安心,不用擔心到時候分贓不均引起禍端。”
……
楚飛揚和君書影都沉默了。
楚雲飛看到自己話音落後一個低頭喝酒一個掀窗看景的兩人,不知道自己哪裏說錯了,只能讪讪地笑了笑:“我說得是不是不對?呵呵,我出去看看那個人。”
等到楚雲飛離開,君書影才放下簾子,無奈一嘆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做過什麽,他對你的崇拜簡直盲目得可笑。”
“你還不是一樣。”楚飛揚一把攬過君書影,将重新斟滿了酒的杯子舉到君書影唇邊。
“誰……唔!”君書影剛想出言反駁,一張嘴就被醇香的美酒灌了滿口,只能先咽了再說。
還未待他再開口,楚飛揚已經低下頭把臉湊近,在他唇上一下一下地輕輕吸吮,笑着低聲道:“你再往外看一看,我們這是到了哪兒了。”
君書影等楚飛揚放開自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楚飛揚掀開簾子,笑着向他示意。
君書影傾身向外看去,只望見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一些稀疏的枯樹枝枝叉叉地立在寒風大雪之中。
“下了雪便不認識了麽,你還記不記得胡家寨?”楚飛揚在他身後提醒道。
君書影恍然大悟,再向外看去,果然看到不少熟悉的事物,連那條當初他飲馬的小溪也看到了,只是這時已經被冰凍住,不複潺潺清澈的流水。
“原來已經到了這裏……”君書影喃喃道,那豈不是……當初他身體異樣時,二人所住的客棧也不遠了。
“今晚我們就在那客棧住下,你說可好。”楚飛揚似乎猜出君書影心中所想,在他耳邊親昵地道,“只是不知這麽多年了,那掌櫃的還記不記得總是将他的客房弄得一團糟的兩個人。”
君書影想起那時三天兩頭追着楚飛揚要賠償的客棧掌櫃,還有那被他逼着假扮自己的店小二,竟也有些恍惚起來,不由生出些感慨。時光易逝,一轉眼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
此時回想起來,原來他曾經頑固執着的權勢,地位,并不是那麽難以舍棄。反而是那些摻雜着太多感受的回憶,竟從來不曾忘記。像被放入了塵封的破舊箱子,一旦枷鎖打開,往事便瞬間歷歷在目,連最細微的細節也能記起。
“這麽多年了,也許那客棧早不在了。”君書影道,“就算在,也早該物是人非了……”
“我不‘非’不就夠了?那些紛紛擾擾的人事管他做什麽。”楚飛揚從後面擁住君書影,将下巴擱在他的肩上。
君書影被他這一句自大之言攪得什麽傷懷感慨也沒有了,哼了一聲道:“是,楚大俠倒真是一直沒變。依舊人前謙謙君子,人後狂妄自大。”
“承蒙君公子美言。那——不知公子是喜歡謙謙君子的在下呢,還是更鐘愛狂妄自大的在下?”楚飛揚放肆地調笑道。
還沒等來君書影的回答,馬車突然颠了幾下停了下來,前面傳來江三的大吼:“你們是什麽人?!膽敢光天化日之下搶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