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生辰宴
兩日時光一晃而過。
榮王府張燈結彩, 寶明郡主十七歲的生辰宴,竟是比及笄那年還要熱鬧。
這日,錦嫣早早兒地便起來梳妝打扮, 還特地命玲兒去京中最好的衣莊裏定了一套如今最時興的衣裳, 這兩日催着緊趕慢趕, 總算用鋪子裏最好的那件成衣改成了她的尺碼,就為了今兒穿去榮王府。
先前她遣了暗衛去調查, 查了整整兩日, 也沒有查出她想要的東西。
這個結果雖然讓錦嫣失望,卻也在她的預想之中。畢竟當年之事頗為久遠, 又牽扯皇家,難以打探也實屬正常,加之這些暗衛到底是趙恒彌的人, 錦嫣交代下去時多少有些顧忌,許多事情不能明着來, 只能讓他們旁敲側擊地去打探,這樣一來, 暗衛打探的方向本來就存了些偏差。
不過也并非毫無收獲, 如今街坊市井間關于帝後的傳言大大小小許多件,錦嫣聽了不少, 大致對穆淮與姜寧靈之間有了了解。
而這些傳言,錦嫣越聽心中越踏實。
無外乎都是說姜寧靈是如何憑着那張相似的臉才入了宮的。
錦嫣起先還不大相信, 待聽得多了後,她舉起銅鏡來細細瞧自個兒面容,當真覺得同姜寧靈有許多相像來。
至于那寶明郡主喜歡什麽, 錦嫣并不是分在意,只不過派人去買了副最貴的頭面, 又細細包好,生辰禮便算準備妥當。
待時辰差不多時,錦嫣便上了馬車,往榮王府去了。
當然,今日也不忘戴了面紗。
先前錦嫣是不确定當年之事是否有隐情,如今聽着市井那些傳言,雖說已有八分确定穆淮心中之人便是自個兒,可到底還是有兩分不确定,思來想去,還是決定莫要輕易将這面紗遮了去。
況且,有這輕紗遮面,也能保持一份神秘之感。
錦嫣最是了解這些男人,若是毫無保留地将自個兒交去他們手上,不一定能得珍惜,倒不如若即若離,勾的人心癢癢,才能叫他牽腸挂肚。
這也是這些年來她從楚妃身上學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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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在出門之前,錦嫣還特地在眉間點了灼灼朱砂。
上回她始料未及地與姜寧靈描了個相似的妝容,隐隐被壓去一頭,回來後便一直耿耿于懷,今日裏又特地描了相似的妝面,又做了些改動,掩了些許清秀,重了些許明媚,加上眉間一點朱砂,看上去同姜寧靈更相似了。
玲兒起先有些不解,不知錦嫣為何要學着姜皇後的打扮來,錦嫣輕哼了兩聲,卻也并未多解釋。
不過她心中跟明鏡兒似的,之前那相似的妝面全然是巧合,可全京城的人都知那姜寧靈是她錦嫣的替身,那她不如好好兒利用一番。第一回 是巧合,可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她回回都是這樣的妝面,落在不知情的人眼中,那便成了這是她慣常的妝容,第一回的巧合,也成了那姜皇後的刻意模仿。
馬車很快便到了榮王府。
因着皇帝親自下令要大辦寶明郡主生辰的原故,榮王府今日熱鬧非凡,許多達官顯貴紛紛來賀,不知道的還以為今日并非郡主生辰,而是榮王過壽呢。
錦嫣的馬車上并無明顯标識,外觀也普普通通,絲毫不顯眼,随着其他馬車一道緩緩往大門行去。
左右兩旁甚至有人嫌車走得慢,索性下了車,大步往前走去。
錦嫣打起簾子看了看,又放了下來,在車中穩穩坐着,絲毫也不在意這極慢的速度。
榮王府前面街道雖寬,可來往的馬車實在太多,衆人未免堵着路,大都選擇在還有一段距離時便下了馬車,徒步過來,搖搖晃晃行至大門前的馬車,實屬不多。
鎮國公家的老太君是一個,英國公家的老太君是一個,再一個,便是錦嫣的馬車了。
王府的小厮忙得團團轉,見又是一輛行至大門前的馬車,便下意識以為又是哪家腿腳不便的老祖宗,雖瞧不出是哪家的馬車,但禮數周全總是沒錯,便大聲道:“老夫人,您請。”
誰知馬車內先是跳下一個青色衣衫的侍女,而後一只纖纖素手伸了出來,搭在那侍女的手背上。
顯然是個年輕女子的手。
那小厮嗓門頗大,這麽一句,便招了不少人有意無意地瞥了過來,只是衆人還未來的及收回目光,便瞧見馬車內下來一個年輕女子,柿色的衫裙在人群中十分亮眼,帶着年輕女子獨有的活潑。
小厮怔愣一瞬,直覺這人有些來頭,卻又眼生得很,便問道:“小人眼拙,不知是哪家小姐?”
寶明郡主這回生辰宴,是遞了帖子的,但因帝後皆會來榮王府,便有些未受邀的女子也想渾水摸魚一番,想在貴人面前露個臉。小厮先前攔下過幾個,見着錦嫣眼生,便不由得警惕幾分。
玲兒見哪小厮神色,便知她二人被當成了不入流的小門小戶,頓覺這人狗眼看人低,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将拜貼遞上前去,沒好氣道:“喏,你好好瞧瞧!”
說罷,又小聲罵了句“看門狗”。
那小厮全當沒聽見,認認真真查看了一番,這才笑嘻嘻道:“原來是晉國的錦嫣公主,公主這邊請。”
周圍仿佛靜了一瞬。
錦嫣十分享受這種萬衆矚目之感,頗有些傲氣地揚了揚下巴,扶着玲兒的手往裏去了。
不過她預想中的低聲議論并未出現,衆人瞧了她背影一瞬,又紛紛若無其事地繼續往前。
只有幾步遠處的一個身着玉色長衫的女子“嗤”了一聲,看上去似乎很是不滿錦嫣的做派。
玉色長衫的女子行至門前,小厮很是熱情地迎了上來:“溫姑娘,您總算來了!郡主念叨您念叨了許久,小的這就帶您去見郡主。”
溫淺意含笑點了點頭,随着那小厮去見寶明郡主了。
世家貴女已來了不少,正将寶明圍在中間,左一句右一句地奉承,待溫淺意一進園子,寶明眼中一亮,尋了個由頭脫了身,往外走去。
溫淺意會意,同幾個相識的貴女寒暄兩句後,也往外去了。
果然,一出園子,便被守在外邊兒的侍女帶着去尋了寶明。
見了寶明,溫淺意打趣道:“壽星公怎的還跑出來了?”
寶明作勢瞪她一眼:“還說呢,本就只邀了幾個相熟的小姐妹聚上一聚,現在倒好,這麽多人一塊兒來了,我寒暄到現在茶都沒喝上一杯。”
溫淺意抿唇一笑:“陛下疼你,還這麽多抱怨?”
說到這個,寶明更來氣了:“陛下疼我?從小到大,我就是陛下衆表妹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長了十七年,連生辰禮都從未想起過,這回倒好,這般好心地為我辦生辰宴?”
說着,寶明四處看了看,确認無人後,這才小聲嘀咕道:“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明面上是看重我,實則是想借這回見一見某人吧?你說說,陛下大辦這生辰宴,為了彌補些許多年來對我這個妹妹的虧欠,倒也勉強說得過去,但陛下同皇後一同來榮王府為我慶生,這便奇怪了吧?”
溫淺意搖了搖頭,示意她莫要多言:“聖心難測。”
而後又比了個口型道:禍從口出。
寶明撓撓頭,小聲道:“我也就跟你說說,罷了罷了,不說也罷。”
溫淺意是宣武侯嫡孫女兒,寶明的手帕交,二人從小一塊兒玩到大,情同姐妹,因此寶明才會向她一吐苦水。
二人又閑話了一陣,溫淺意說着,忽地想起了什麽:“我方才進園子裏的時候,怎的沒瞧見錦嫣公主?”
說到錦嫣,寶明更沒好臉色:“她和你前後腳進來的,趾高氣揚的很,冷着臉過來同我說了兩句話,便尋了個借口不知上那兒去了。”
寶明說着,猜測道:“不會是去見陛下了吧?”
溫淺意吓了一跳,忙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道:“陛下不是還沒來嗎!”
寶明皺了皺鼻子:“我也就随口一猜。”
經寶明這麽一提,溫淺意也不自覺想東想西,見四下無人,兩人湊一塊兒嘀咕起來。
說着說着,二人得出一個結論:那錦嫣公主一看便不好招惹。
寶明甚至還歪着頭想了好一會兒怎麽形容她,好半晌才想出來:“她就跟我父王身邊前段時間得寵的那個寵妃似的,天天趾高氣揚,不知自個兒幾斤幾兩。”
寶明這話說的直白,卻叫溫淺意恍然大悟:“對了,方才我瞧見她便是這個模樣!”
“聽說她在晉國便是由寵妃養在膝下,看來将養母的派頭學了個十成十。”
寶明的母妃曾被一個得寵的側妃蹉跎過,郁郁寡歡了許久,好在膝下幾個兒女都争氣,又性子剛烈,長大一些後便見不得母妃受委屈,明裏暗裏給那側妃使了不少絆子,那側妃吃過幾回虧後便不敢再為難榮王妃了。
因此寶明很是看不慣寵妾那副做派。
溫淺意不知想到什麽,嘆了一口氣道:“可憐那姜家姐姐,玉一般的人物,想來是不屑得同這種慣會獻媚之人相争的。”
可身在深宮之中,不争,便無活路。
寶明也想到了,那姜寧靈本就是因同錦嫣長得相似才得以入宮,如今正主來了,又頗有手段,只怕姜寧靈往後會受些委屈。
“陛下真是瞎了眼,不識珠玉,捧着一塊石頭當寶貝。”
小姐妹又閑話了一陣,眼見着出來了太久,便動身回了園子。
寶明說得不錯,若只是為她慶生,穆淮不必這般早就到榮王府,能過來打個照面,已是很給榮王府面子了。
可寶明不知道的是,穆淮今日一早便說有些事要同榮王商議,早早便離了宮,只不過只曉得人不多罷了。
姜寧靈自然也一同過了來,穆淮同榮王議朝政,她自是不好在一旁聽着,便出來園子裏閑逛。
雖說今日來榮王府的貴女中,有不少是之前相識的,也能閑話幾句打發時間,可她如今身為皇後,身份與從前大不相同,想來那些人說話也不能與之前那般無甚顧忌,便不想去自讨沒趣,帶着若竹沿着小徑慢慢走着。
姜寧靈起先還同若竹打趣,說穆淮來得這般早,不像是特意來同榮王議事的,倒像是來私會錦嫣的。
若竹忙“呸呸呸”了兩句,叫姜寧靈莫烏鴉嘴,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誰知正是這麽巧,主仆二人拐了個彎,就見一片竹林中,隐隐約約能見着一個柿色的身影,在一片青蔥翠綠中,亮眼得很。
姜寧靈遠遠瞧了一眼,只覺有些眼熟,待那女子轉了個身,能瞧見面容,便看了出來,那人正是錦嫣公主。
她同錦嫣公主也沒什麽好閑話的,況且她也并不想私下同錦嫣碰上,便谷欠轉身離去。
可轉身之時,眼角卻瞥見一個身影。
那身影她再熟悉不過,正是穆淮。
姜寧靈頓住步子,就見穆淮在竹林外停下腳步,而後錦嫣公主立刻朝他又去。
簌簌微風帶來女子銀鈴般的笑聲。
姜寧靈心中一沉,卻又仿佛并不大意外。
“若竹你瞧,我當真猜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