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重要
姜寧靈腳步一頓, 繼續問道:“陛下握着那枚玉,把玩多久了?”
那小宮女不知姜寧靈問此事是何意,但皇後問話, 還是得規規矩矩答的, 便細細想了一想, 發覺自個兒想不起來陛下究竟是自何時起開始握着那枚玉,只隐約記得九山公公帶着這玉回來已有兩三個時辰了, 便模棱兩可道:“大約, 兩三個時辰吧。”
兩三個時辰……
那便是說,自打九山将這玉交給他, 他便一直握在手裏?
姜寧靈站在石階前,忽地不想往前去了。
她被這玉佩攪得心中不平靜,原想着她同穆淮朝夕相處這般久, 他多少也會将她放在心上,誰知他只是端坐在桌案前, 手中握着那枚他當年親自交至心上人手中的信物,整整半日。
她像是被那枚玉佩生生隔開了。
但他方才那一聲缱绻至極的“月兒”, 又是何意?
姜寧靈猶豫一瞬, 并不覺他這段時日來的細致體貼是做僞,便拎起裙擺, 到底還是緩步走去了穆淮身邊。
姜寧靈邁入正殿的那一瞬,穆淮剛好擡眸往這邊瞧了一眼, 見是姜寧靈後,便對候在門外的宮人打了個手勢。
若竹見狀,很識趣地沒有跟進來, 姜寧靈剛一踏入殿內,身後的雕花木門便緩緩被合上。
穆淮将手中物件随意一放, 而後擡眸徑直看向姜寧靈,等着她過來。
不知為何,那道目光落在姜寧靈身上,莫名讓她覺得有些灼熱,不由得便放緩了步子。
一時間二人都未說話,只有姜寧靈又輕又緩的腳步聲,一下一下,似是踏在穆淮心上。
不知是否是心裏裝着事而生出的錯覺,從殿門到桌案前的短短幾步路,讓姜寧靈覺得格外漫長。
但她仍緩慢又堅定地朝着穆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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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行至穆淮跟前,姜寧靈正谷欠張口,卻忽地被他扣住手腕,而後使力一拉,天旋地轉間,已經跌坐在穆淮懷中。
姜寧靈下意識地擡手攀住他肩膀,待穩住了身子,又略略蜷了蜷手指,想要将手收回來。
只不過在她将手收回來之前,穆淮便将她往上擁了擁,手掌扣在她後腰處,姜寧靈想退也退不得,索性便不動了。
姜寧靈方才胡亂想出的那些來見他的理由被他這一動作,一下全忘了個幹淨,只擡眸去看他,腦中飛快想着要如何才能将話頭引到那枚玉佩上去。
只不過還未等她想好,穆淮便開口了:“午間睡了這般久,可是身上有哪兒不舒服?”
姜寧靈搖了搖頭。
美人黛眉微微蹙起,似是盛滿了心事,穆淮心中一動,俯下身去,谷欠将那淺淺皺着的眉頭撫平。
姜寧靈卻仰起臉來,纖指一點,點在了穆淮唇上。
也攔住了他谷欠靠近的身形。
“陛下今日裏,收到了一枚玉?”
雖說話尾帶着些上揚的疑問,但這句話聽起來并不是像在問他。
穆淮淺淺一笑,并未往後退去,答道:“是。”
姜寧靈的指尖還點在他唇上,穆淮薄唇張合間,似有微微酥麻的觸感從指尖而起。
姜寧靈素手微微一顫,不自覺便縮了回來,攏入袖中。可即便如此,指尖似乎還能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
姜寧靈不自覺偏過頭去,輕聲道:“那枚玉對陛下來說,很重要?”
穆淮略一思索,不論晉國此回的目的為何,他還是會顧念當年與疏月的情分,只不過要看晉國是否有分寸,是否會将當年的情誼消磨殆盡了。
“是。”
短短一字,簡潔明了,卻讓姜寧靈的心往下沉了沉。
“陛下會納錦嫣公主為妃嗎?”
姜寧靈知曉自己問得直白,可眼下,她只想聽穆淮一個真真切切的答案。
納錦嫣為妃……若晉國此番谷欠意讓錦嫣來和親,那他應當是會順水推舟應下的。
穆淮已有一個明明白白的答案,可話到嘴邊,又覺姜寧靈也許會難過,便寬慰道:“即便她來和親,最多也不過是貴妃之位,越不過你去。”
穆淮的本意,是想告訴姜寧靈,她才是燕國的皇後,他的發妻,無人可撼動,可落在姜寧靈耳中,卻全然變了味道。
穆淮以為将她放在最高的位子上,她便能安心,殊不知姜寧靈所盼的,從來只有他一份真心。
姜寧靈心中漸漸漫上澀意。
貴妃嗎?
良久,姜寧靈才慢慢道:“臣妾知曉了。”
穆淮聽着卻有些不對味,擡手捏了捏她細嫩的下巴:“你說知曉了,是何意?”
姜寧靈眨了眨眼,将方才想到的那些大略說了一遍:“陛下既然要冊封貴妃,又是來和親的公主,禮部自然要忙上一陣,臣妾作為中宮之主,自然是要從旁協助許多,輕慢不得。”
穆淮指尖一頓,而後似笑非笑地在她光潔的下颌上摩挲兩下:“你倒是賢惠。”
姜寧靈看着那雙墨黑的眼,忽然間覺得穆淮并不是在誇他。
穆淮手中力道重了兩分,在她白皙的面龐上留下淺淺的印記:“你這會兒過來,便是來問朕要不要納妃的?”
姜寧靈這回過來,的确是想探一探錦嫣公主在他心中究竟是何分量,穆淮說得倒也沒錯,便點了頭,而後又想起什麽,仰起臉對穆淮道:“臣妾還有一事。”
穆淮略一挑眉,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臣妾的身子已經大好,一直住在勤政殿中,實在不合規矩,還望陛下準臣妾搬回永安宮。”
錦嫣既然要來,穆淮定不會同先前那般,一得空便會來陪她。既然如此,不若主動往後退開些,好有一陣适應,省得日後難過。
美人眸光盈盈,盛着些許期待與祈求。
卻是在祈求離開他身邊。
穆淮被氣笑了。
手掌撫過她纖細的後月要,而後頓在一處不輕不重地按壓:“身子已大好了?”
語氣有些莫測。
姜寧靈不自覺擡手抵上他胸膛,想同他稍稍拉來些距離再說話。
二人離得這般近,會讓她腦中思考不了許多的。
誰知穆淮掌心一使力,反倒讓她更密切地貼了上來,而後便聽得他沉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想推開朕?”
姜寧靈自是聽得出,穆淮此時有些不快。雖不大明白他為何突然生氣,姜寧靈卻還是收了手臂,而後乖乖擡手擁住他脖頸:“臣妾不敢。”
她同穆淮同塌而眠這般久,對他的性子已摸得一清二楚,知曉怎樣哄他最有用。
可待她乖乖巧巧将自己送入他懷裏時,卻覺着方法今日仿佛并不奏效。
年輕俊美的帝王還是冷着面容,垂眸看着她,頗有些居高臨下的意味。
好似她做錯事了一般。
姜寧靈忽地有些委屈。他要納錦嫣為妃,她假裝大度還不夠,還要過來哄他?
她突然,不想哄了。
姜寧靈沉默一瞬,而後坐直了身子,擡手覆上扣在自個兒後月腰處的大掌,想讓他松開桎梏。
穆淮原本就沉了下來的神色,此刻更冷了。
姜寧靈去掰他手掌,不僅未掰動分毫,反倒還被穆淮反手扣住手腕,動彈不得。
“皇後想回永安宮?”
姜寧靈低低“嗯”了一聲。
“皇後雖說自個兒身子已經大好,可朕仍然放心不下,皇後若想回去,需得朕細細檢查過無礙才行。”
姜寧靈起先沒明白他說的“細細檢查”是什麽,以為又要診脈一類,剛想說今早上林青黛才來過,卻覺得上衫的搭扣被他挑了開。
姜寧靈頓時明白了過來。
還未來得及有何動作,卻見穆淮欺身上來,将她抵在桌案上,俯身在她耳邊低語:“皇後可有想念朕?”
姜寧靈雖在勤政殿住了這般久,可主要是留在這兒養病,先前她病着,穆淮自然不會做什麽,待她身子好轉,穆淮念她大病初愈,只好生養着,也并不曾動她,說起來,二人雖夜夜相擁而眠,卻許久未有親近了。
她也很想念他。
姜寧靈知曉自個兒對穆淮向來沒有什麽抵抗的能力,便也縱着他胡來。可這裏到底不是寝殿,她身後是仍散發着墨香的奏章 ,上邊兒寫着的是朝中要事,可此刻卻落上了女兒家的珠釵手钏,她身前是身着龍袍的帝王,神情冷肅,可那雙本在執朱批的手,此刻卻落在她顏色姣好的朱唇上,或輕或重地摩挲,帶來若有若無的情愫。
姜寧靈的腦中頃刻間亂成一團漿糊,可到底覺得有些羞,忍不住擡臂遮住了雙眼。
穆淮擡手握住她柔荑,輕緩卻不容抗拒地拉了來,讓她不得不看着面前之人。
“月兒,莫怕。”
低沉的聲音中似乎帶着些許笑意。
輕輕柔柔的兩個字飄入姜寧靈耳中,勾得她面頰不自覺更紅幾分,有些羞赧的偏過頭去,卻見摞了幾層的奏章 整整齊齊地碼在一旁。
強烈的反差讓姜寧靈羞澀更甚,閉了閉眼,轉頭朝另一面側去。
卻不想一睜眼瞧見的,是一枚通體瑩潤的白玉。
姜寧靈只覺那些朦朦胧胧的情意也好,燒至面頰的羞赧也好,在看見這枚玉佩的那一瞬間,都被抽離了去。
她不自覺掙紮起來。
卻被穆淮牢牢桎梏住,圈在懷中,逃無可逃。
姜寧靈咬了咬唇,到底沒忍住,低低嗚咽出聲。
穆淮以為她是怕疼,動作愈發溫柔。
可姜寧靈仍是哭得身子都顫了起來。
穆淮不禁皺了眉,擡手谷欠去捏她下巴:“怎的了?”
姜寧靈卻緊緊環着他脖頸,不肯擡起臉來,只帶着哭腔道:“陛下,臣妾不想在這裏……”
穆淮以為她只是怕羞,畢竟這是他處理朝政的地方,一時間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卻到底依着她的意,将人抱去了裏間。
不知過了多久,待穆淮終于餍足之時,姜寧靈也好容易止住了眼淚,伏在穆淮懷中,時不時小小地抽噎一下。
穆淮把玩着她一縷發,看她這委屈巴巴的模樣,覺得又疼惜又好笑,便擡手撫上她面頰,指腹壓過她泛紅的眼眶,聲音裏帶了無限縱容:“月兒想要什麽?”
此時此刻,哪怕她說要摘天上的星星,他也能立刻叫人去造□□。
姜寧靈眨了眨眼,擡眸看着他,半晌才道:“月兒不想讓你納錦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