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玉佩
沉悶的雷聲響了好幾回, 姜寧靈伏在穆淮懷中,感覺到穆淮略顯無措卻又一直緊緊擁着她,無聲地笑了一下, 有些不想從他懷中起來。
穆淮的确是有些無措, 在安撫小姑娘這一事上, 他屬實沒什麽經驗。
見姜寧靈因雷聲而發抖的身子,穆淮只能将人擁得緊一些, 再緊一些。
屋外的雨勢不僅未有絲毫緩和的趨勢, 反倒愈發地猛烈。
良久,穆淮見懷裏的人沒了動靜, 便徑直将人抱着站起身來,谷欠往榻上走去。
誰知他剛一起身,姜寧靈環着他脖頸的手便緊了緊, 似是怕掉下去似的。
穆淮不禁逸出一聲低笑,卻順着她的意将人往上攏了攏, 穩穩當當地将她抱至榻邊,而後掀開錦被将她塞了進去。
“朕去沐浴, 你且等一會兒。”
姜寧靈輕輕“嗯”了一聲, 嬌軟的身子縮在被褥裏一動不動,只露出一張小臉來, 模樣乖巧至極。
穆淮心中一動,俯身在她光潔地額上落下一吻, 這才起身離去。
姜寧靈躺在榻上,思緒有些恍然。
她之前從未進過勤政殿。
向來都是穆淮“偷摸”去永安宮,偶爾她來給穆淮送些點心吃食, 還要被他裝模作樣地趕回去。
沒成想眼下她直接躺在了龍床之上,身上穿着的, 還是明黃繡龍紋的寝衣,周身都是他的氣息。
姜寧靈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錦被,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想念。明明穆淮方才還在眼前,可她卻有些想他了。
今夜不知怎的,好似一刻也離不開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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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寧靈想着想着,忽地想起方才被他按在懷裏,被他手掌用力攏住時的觸感,面上忽地有些燒。
待反應過來自個兒在想什麽時,姜寧靈眨了眨眼,有些不可置信地将頭埋進錦被裏。
穆淮從裏間出來時,看見的就是這幅場景。
美人一張芙蓉面紅得似要滴血,緊緊裹着被褥,眉頭微蹙。
姜寧靈正用力閉着眼不去想那些事情時,忽覺額間被人覆上,而後便聽得穆淮有些擔憂的聲音道:“面色怎的這樣紅,可是有哪兒不舒服?”
姜寧靈一睜眼,就見穆淮不知何時已來到了榻邊,正撐着手懸在她上空,眸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姜寧靈面色登時更紅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臣妾無事,只是有些累了。”
她原本就已經歇下,臨時起意跑來了勤政殿,又折騰了好一會兒,眼下已比往常她就寝的時間要晚上不少,穆淮不疑有他,熄了房中的燈火。
剛一躺下,姜寧靈便自動自發地翻入了他懷中,穆淮順手一撈,大掌在她背脊上安撫似的輕撫。
“睡吧。”
窗外雷聲伴着風嘯,雨點肆意狂舞。
姜寧靈一顆浮躁的心卻漸漸安定下來,困意來襲,不多時便沉沉睡了過去。
穆淮心中卻有些燥。
他記得姜寧靈昨夜裏才來了月事,今夜只能幹看着。
偏生姜寧靈今日裏格外黏他,睡覺了都緊緊抱着不松手。
溫香軟玉在懷,卻動不得分毫。
穆淮無聲地嘆了口氣,閉上眼,腦中開始過那些無聊至極的奏章 ,想以此分出神去。
待将今日朝臣們呈上來的大大小小事情都在腦中理了一遍後,穆淮忽地發覺,他方才絲毫未想起錦嫣。
明明為錦嫣的事情煩擾了許久,可自打見到渾身都被雨打濕的姜寧靈起,他便分不出神來再去想旁的人。
明明一直覺得此刻去見她只會更添憂煩,可一見到她時,他連為何事憂煩都想不起來了。
窗外又是轟隆幾道雷聲,姜寧靈在睡夢中皺緊了眉頭,很是不安的模樣。
穆淮斂了思緒,擡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輕撫,而後俯首在她飽滿的朱唇上印下一吻。
一室安寧。
姜寧靈這一覺睡得很沉,待醒來時,天已大亮。
門外偶有交談聲傳來,卻又都刻意壓低了聲音,似是怕擾到房中之人。
姜寧靈坐起身來,擡手間見身上穿的還是穆淮的寝衣,便揚聲喚了若竹。
若竹很快便進了來,笑吟吟道:“娘娘醒了?陛下出去時特地吩咐過了,說娘娘昨夜歇得晚,讓我等莫要打擾,娘娘若是還覺得乏,不若再睡一會兒?”
姜寧靈搖了搖頭,撐着手從榻上起身道:“不早了,先回永安宮吧。”
若是在她的永安宮,無人拘着,那她自是想睡到幾時便睡到幾時。可眼下是在勤政殿,雖說穆淮發了話,可倘若她真倚着這句話恃寵而驕,總歸有些不好。
見她要起身,若竹便捧了一身衣裳來讓她換上,一番洗漱完畢,正要出去,就見九山帶着人将早膳捧了上來。
見姜寧靈要走,九山忙道:“娘娘,陛下吩咐過了,讓您用過早膳再回。”
頓了頓,又笑着補上一句道:“陛下正同幾位大人議事,否則定要回來陪您用膳的。”
既然九山說了這些話,姜寧靈自是不好拒絕,用了些吃食後才回了永安宮。
雨已經停了,路兩旁被風雨打落的花葉顯然已被宮人清掃過,已瞧不出昨夜狂風暴雨的痕跡,只有空氣中仍彌漫着水汽,無端叫人覺得有些悶。
姜寧靈未乘步攆,一路走回了永安宮。
昨夜裏她有許多話想問穆淮,可當穆淮将她擁在懷中稍顯生疏地安撫她時,她又有些害怕問出口。
待行至永安宮門口,姜寧靈擡起頭來看了一眼。
端方的幾個大字被雨水洗過,在清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大氣恢宏。
姜寧靈微微嘆了一口氣,心中無端生出些許類似于鸠占鵲巢的情緒來,頗有些複雜地擡腳邁過了門檻。
盛京城外,向西數十裏的地方,一隊人馬收拾妥當,從驿站中重新啓程。
連日來的奔波讓人疲憊不已,所有人都沉默着一言不發,只做好自個兒分內的事情,就等着領頭的人一聲令下,繼續向前行去。
可一衆人等來等去,等了許久都未見領頭之人從驿站中出來。
隊伍最前端一留着絡腮胡的男子有些沉不住氣了,轉身來到馬車前,扣了扣窗道:“太子殿下耽擱了許久,臣恐出了些什麽事,還請公主前去看一眼。”
馬車裏的人應了一聲,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後,一名月白衫裙的女子從裏出了來,提着裙擺小心避開地上的泥濘,朝驿站裏邊兒走去。
這一行人正是晉國來燕的使臣,而這月白衣衫的女子,自是錦嫣公主無疑。
錦嫣提着裙擺,一路上至二樓,在走廊盡頭最大的那間屋子前停下,擡手扣響了房門。
幾聲響後,并未得到回應。
錦嫣複又擡手連着扣了好幾下,過了許久才聽得裏邊兒懶洋洋應了一聲,而後一陣腳步聲過來,門開了。
只是從門口出來的并不是晉國太子,而是個身段妖嬈女子,見錦嫣站在門口,便朝她妩媚一笑,步履輕快地走了。
錦嫣朝裏看去,一股淩亂的氣息撲面而來,一眼便知昨夜裏發生了什麽。
晉國太子趙恒彌正坐在榻前套着鞋襪,擡頭看了一眼房門前的人,懶散道:“勞煩皇姐親自來請孤。”
錦嫣皺着眉,見他面色透着不正常的蒼白,眼窩深陷,下面帶出青黑的一圈,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樣,瞥了一眼便沒再看,冷聲道:“古大人已帶人收拾妥當,在樓下侯着了,還請太子快些。”
趙恒彌不緊不慢地拿來衣袍套上,很是無所謂:“急什麽?去盛京的路那麽長,急這一時一刻又有何用?”
錦嫣聽了這話,眉頭皺得更深了:“太子既然知曉路途遙遠,便該動作利落些,若是趕不上燕帝的千秋節,那便麻煩了。”
一句話已然是很不客氣了。
趙恒彌動作一頓,看向錦嫣時微微眯了眼:“皇姐這是在怪孤?”
錦嫣垂下頭去,不谷欠同他争辯:“不敢。”
趙恒彌很是滿意地看見她示弱,無所謂道:“趕不上千秋宴又如何,有你在,他還會動我晉國不成?”
說罷,輕挑地笑了幾聲,也不知是在笑錦嫣,還是在笑穆淮。
錦嫣咬了咬牙,跟在他身後一道下了樓。
出驿站時,趙恒彌腳下虛浮,步子不穩,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被一直等在門邊的絡腮胡扶了一把,這才免于摔倒。
趙恒彌輕飄飄地道了聲“多謝古大人”,便袖子一甩,直接入了馬車裏。
古南見他這副模樣,便猜到他昨夜裏定是又瘋了一陣,在心中嘆口氣,朝後邊的錦嫣比了個“請”的手勢,這才翻身上馬。
錦嫣在侍女的攙扶下上了另一輛馬車,車輪滾動間,一行人朝着盛京慢慢悠悠走去。
錦嫣身側的侍女方才跟着她一道上了樓,之前當着太子的面不敢抱怨,這會兒入了馬車,才敢小聲道:“太子殿下真是太荒唐了。”
錦嫣伸手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低聲道:“玲兒,小心隔牆有耳。”
那名為玲兒的侍女癟了癟嘴,頓住了話頭,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小聲道:“公主這回去北燕,也不見得是壞事,總比一直待在那破院子裏好。”
錦嫣瞪了她一眼,玲兒這才住了口,不再說這事兒了。
錦嫣卻不自覺摸了摸腰間的荷包,捏住了裏面那枚她一直小心保管的玉佩。
玲兒說得對,既然來了北燕,她就沒有再回晉國受苦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