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貴妃
若竹這話說得委婉,字字句句都是為她着想。
姜寧靈思索一瞬,覺得若竹也沒什麽好瞞的,便将之前穆淮說過的話大略同若竹說了一遍。
若竹有些沒大明白,疑惑道:“奴婢愚鈍,陛下為何要假意疼寵唐才人?且即便是這樣,又為何不想讓旁人知曉咱們永安宮也得陛下重視呢?”
這些事情姜寧靈不是沒想過,不過朝堂之事她知曉得也沒有那麽細,只是大略有個猜想而已,便道:“大約是捧殺吧。”
“陛下應當意不在唐才人,而是讓唐才人身後之人以為其得了聖寵得了信任,從而松懈防備,才會露出破綻來。”
若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繼續看着姜寧靈,等着她解釋為何陛下不将永安宮的地位放到臺面上來。
只是等了半晌。卻沒等到姜寧靈再開口了。
至于穆淮為何每日要“悄悄”來這兒,姜寧靈也拿不準。
許是為了給唐才人一個“獨寵”的假象,又或是為了讓她心甘情願地在唐才人一事上為他推波助瀾,卻又不想讓她生出更大的心思來?
姜寧靈思索一陣無果,索性抛在腦後不去想了。
房中安靜一陣,姜寧靈忽地想起什麽,問若竹道:“陛下今日送去毓秀宮的賞賜裏,除了那兩斛南珠,可還有旁的什麽格外貴重的東西?”
毓秀宮這榮寵可是宮裏頭一份,唐才人身邊的宮人裏難免有那麽幾個心思飄的,明裏暗裏炫耀給各宮聽,其他宮裏的人若是想知道陛下送了些什麽過去,也不難打聽到。
若竹将她聽到的消息都一一說給姜寧靈聽了,全都是些名貴玩意兒,若竹說了一遍之後,又壓低聲音道:“奴婢聽說陛下還送了幾樣好東西過去,以唐才人的身份,本不該用這些的,但陛下格外開恩,賞給了唐才人。只不過毓秀宮的人只拿這件事出來炫耀,卻未說明是什麽物件,奴婢瞧着,說不定是以前宮裏哪位娘娘用過的。”
姜寧靈點點頭,并不十分好奇穆淮究竟送了什麽“好東西”過去。
她只需知曉這其中混了越制的東西便好。唐才人瞧見那些,定會認為穆淮這是在暗示她什麽。
姜寧靈現下幾乎能猜到穆淮的心思,唐才人哪怕再有城府,也不過是個不到雙十年華的小姑娘,穆淮這鋪天蓋地的“寵愛”一番接一番地壓下來,任哪個小姑娘都會暈頭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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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才人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況唐才人本就主動制造了那一次見面,穆淮對她好,她多半還認為這是她手段了得的成果。
姜寧靈料想得不錯,毓秀宮裏,唐才人房中正一派歡天喜地。
唐才人深知身邊有幾個得力奴才的重要性,于是從那一堆賞賜裏挑了幾樣小物件兒,分別賞給了她房裏的宮女太監。
這些人得了賞賜,愈發覺得自個兒跟對了主子,你一言我一語地奉承起了唐才人。
唐才人聽着有些飄飄然,好容易穩了心神,才沒教這些話沖昏頭腦,可好聽的話兒太多,唐才人不禁也覺得是自個兒手段了得,宮中後妃已無人能越過她去了。
至于壓制皇後,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若說昨日裏唐才人因得穆淮極少來毓秀宮陪她,而隐隐約約擔憂穆淮究竟對她有幾分上心,今日裏看到這些賞賜,已是全然不擔心了。
唐才人心道,陛下剛登基不久,前朝政事自是繁忙,再者這麽多年以來,陛下身邊那些女子的下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不說旁人,就說能跟着陛下入宮得位份的那幾個,能伴在陛下身側這麽多年,自然是得陛下喜愛的,卻一年到頭也見不到陛下幾次,可見陛下的确甚少來後宮。
雖說陛下不能陪伴她許多,可這賞賜是實實在在的,還不能說明陛下的心意嗎?
唐才人在心中捋了捋近來得到的消息,愈發覺得是穆淮這個人不近女色,看來得催促宮外早些送良方進來。
待她有皇兒傍身,想來更是風頭無兩。
唐才人心裏的如意算盤打得啪啪作響,就連陸婕妤在門外指桑罵槐也影響不了她此刻的喜悅。
一時間,宮裏人人都知唐才人得了聖心,很快議論開來。
“哎你聽說沒,毓秀宮裏那位,可是得了先帝的敏貴妃最愛的那支步搖呢!”
“毓秀宮裏可是有兩位,你說的是?”
“不是我說,你是消息不靈通還是沒長腦子啊?婕妤被禁着足呢,陛下哪兒會想起她?自然是那位唐才人了!”
“真沒想到哇,皇後和婕妤都沒動靜兒,反倒是讓一個才人得了勢。”
“誰說不是呢,我從前聽說皇後娘娘同——同那位長得相像,這才花了好些銀子拜托同鄉給我安排進了永安宮,誰知連陛下的面兒都沒見過,要說咱們皇後也是個不争氣的。”
“就是啊,原以為永安宮是個好去處,我也是打點過關系才進來的,誰知被安排過來灑掃,莫說陛下了,就連皇後的面兒也難見着,早知道啊,不如不去打點,沒準兒還分去了唐才人那兒呢!”
兩個掃地的宮女抱着掃帚,湊在永安宮門外嘀嘀咕咕。
若竹剛巧出來,見二人在偷懶,便說了幾句。兩個宮女對視一眼,皆有些不耐地應了一聲,懶洋洋地揮起了掃帚。
見若竹走遠後,方才那說托了同鄉才進永安宮的宮女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還真當自個兒是個人物了。”
另一人垂頭喪氣道:“早知如此,何必多花我那幾兩銀子呢,你說,咱們要是能去唐才人那兒該多好。”
這人不過随口抱怨一句,也沒那膽子做這種事情,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另一個宮女想起自個兒在內務府裏那個當了小總管的同鄉,眼珠轉了轉,心思活泛了起來。
永安宮外的這些話自是傳不到姜寧靈耳中,她正坐在桌邊,笨手笨腳地秀着一個香囊。
不過她手法笨歸笨,但繡出來的紋樣倒是規規矩矩,并未歪歪扭扭了去,不一會兒的功夫,香囊便已初現雛形。
吟南在一旁看着,起先極擔心她會戳着手指頭,可看了一會兒,見姜寧靈每一針都看似要戳到手指頭,卻又都能險險停住,便大概明白了這是皇後獨特的手法,笑吟吟地看着她弄。
“娘娘這是為陛下繡的吧?”
姜寧靈聽得吟南語帶欣慰的一句話,手中動作一頓,心這道還真不是給穆淮的。
不過話若是說得這麽直,萬一傳到穆淮耳裏,定會讓他覺得沒臉面,姜寧靈想了想,模棱兩可道:“本宮先拿這個練練手。”
姜寧靈作為姜家的女兒,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過在女工上頭,姜夫人卻并未要求她許多,只需她學會便可,至于精通不精通,便未做深究了。
今兒個姜寧靈純是閑來無事,心血來潮想給自個兒繡個香囊挂在月要間,本就磕磕絆絆着呢,被吟南這麽一問,頓時想起若她只給自個兒繡而沒有穆淮的份兒,好似有些說不過去,但若讓她連着繡兩個,又實在是難為她,悶頭繡了一陣後,索性往小桌上一放。
不繡了。
省得穆淮問。
剛放下香囊,去內務府領份例的若竹也回了來,見房中并無旁人,便低聲道:“娘娘,奴婢從內務府回來時,聽到路上有幾個宮人在說,陛下把從前敏貴妃最愛的那支步搖賞給了唐才人。”
說着,又怕姜寧靈誤會,補充道:“先帝的那位敏貴妃。”
姜寧靈知曉這位敏貴妃。按說穆淮登基後,先帝的妃子應當都稱太妃,可這敏貴妃的身份着實有些尴尬。
先帝在位時,敏貴妃掌鳳印、攝六宮,兩個兒子也極得先帝寵愛,好不風光。
相傳先帝甚至想廢太子,将太子之位給敏貴妃的兒子。
後來先帝一朝病重,太醫說是中了毒,先帝的親信查來查去,将源頭查去了敏貴妃宮裏。
敏貴妃抵死不認,卻不想已封了親王、出宮建府的兩個兒子帶了人馬沖進皇宮,大有逼宮的架勢。
好在穆淮早有防備,擒了敏貴妃的兩個兒子,止息了這一場叛亂。
先帝得知此事後氣血攻心,當場将這兩個兒子打入天牢,貶為庶人,同時立了诏書,要廢了敏貴妃的位份。
可後來不知怎的,先帝思慮良久,只将敏貴妃禁了足,其他未動分毫。
由此可見敏貴妃多得先帝寵愛。
先帝本就是強弩之末,又被最疼愛的女人與最疼愛的兒子背叛,精神受了重創,沒撐幾天就去了。
而穆淮登基後,只字未提這位先帝的敏貴妃,先帝的其他妃嫔都成了太妃,只有這位敏貴妃,繼續被禁足在宮裏。
穆淮沒發話,宮人也不知該如何稱呼她,只得繼續稱一句“敏貴妃”。
說起這個,若竹不禁有些奇怪:“這位敏貴妃雖得寵,可下場着實不好,哪怕陛下是假意捧高唐才人,也不怕唐才人見了那步搖多想?”
姜寧靈搖了搖頭:“敏貴妃得寵時,無人能與之制衡,所用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連見慣了好東西的敏貴妃都喜歡那支步搖,可見其華麗精致,旁人只會羨慕唐才人得了好東西,不會再想許多了。”
只有宮裏從前伺候過敏貴妃的老人們才知曉這步搖的來歷,想來也只會在背後嚼嚼舌根,不敢拿去唐才人面前說什麽。
就是不知穆淮送去這支步搖,是有意還是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