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師叔 (2)
賀宗野不解,“你就快點給我縫,我能忍住。”
“少廢話。”沈畫,“你咬牙忍着,肌肉崩得跟石頭一樣,縫出來歪歪扭扭,你想叫我砸自己招牌吧。”
賀宗野苦笑:“那也沒辦法,各種麻醉都試過,都沒用。”
沈畫微笑:“今天就給你試試老祖宗留下的有用的。”
讓賀宗野趴在治療床上,沈畫給他紮了針。
幾分鐘後,她收了針,“好了起來吧。”
賀宗野活動了一下肩膀:“這,好像也沒覺得有什麽變化……算了你就這麽給我縫吧,我趕着去局裏開案情分析會。”
說着,他眼神嚴肅起來:“對了,這些天報告了兩起女大學生失蹤案,網上鬧得沸沸揚揚,你應該也聽說了。白天也就罷了,若是上夜班,注意着點。跟你們院的女醫生女護士都提一句。”
沈畫點頭。
賀宗野又催:“快縫吧,我趕時間。”
沈畫卻已經開始收工具盤:“縫好了。”
“縫好了?”
賀宗野一愣,皺眉。
什麽時候縫的,他怎麽半點兒感覺都沒有?
他趕忙走到洗手臺那邊,背對着鏡子扭頭去看……
直到穿好衣服,賀宗野還覺得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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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縫針沒覺得疼。”賀宗野語氣複雜。
這語氣,都把沈畫給逗樂了。
她很大方地說:“想多體驗幾次的話,以後縫針都可以過來找我。”
這話要是叫別人聽着可能會不高興,詛咒誰天天縫針呢。
但賀宗野顯然不在意,一點兒不客氣地拿出手機要加沈畫微信。
處理完賀宗野,沈畫就交班了。
又跟主任說明情況,請一天假,她就騎着自己的小電驢回公寓。
行針前一天,霍延是需要泡藥浴的,泡藥浴也會比較疼,他可能睡不太好。
沈畫估計他早上起來會比較晚,就沒打擾他。
又找出和顧深的聊天頁面。
從昨天到現在,大師侄都沒給她發來一句話。
這尴尬期未免有點兒過長了吧。
幸虧她盡早把身份說清楚了,不然以後誤會大的時候再說,就以大師侄這麽敏感的性格,怕不得當場叛離師門?
沈畫又給顧深發了條微信。
SH:11點鐘之前到,地址清水灣……
聊天框頂部立刻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可又是好半天,沒一個字發過來。
沈畫去洗了個澡,值一晚夜班,總覺到處都是髒東西。
洗完澡出來,大師侄終于回話了。
顧深:收到。
沈畫輕笑一聲,手機調出霍延的歌開始播放,一邊聽一邊給自己弄個早餐吃。
吃過飯,她就躺在沙發上聽歌。
她發現了,聽歌比睡覺更有用!
11點鐘,沈畫準時到清水灣別墅,在門口碰上了也是剛到的顧深和周幕。
再見沈畫,周幕的眼神也比較複雜。
“你真的在給晉寶看病?”周幕說。
沈畫頓了一下,反應過來這個晉寶指的應該就是霍延,孟老叫他霍晉安,晉寶應該是小名吧。
她随口問:“有招財嗎?”
“什麽?”周幕沒反應過來。
沈畫:“招財進寶啊,養狗狗不得養一對麽。”
周幕:“……”
顧深望天。
這是什麽絕世冷笑話!
一點都不好笑。
家裏的阿姨帶他們進去的。
霍延不喜歡見外人,這邊打掃的人也都會避開他,他不主動找,是不會出現在他面前的。
進了主樓,沒看到霍延人。
阿姨說應該在房間裏,沒看到人下來。
沈畫徑直上樓去找。
周幕和顧深對視一眼,也立刻跟上。
房間裏,霍延躺在床上,臉色蒼白,渾身都在冒虛汗,伸手一摸,手腳都冰冷。
顧深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抓住霍延手腕:“晉安,醒醒。”
周幕也吓得不行:“怎麽了這是。”
沈畫微微皺眉,走上前去給霍延做檢查。
片刻之後,她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她走到桌案前,刷刷刷寫了個方子,遞給顧深:“去準備。半小時後行針。”
顧深接過方子一看,臉色大變:“這藥性太猛,晉安承受不住!”
沈畫:“我有分寸。”
顧深沉着臉:“我不能讓你對晉安胡來。”
四目相對。
沈畫也懶得多解釋什麽,直接在包裏掏了掏,掏出來一方小印,丢給顧深:“不想給我打下手,就換別人。”
看到印,顧深臉色驟變。
他當然認得,這是喻派的印信,之前一直在師祖那裏,會留給傳人,也就是喻派的掌派。
怎麽會在她手上?
難道,師祖不光是收她為徒,還要把喻派都交給她嗎?
顧深的心情頓時複雜到極點。
“需要我帶你去喻老那邊驗證一下嗎?”沈畫問。
顧深抿唇,深吸口氣:“我去準備。”
周幕顧不得那麽多,他趕緊問沈畫:“晉安這是怎麽了?”
沈畫:“他行針前一晚需要泡藥浴,藥浴半個小時就夠了,他這至少泡了一個小時。”
周幕不解:“泡個藥浴,多泡一會兒也沒事吧。”
沈畫:“藥材是我特別配置的,能最大限度激活人體機能。但副作用就是,泡起來很疼,半個小時是他現在身體能承受的,再久,他就承受不住了。”
“那承受不住會怎樣?”周幕趕緊問,“會不會加重病情?”
沈畫搖頭:“事實上,藥浴浸泡得越久效果就越好。再配合我行針,能大大縮短治療時間。只是超過半小時後,疼痛指數會翻倍。他現在這樣完全就是疼過頭昏睡過去了。”
周幕明悟,嘆了口氣:“都說晉安性子冷、散漫,但其實晉安骨子裏最有韌勁兒。沈醫生,你,真的能治好晉安?”
沈畫沒有回答。
顧深那邊已經準備好,沈畫取了金針,開始給霍延行針。
一看到這套針,顧深就知道什麽都不必再說。
要是不認可,師祖會把針和印都給沈畫?
此刻他的心情有多複雜,恐怕先前老師的心情就有多複雜。
顧深忽然就理解自家的坑貨老師了。
“注意力集中,看我手法。”
沈畫語氣嚴肅。
顧深連忙正色,非常認真。
“按在霍延脈搏上,好好感受我行針前後他脈搏的細微變化。”
沈畫說道,“霍延體內的毒非常霸道,霍延中毒時,你師祖年歲已高,金針封穴有些力不從心,無法把毒引出,只能将其封于霍延體內。”
“後來那些毒被意外引爆,你師祖為了保住霍延的命,只能拼盡全力,再一次把八成以上的毒素封閉起來。由于這種毒在體內上行容易下行難,你師祖當時又不在巅峰狀态,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其封于霍延腦部。”
“霍延最先損失的就是聽力,之後是味覺嗅覺還有視力……”
“前一次行針,我已經在他體內開辟一個封閉通道,後續将毒素一點點從這個通道引下,最終從腿部排出。”
“這次行針,通道已經穩固,可以向下引毒。這個過程很危險,也很痛苦。要把毒素逼進通道,還要往下引,十分困難,我注意力需要格外集中。”
“待會兒我可能顧不上跟你說什麽,你按照之前我說的做就好。另外,注意感受霍延的脈搏變化,看你能學到多少,我再考慮這金針封穴日後要怎麽教你。”
顧深有些懵。
教他金針封穴?
這次行針比上次更加艱難。
沈畫身上的衣服濕了又幹,幹了又濕。
足足四個小時,她已經累得指頭尖都擡不起來了。
原本正常來說,是不會做到這一步的。
可霍延對自己真狠,那麽疼的藥浴,他愣是多泡了半個小時,這多泡的半個小時的疼痛,可遠比第一個半小時更甚。
她也不好辜負他的這份堅持,就把進度也推進一些。
結果就是,累崩。
“再讓他泡半個小時藥浴即可。”
沈畫說話都有些費力,“他一會兒就會醒。周幕,你……你幫我把手機拿來。”
周幕趕忙去拿。
沈畫拿着手機扶着牆回去她的那間卧室。
一進去,都顧不得洗澡,先放霍延的歌,而後她就躺在地板上休息,地上鋪的地毯,躺着也很舒服。
周幕和顧深都守着霍延。
半個小時後,泡完藥浴的霍延醒了。
周幕眼睛頓時發光:“晉寶,你可算醒了!”
霍延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
他掃了一眼周圍:“沈畫呢?”
周幕:“他給你紮針太累,去休息了。晉寶,你感覺怎麽樣?”
顧深則是不由分說地抓住霍延的手腕,摸脈。
“老顧,怎麽樣?”周幕問。
顧深神色難辨:“我,診不出。”
“診不出什麽?”周幕不懂。
顧深有些挫敗:“我診不出晉安是個病人。”
周幕一愣,接着就驚喜不已:“那是不是說明晉安的病好了?”
顧深搖頭:“不是,晉安還病着,但我診不出他有病。他身體真實狀況被遮掩住了。”
周幕:“額……小沈醫生幹的?”
“除了她,大概也沒別人了。”顧深道。
霍延看向顧深,眼神帶着些許責備:“她是你師叔,喻爺爺收她為關門弟子的時候我在。你得叫她師叔。”
好吧,徹底證實了。
顧深都不敢想象自己這會兒的表情。
周幕輕咳一聲,忍不住憋笑:“老顧,不就是多個師……師叔嘛,沒什麽大不了的,人家是師叔,你醫術比不上師叔也正常。多跟師叔請教請教,你看師叔也很願意帶你的吧。”
顧深:“……”
一想到自己之前跟沈畫說過,要幫師父帶沈畫的那些話,他就想找個地方把自己埋下去。
還想當人家師父?
呵呵。
行,師叔就師叔吧。
他早晚也得收個徒弟!
沈畫再一次确定,霍延的歌對她精神力恢複有極大幫助。
精疲力盡之後,短短兩個小時她就恢複了一半。
雖然還沒完全恢複,但也足夠去給岳豐紮豬用了。
主要是改天的話,她也沒時間啊。
從樓上下來時,霍延就在沙發上坐着,忽然回頭。
若非知道他的病程進展,她甚至覺得他根本就聽得到,不然怎麽會這麽巧地回頭。
他原本在看手機,這會兒立刻站起來:“餓了吧。”
沈畫點頭,目光掃了一圈:“顧深和周幕呢?”
霍延抿唇,看着她:“我好像,胸口有些不舒服。”
沈畫皺眉,“坐下。”
她立刻走過來伸手搭在他的脈搏上仔細診。
片刻之後,她眉頭舒展:“沒什麽大問題,盡管我用金針隔離出通道,但毒素下行時還會引起你身體的不适。另外還有一點就是,你昨晚藥浴泡超時了!”
她冷着臉:“跟你說了泡半小時即可,你泡了多久?”
霍延垂眸,聲音很輕:“我疼暈過去了,注意不到時間。”
沈畫:“……”
這還叫人怎麽訓?
深吸口氣,她說:“下次泡藥浴的時候得有人守着。”
“知道了。”
顧深和周幕過來時,就看到霍延和沈畫坐在沙發上,霍延的手被沈畫拉着,他偏着頭,表情溫柔乖巧。
周幕胳膊肘撞了顧深一下:“晉寶不怕肢體觸碰了?”
顧深正在想自己的事,沒愛搭理他。
這不明顯廢話麽,要是怕的話,這又是脫衣服又是行針按摩的,還能行?
晚上還是訂的餐。
沈畫餓的很,一點兒不客氣地開吃。
周幕也沒少下筷子:“自從去了平江,我這都多久沒吃過十味的獅子頭了。”
他不客氣地挖了一下,再想挖第二個的時候,卻發現沒了!
連盤子都沒了!
再一看,呵,都在沈畫面前呢。
見他看過來,霍延不客氣地說:“下基層不能吃太胖,免得被人說屍位素餐,少吃肉多吃青菜。”
周幕差點兒沒摔筷子。
屍位素餐是這麽用的嗎?他好歹上過學!
沈畫吃了個差不多,放下筷子跟顧深說:“我給霍延行針的時候,有感受到什麽嗎?”
顧深吃的不多,聽到沈畫問,他表情有些遲疑:“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霍延給沈畫盛了一碗湯,玉米排骨炖出來的湯,一點兒不腥,帶着玉米的甜香味,“吃完再說。”
沈畫又吃了一碗排骨湯。
“把你的感受說說。”沈畫問顧深。
顧深想了想,“你行針時,晉安的脈象開始變得奇怪,我能感覺到好像他脈象裏多了點什麽,可又抓不住……”
沈畫挑眉,“還可以。”
顧深:“什麽意思?”
沈畫笑:“多出來的那點兒不一樣的東西,稱之為氣吧。你第一次就能感受到氣,證明你在這上面天賦不錯。日後我再帶着你多感受幾次,應該就可以入門了。”
顧深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激動還是無語。
他到現在,還沒入門……
但總歸來說,還是激動更多。
金針封穴,他們喻派的根基,可到了如今,若沒有眼前這個小師叔的話,竟然就要失傳了!
沈畫看看時間,又說:“正好,你今晚跟我走一趟。趁熱打鐵,好好回想一下剛才的感受,待會兒我再帶你感受幾次。”
顧深站住看她:“還有別的病例?跟晉安一樣的病例?”
沈畫奇怪地看他:“你在想什麽?你以為他這樣的病例随處可見啊。就他中的那毒,明清古董的年份都比不上,都不知道怎麽流傳保存下來的,那技術可不比保存古董容易。”
沈畫又揶揄地看向霍延:“一般不夠年限的普通毒,大概配不上你吧。”
霍延也失笑。
顧深:“那去看什麽病例?”
沈畫:“豬啊。”
她又沖周幕揚了揚下巴,“他上來不就是要去實驗室那邊看進展麽。我平時沒空,今天給霍延行針,順便過去給實驗室紮幾頭豬。”
顧深撮着牙花子:“金針封穴……紮豬?”
沈畫:“大師侄,別挑病人,哦,別挑病豬,都一樣。”
周幕立刻看霍延:“晉寶她說你是豬。”
沈畫眼神不善。
周幕又說:“她剛還說你是狗。”
沈畫無語:“你別胡亂扣帽子啊。”
周幕言辭鑿鑿:“中午剛來,我說晉寶,你就問有沒有招財,還說養招財進寶一對小狗狗,就是在說我們晉寶是小狗。”
沈畫:“……”
好吧,她當時确實是那麽想的,進寶招財,可不就是狗狗名字麽。
周幕又看向顧深:“大師侄,想什麽呢?”
顧深一記眼刀甩過來。
周幕輕咳一聲:“呵呵,深哥,我跟小畫兒平輩論交,你叫小畫兒師叔,我叫你聲大侄子不過分吧,呸呸,不是大侄子,是大師侄。”
顧深冷笑:“行啊,我這就跟淺淺說,以後見你叫叔。”
“別啊!別啊!”周幕趕緊求饒,“我錯了行嗎深哥,你家那小祖宗我惹不起。”
霍延跟沈畫介紹:“顧淺是顧深妹妹。”
沈畫點頭。
去山海院的路上,周幕又忍不住撩撥顧深:“深哥,想什麽呢?多個這麽厲害的小師叔,什麽心情?”
顧深舔了舔唇角:“我在想,某一天,我顧深竟然要去紮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