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40)
他的不靠譜其實是有根可循的。話又說回來,跟在這種師傅身邊多年,慕秋華還這麽正常(起碼看起來如此),真心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哎喲。”
“師傅,怎麽了?”
“人年紀大了,就容易腰痛腿痛……哎!”
“我幫你捶捶。”雖然師傅大人不靠譜,但對他們這些徒弟是真的好,終身未娶的他幾乎把所有心血都投注到了他們的身上。尤其是年紀比其他師兄師姐幾乎要小一二十歲的慕秋華,從小幾乎可以說是被“一群爹媽”寵着長大的。
“捶沒有用。”
“我去幫您開服藥?”
“藥也沒有用。”
“那……”
“針灸更沒有用。”
“……”慕秋華扶額,“師傅,您有話請直說。”
“咳咳,俗話說得好,缺啥補啥。”老門主摸了摸自己的長眉毛,“如果有個豬蹄子啃啃,我的病就差不多好了。”
慕秋華:“……”所以說,您只是嘴饞了而已吧?他無奈,“師傅,二師兄之前說過,您不宜食肉。”
話音才剛落,白發蒼蒼的老人就捂住臉,悲傷無比地說:“人老了,就讨人嫌了,想吃個肉都不讓,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嘛。我知道,你們都嫌棄我老,嫌棄我窮,怕我吃得多浪費錢……”
慕秋華:“……”師傅,您這個老守財奴床下堆的全是白銀好嗎?
“都嫌棄我嘛,我這就走,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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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給您弄還不成嗎?”
“一盤?”
“一個。”
“至少五個。”
“最多三個。”
“四個!”
“現在只有兩個了。”
“……還是三個吧。”
“好吧。”青年嘆氣。
“好徒兒,”老門主松開手,笑得一臉菊花開,猛拍身旁青年的背脊,“我就知道,還是你最聽話,最疼師傅我。”
慕秋華:“……”前天您才這麽對三師姐說過吧?為了一盤子豬耳朵。
都說“老小孩”,人年紀大了,脾氣自然而然地就像小孩子,動不動就愛“撒嬌”,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不過,慕秋華并不覺得這是負擔,只是,每當看到須發皆白的師傅,心中就不由想起聖人曾說過的話——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師傅年紀越來越大了,雖然現在身子骨還很硬朗,但不知道哪一天就會離他們而去。師兄師姐們的年紀都比他要大上不少,這就意味着,總有一天,他會變成“孤身寡人”,每當如此一想,只覺得悲從中來,難以斷絕。
直到有次稍微多喝了些酒後,他無意中朝那人吐露了心聲,而後得到一個白眼和這樣一句回答——
“你當身邊的小五他們是死人啊?”
這句話如天降雷鳴,當頭棒擊,是啊,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剛被師傅撿到的孤兒,身邊也早就不只有師傅和師兄師姐們,他的家人朋友早就有很多很多。
也就是那個時候,他覺得這姑娘……嗯,挺不錯。
只是,如今,她究竟在哪裏呢?
如此想着的慕秋華朝廚房進發時,蘇綠正蹲坐在廚房門口……削蘿蔔皮。
☆、73 居然被發現了+一只老狐貍
一更
為啥慕秋華要親自去廚房呢?
為啥蘇綠要親自削蘿蔔皮呢?
真相只有一個!
那就是——馬掌櫃家的下人不夠使喚了啊!
雖然門主、教主和盟主身邊都帶了人,收拾東西和更換擺設可以自己做,但至少引路之類的要人吧?這些事情,都得馬家的下人親自做,好在,這群大俠老爺大方得很,稍微做點事那賞錢就是大把大把地來。
所以廚房中幫工的人全跑了,但這裏不同于其他地方,不能一個人都不留啊,于是蘇綠自告奮勇,成功地獲得了感激無數。
不過,只希望那些人知道分寸,起碼正式做飯的時候要回來,否則她一個人實在是搞不定那麽多人的夥食,到時候大家只能一起等死了。
不過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她就索性把蘿蔔筐拖到門口,弄了個板凳坐下,一邊削皮一邊曬太陽,時間自然就過得快了。她膝頭趴着一只通體漆黑的烏鴉,白日裏它也不去覓食,只将頭縮在翅膀中,快活地睡着,似乎正做着什麽香甜的夢。
某一秒,一人一鳥突然同時擡起頭。
原因無它,他們感覺到了熟悉的精神力。
再一擡頭,只見一只大黃狗氣勢洶洶地沖了過來,它跑動起來時,動作稍微有些奇怪,因為,它只有三條腿。
“汪!”
蘇綠:“……”喂喂,為什麽它會出現在這裏?
雖然已經沒有被附身,但那段日子的相處,足以讓這只狗牢牢地記住這位女主人的味道。雖然懵懵懂懂,但它知道,是她把幫自己洗澡,喂自己吃飯,将自己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讓自己從野狗變成了家犬。
它一頭紮入了女性的懷中。
蘇綠被這貨撞了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上,她覺得,它的智商肯定是被某人給傳染了。
黃狗在她懷中拼命地蹭着,不斷地發出“嗚嗚嗚……”的委屈哼聲,就好像在說“你去哪裏了啊?為什麽丢下我啊?好想你呀!”。蘇綠伸出手,輕輕地撫摸着它的腦袋和背脊,發現這蠢狗又胖了,看來這段時間過得不錯。
“大黃?”
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蘇綠微嘆了口氣,和她當初所猜想的一樣,是他“收養”了大黃狗。
“汪!汪汪!”
黃狗快速地從她懷中鑽出頭,轉頭朝着來人叫了幾聲。
日頭正好,蘇綠微眯起眼眸注視着從遠方走來的藍袍男子,一段時日不見,他雖然身體清減了些許,精神看來倒還不錯。
對上對方略顯疑惑的目光,她決定先發制人:“這位公子,請問這狗是你的嗎?”說話間,她從膝頭拿起了一塊肉幹——某鳥不知道養成了什麽壞毛病,睡覺居然要拿肉當枕頭,還說這樣睡得香。
大黃“嗷嗚”一口,将肉幹叼住,嚼。
慕秋華:“……”這只饞狗,為個肉幹就飛奔?怎麽那麽像師……咳,不能這樣想,他連忙拱手致歉,“抱歉,是我沒看好它。”
“公子客氣了。”蘇綠笑着回答說。
“姑娘你是廚房中人?”
“是,我是馬掌櫃家的廚娘。”
“那正好,可否麻煩你為……”說到此,青年的神色有些赧然,很顯然,接下來他要說的話是很難出口的,“咳,炖個豬蹄?”思考了下,他覺得給自家師傅吃炖的比紅燒的要好。
蘇綠:“……”沒聽說過這貨喜歡吃豬蹄啊。
而後她恍然,應該是他師傅想吃吧?認識這家夥這麽久,有關于其師的轶事她也知道不少。
不過明白歸明白,她臉孔上照舊露出了“不會吧?公子你長得這麽帥,居然喜歡啃豬蹄哇?”的表情,而後點頭:“可以,我這就給公子你炖去。”
“只要三個就夠了。”
“曉得了,公子您放心,我手藝很好的,做出的豬蹄你一定愛吃。”
“……不是我吃。”
蘇綠回給他一個“吃這個皮膚好,我懂得”的眼神,轉身就進了廚房,摸出幾個已經除好毛的豬蹄。
慕秋華:“……”所以說,真的不是他吃啊。
他突然覺察到了某種似曾相識的憋屈感,目光微凝……不會吧?
而另一邊,蘇綠卻并不怎麽擔心對方将她認出,因為根據下人們的說法,教主是攜“夫人”同來的,這就意味着宋凝霜完全沒露餡,雖然不知道這妹子到底用了怎樣的手段,但“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對方一心一意所追求的,是她從來都不想要的,所以這件事也就和她沒多大關系了。
至于池妹子……
她并未完全好轉,離開魔教後就時而清醒時而昏睡,也沒提過要“查探真相”的事,大概是還沒做好“接受真相”的心理準備吧。
若不是還好,若是……她以後每想他一次,都是對家人的背叛。
不過,這種事逃避得了一時,難道逃避得了一生?
遲早還是要下一個決斷的。
至于究竟何時,那就是她的事情了,蘇綠沒想幹涉,也不想預先知道答案,只想安安靜靜地把剩餘的日子過完,可惜看來依舊不可得。
如今只能暫時瞞住,而後找機會脫身了。
若是找慕秋華……
算了,之前好不容易讓他死心,這次又何必再将他重新卷入漩渦,還是另尋他法吧。
“這位姑娘。”
蘇綠扭頭:“公子可是還想吃些什麽?”
慕秋華:“……”所以說,真的真的不是他想吃啊,他輕咳了聲,“不知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地方?”
“額……”
“那人等得有些急,我看這裏只有你一人,若是多個人出把力,想必會快些。”
“好像也是。”蘇綠笑了笑,“那你幫我在爐子上燒水吧。”因為随時都要用的緣故,爐子本來就是熱的,不需要重新引火了。
不過就算需要引火慕秋華也不怕,他可是大夫,熬藥什麽的從小就會做,所以他很快就用瓦罐搞定了一切,又在蘇綠的指示下翻找黃豆等配菜。
蘇綠則趁此機會将豬蹄切好,又在加了料酒的開水中焯了幾分鐘……
二人合力,很快就搞定了一切,剩餘的就只能交給神奇的時間了。
蘇綠的口味向來比較清淡,煲湯則更是如此,原汁原味就很好了,多餘的作料實在無需添加。
她在倒入熱水的盆中洗了洗手後,剛準備把水倒掉,就聽到身後有人說:“池姑娘……”
“嗯?”她下意識回頭,然後反應了過來,“……”= =+一段日子不見,這小子還學會訛人了哈?
“真的是你?”青年的眼睛遠不像夜飛雪的那般狹長,只是最常見的杏眼,漆黑的眼珠卻格外有神,尤其此刻,真可以說是閃閃發光。
蘇綠差點被刺瞎了。
還沒等她開口,青年已經急吼吼地又說道:“不許說你不是,我有證據的!”說着,從懷中非常不科學地摸出了幾個藥瓶,“易容之類的,一潑就掉。”而後很不怕死地做出一副“你不承認我現在就潑哦”的樣子。
事已至此,她也懶得隐瞞了。不過,讓她略有點不爽的是……
“你說不許就不許,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慕秋華:“……”突然好懷念剛才那個超級溫柔有禮的廚娘……
“說吧。”
“啊?”
“怎麽認出我的?”
蘇綠對此實在很好奇,這家夥蠢得要死,怎麽都不可能是直覺派吧?那麽,到底是如何發覺的呢?
慕秋華沒想故弄玄虛,只很老實地回答說:“其實,我見過一次假的你。”
“哦?”蘇綠挑眉,她倒真沒想到這一點。以夜飛雪那種強烈的獨占欲,只會把“心上人”給藏起來,讓誰都找不到。哪怕自己死,也要提前把她毀掉。這才是那貨的性格,她倒沒想到,他居然大方成那樣。
“我是去看病的。”
“看病?”
“嗯,”青年點頭,随即說出了讓蘇綠有些訝異的話語,“她……失憶了……”
“……”哈?
片刻後,蘇綠終于知道,宋凝霜到底是憑借什麽騙過夜飛雪那家夥了。
八成是在“整容”成池秋雨後,自己服下看似危險其實絕對不可能喪命的毒藥,待得到治療後,就謊稱失憶——沒錯,她說自己什麽都不記得了。
這樣的話,性格、行為等細節上的不同也就可以解釋了,失去記憶了嘛,一切和過去不同又有什麽好奇怪的呢?
而另一方面,蘇綠覺得夜飛雪對于這件事應該是“喜聞樂見”的,或者說,簡直是“得償所願”。什麽都不再記得,就意味着不再記得季白羽,也不再記得過去的那樁滅門慘案,實在是妙極了。不過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麽帶“池秋雨”來這裏呢?不擔心她見到季白羽的時候再次恢複記憶嗎?還是說,教中并不安全,他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些姑且不說,無論如何,輕而易舉就被忽悠成這樣,蘇綠從內心深處鄙視他,當然,鄙視的同時,她又有些懷疑,那家夥是真的上當受騙了嗎?還是說有其他的變故?不管怎樣,她只希望他在自己走前,最好別發現真相。
至于她走之後,那就哪管洪水滔天了。
這麽看來,慕秋華發現蘇綠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首先,教中那人不是真的;
其次,他相信她不可能會死;
再次,他猜測她可能一直就躲在附近;
依舊次,大黃喜歡她;
最後,男人的直覺——雖然一直不太靠譜,但這次總算稍微派上用場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蘇綠很奇怪一點:“夜飛雪都沒發現那個池秋雨是假冒的,你為什麽能發現?”
二更
蘇綠又稍微一想,也就了然。
她曾經聽過一個說法,每個人的脈象都是不一樣的,正如同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也不可能完全相同。中醫之道,博大精深,僅脈象就分為平脈、浮脈、沉脈、遲脈、數脈等數十種脈象,慕秋華能被叫做“神醫”,自然深谙此道。再加上,這貨曾經為她把過脈,能夠發覺不同也就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逃掉。”青年拿着個小扇子蹲在爐子邊,“不過沒想到逃得那麽快。”
不,問題應該是,“你為什麽覺得我會想逃?”
“你那個時候說了啊。”
“我說了什麽?”
“我問你是不是想留在那家夥身邊,你沒直接回答我,反而讓我別多管閑事。”慕秋華一本正經地回答說,“當時我就知道你應該是有什麽苦衷,還希望我別攙和進去把小命送掉,所以我就幹脆地走了,想着回來後再想辦法,沒想到你那麽厲害。”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蹤影。
蘇綠扶額:“所以說,你憑什麽得出這樣的結論?”
“因為池姑娘你其實很驕傲。”
蘇綠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微笑着說:“再敢拐彎抹角,瓦罐裏的豬蹄恐怕就要多上一只了。”
“……”慕秋華咽了口唾沫,“我的意思是說,你幾乎不屑于騙人,總會明白幹脆地給人一個答案。”順眼就是順眼,讨厭就讨厭,“多管閑事”這種回答本身就不合常理,又态度那麽冷硬地趕他走,稍微想想也就明白了。他也許是像她所說的“有些二”,但絕不傻。
“原來如此。”女子放下菜刀,算是了解了一切。不過,倒沒想到這家夥能了解她到這個地步,“所以,你對夜飛雪撒謊了?”
“咳……”青年有點不自在地低下頭,“我沒撒謊,說的是實話。”
“哦?你對他說了什麽?”
“我說自己對那姑娘的病……嗯,束手無策。”的确束手無策啊,本身她就沒得病,他當然不需要有辦法。
蘇綠俯視着某人的後腦勺:“嗯,你是沒撒謊。”
“對啊,我……”
“不過也沒說實話。”
“……”
“不過,做得不錯,給我省了不少麻煩。”
青年擡起頭,雙眼再次亮晶晶:“池姑娘,我……”
“嘎……”
一只烏鴉飛過。
慕秋華只覺得肩頭略有點奇妙的觸感,側過頭時,只見……
“……”
于是他跟狗攆似的回去換衣服了。
而之前跟烏鴉玩得快活的那條狗卻沒跟着他走,只繞着爐子打轉轉,看來是真饞了。
蘇綠從蒸籠裏找出早上剩下的大肉包子,掰開了遞給大黃。
【我也要。】某鳥繞着她轉圈圈。
【沒有。】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嘤嘤嘤嘤……】
【閉嘴。】這貨随時随地大小便還形成習慣了,千萬別把這壞毛病帶回去才是真的。
蘇綠看了眼爐子,轉身重新回到門口,繼續削起蘿蔔皮。
【不過,妹子,如果事情真像慕秋華說的那樣,你還要離開這裏嗎?】
【走是肯定要走,不過肯定不能通過那家夥,其他的……看情況吧。】蘇綠不确定夜飛雪是不是相信了慕秋華的話,但無論答案是哪種,她也不想再給後者添麻煩,那也可能給自己帶來麻煩。
豬蹄炖好時,蘇綠也差不多把一大筐蘿蔔處理好了,廚房中其餘人也陸陸續續回來,看到她一直在做活,又聽說有客人來點豬蹄後都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于是紛紛挽起衣袖開始做事。
而蘇綠以自己有事為由,托唯一得閑的專門劈柴的大柱将豬蹄端去,回來時說還得了賞錢,笑得看不見眼睛只看得到牙齒。
而慕秋華之所以遲遲未來,并非是生了某鳥的氣,只是又有幾個武林人士PK,結果雙方都成了紅雞蛋,送到他面前他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一來二去就耽擱了時間。
不過,保險起見,蘇綠覺得他還是盡量少來會比較好,否則只是徒惹麻煩。
而與“教主夫人”的間接接觸,是在當天晚上。
簡而言之,就是廚房中的飯菜她吃不慣,于是親自派了廚子過來,以後魔教那邊的飯菜單做單送。這個舉動讓小廚房中的不少人犯了嘀咕,心想着人門主、盟主吃咱家的飯菜都好好的,教主也沒說有意見,就你一夫人這麽大意見,到底是有多金貴?!
蘇綠借着這股人心中的“邪火”,稍微推波助瀾了下,于是大家就兩間廚房中的東西挪到了一間,大的還歸他們自己使用,就是稍微擠點,小的呢,就讓給了魔教的廚子,用其他人的話說就是“且讓他們折騰去吧”。當然,廚藝得不到肯定這件事,她當然沒啥意見,太過出挑遲早引發悲劇。現如今她的一切行動指南就兩個字——躲人——和魔教的人共用一間房,天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露餡,所以還是這樣比較好。
次日。
慕秋華又來了,今天的目标則換成了炖雞。
因為三方幾乎都安定了下來,今日廚房中的人幾乎都在,所以他沒啥機會和“池姑娘”說些什麽,只能心中失望地走了。而走時,他聽到她略帶警告地說——
“下次有這種小事,公子直接派個下人來說下就是了,實在不必親自來此。”
慕秋華:“……”
“是啊,到時候我們給你送過去。”昨天得了賞錢的大柱熱情萬分地喊道。
其餘人笑。
蘇綠混在人中,臉上同樣浮着笑容,真可謂“泯然衆人矣”。
慕秋華默然,他知道,自己的舉動恐怕真的是給她添麻煩,但是……
他有些沮喪地走了回去,就看到自家師傅正毫無形象地坐在客廳外的臺階上,一看到他就擡起手揮動:“徒兒,來,一起曬個太陽。”
慕秋華:“……”他頗為無語地走過去,“師傅,我去給你找個躺椅?”在門派裏這樣也就算了,出來還這樣會被人笑話的吧?
“要啥躺椅嘛。”老人因為胡子太茂密,說話間差點都看不到嘴,“這裏最舒服,快,陪我一起曬。”
“……”青年無奈地坐下。
“徒兒啊。”
“嗯?”
“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姑娘了?”
“……沒、沒有。”
“哦,我明白了。”
“……師傅,你明白了什麽?”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就是有喜歡的男娃子了。”
“……”慕秋華被吓得側翻在地,掙紮着爬起後,他很有種想要淚流滿面的沖動,“師傅,你想太多了。”話說明明年紀這麽大了,思想這麽……咳,兼收并蓄真的沒問題麽?
“那你最近茶不思飯不想是為了個啥子嘛?”
“我……減肥。”
白胡子老人狐疑地看向身旁明顯瘦了一圈的弟子:“減肥?”
“嗯。”青年連連點頭,“四師兄說了,将來要不想變成您這樣,就要少吃多動。”
門主:“……我這樣怎麽了嘛!不也好好地把你們幾個娃兒拉扯大了,一群不孝順的東西!”
慕秋華默默地在心中為四師兄點了根蠟,那真是相當的對不起,不過……反正四師兄你喝醉後醒來經常會忘記之前發生的事情,多背點黑鍋應該也……沒事吧?
“我跟你講,年輕人啊……”
随即,慕秋華被迫接受了長達一個時辰的“身體健康大課堂”,到最後,他整個人都不好了。但是吧,師傅說得唾沫四濺,他總不能打斷說“我聽不下去”吧?如果真這樣做,他老人家說不定會立刻滿地打滾。這裏可是外面,若是被外人看到那正叫一個名聲掃地。
最終,還是大柱的弟弟二柱送來的炖雞拯救了他。
可憐的神醫大人才松了口氣,就聽到自家師傅問看來憨厚無比的二柱:“年輕人,我問你,你們廚房是不是有個漂亮的年輕姑娘?”說話間,從懷中摸出了一錠銀子。
二柱喜滋滋地接過,很是幹脆地回答說:“有!是我們的廚娘,叫蘇四娘,你這雞就是她親自炖的。”
老人意味深長地點頭:“哦。”
二柱走後,門主大人揭開瓦罐,享受地吸了口氣後,撈起個大雞腿後就直接上手捏着啃。一邊吃還一邊模模糊糊地說:“既然你減肥,這雞我就一個人吃了咯。”
慕秋華:“……”他看着自家狂啃雞腿的師傅,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只奸笑着的白毛狐貍。
他覺得,這也許是錯覺。
“晚上你再去找那個廚娘蘇四娘,讓她給我燒幾個素菜,刮刮油。”
慕秋華:“……”
好吧,壓根不是什麽錯覺。
☆、74 今日一別可能再見+居然又坑爹
一更
就這樣,晚上蘇綠稀裏糊塗地就被請到了老門主的房間。
她不認為慕秋華會“出賣”她,卻也不知道事态為什麽會發展到這個地步。想到此,她的目光劃過低頭跟狐貍似陶醉地嗅着瓦罐的老爺子,看向慕秋華,發現後者正滿臉歉意地沖她連連拱手。
蘇綠挑眉,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蘇姑娘啊,你家裏都還有些什麽人啊?”
“……”
随即,她接受了傳說中的“人口調查”。
心中萬分無語的蘇綠覺得,自己已經隐約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了,只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不過,拜這唠唠叨叨、話題越說越偏的老人所賜,她也大致弄明白了目前的情況。
且說那位傳說中的武林高手曾經在附近的荒山上留下三件寶物,而後經過探查,這群人在山上發現了一條通往不知名處的密道,明日就要前去探查。
門主作為老人家,那必然就不去了,他的其他幾個徒弟經常行走江湖四處行醫,目前誰也不在,所以只能讓唯一留在身邊的徒弟——慕秋華去充場面了。
這也就是說,明天起大部分人都會聚集到“荒山”去,這麽說來,她将得到一個脫身的絕好時機——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吃飽了,我出去轉轉,徒兒,幫我好好招待蘇姑娘。”
說完這句話,老人挺着肚子邁着方步走了出去,丢下了一桌子的鴨骨頭。
蘇綠:“……”
慕秋華扶額道歉:“池……蘇姑娘,真是抱歉,我師傅他……”
“我知道他沒有惡意,大概就是誤會了些什麽?”因為時辰在附近警戒以及有精神力查探的緣故,蘇綠很放心地與青年交談,“不出意外的話,我這幾天會找機會離開。”
“……去哪裏?”
蘇綠搖了搖頭:“不知道。”
“那……”
“我覺得這件事,你還是不知道為好。知道越多,就越危險。”
“……”雖然的确如此,但是……他稍微有些不甘心地說,“那人不是被你騙過了嗎?”
“我不确定。”蘇綠搖了搖頭,“而且,謊言就是謊言,天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拆穿呢。”不過這種事情她也不需要太擔心,只要混到離開的時候就好。
“可是……”
蘇綠打斷了他的話:“你師傅看上去人很好,百草門與慶寧的城民也同樣如此。”
“……”沉默片刻後,青年低聲回答說,“我知道了。”他的确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就親手毀了那一切。
“大黃之後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它的。”
“我當然放心,它比之前可是胖了不少。還有,”蘇綠微皺起眉頭,“我總覺得寶藏這事有些蹊跷,如果可以的話,你還是不去比較好。”
慕秋華點頭,贊同地說:“我也覺得此時有些不同尋常,只是……百草門既然來了,無論如何都要去上一次。不過我會小心,如有不對,便立即帶人撤出。”
“這就好。”
“對了,我這裏有些藥,你帶上吧,以後……也許用得着。”
“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蘇綠接過青年遞來的小巧木匣,裏面裝着一些瓶瓶罐罐,上面貼着的紅紙條上是名字。
緊接着,青年又對其一一進行了介紹。
合上木匣後,蘇綠從袖中掏出了一塊圓形玉佩,放到桌上推倒慕秋華的面前:“這個給你。”
“給我的?”他略驚喜地拿起,發現這只玉佩的樣式有點奇怪,是圓形的,卻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中間開孔,而是和方形玉佩一樣,在上方留有一個小孔以供穿線。
“不是什麽好玉。”蘇綠沒有撒謊,這玩意是用很便宜的價格在小販手中購來的未加工品,她買回後稍微打磨了一下,而後嘗試在這種小東西上銘刻魔法陣,只得到了一件成品,一件在她自己胸前戴着,另一件,就是它了。
“我覺得很好。”青年把手中的玉佩翻來覆去地看,臉上滿是欣喜而滿足的神色,“真的給我?”
“……我聽說大夫這職業十分賺錢。”再怎麽說他也一神醫,不至于這樣吧?
“咳,”心情很好的慕秋華和她開起了玩笑,“要真的賺錢,我也不會吃面都要靠草藥抵債了。”
蘇綠忍不住笑了,這難道不是因為這蠢貨總忘記帶錢包嗎?
随即,她又說:“你若信我,就将這玉佩随身攜帶。”明日若真的遇到危險,也許能保住他的一條小命;哪怕不能,起碼也能多拖延些時間。不管怎樣他也是大夫,每多一秒都可能多出一條命來。
“我當然信你!”大概是為了證明的說法,青年立刻就将那塊堪稱粗糙的劣質玉佩挂到了脖上,而後小心翼翼地将它塞到衣襟之中,緊貼身體。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這麽做的下一秒,他就覺得心口傳來一股清涼之氣,好像整個人都變得神清氣爽了。
而後他還想再說些什麽,就在此時,聽到門外有人說話。
“跑得這麽快,什麽事啊?”中氣十足的老人在院中喊道。
“門主,盟主派人請你和慕先生去議事。”
“什麽事?”
“明天上山之事。”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和秋華稍後就來。”
“哎!”來人幹脆地應了聲,而後轉身就離開了。
清楚地聽到這段對話的蘇綠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匣子:“明日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小心。”
“……嗯。”慕秋華點了點頭,“我恐怕也不能送你了。”太顯眼,“你自己也要當心。”
“放心吧,我的命可是很大的。”
說完,蘇綠轉身離開。
她的雙手剛觸摸到門,就替你感到身後傳來一聲——
“池姑娘。”
“什麽?”她雖然沒有回頭,卻也暫且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我……我……”青年結巴了幾下後,終于說出了口中的話語,“我那日的話是認真的!”他也不知道這幾現在為什麽還要說這些話,但是……一旦真的開口,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
“我……我是真的想娶你。”
“……”
“你那次讓我幫你想辦法趕走媒婆,我就想……如果你不樂意嫁給別人,嫁……嫁給我倒也不錯。我愛吃你做的面,也知道你的好。雖然經常忘記帶錢,但我這些年也有不少積蓄,絕不會讓你過上什麽苦日子。如果你願意,面店可以一直開下去,我絕不會以‘女子不應抛頭露面’之類的無聊話語拘着你,你想做什麽,我就陪你做什麽。還有……還有……”話說到這裏,青年又有點磕絆,似乎不知道該如何繼續,到最後,他很是幹脆地說出了一句,“總之,我想照顧你一生一世。”什麽都聽她的也沒關系,反正……現在就已經差不多是這樣了。
能聽到這樣的告白,說毫不震驚毫不動容毫不心動那肯定是假話,說到底,蘇綠一直覺得慕秋華這人不錯,可以是說具有一定程度的好感。但是,震驚歸震驚,動容歸動容,心動歸心動,這也喜歡完全是兩碼子事。
她向來是個性格微冷的人,也早已淡定地接受了“我可能會因為這性格而孤獨一生”的設定,但是,她不排斥愛情,更不抗拒自己某天會與某個人相愛這件事。
事實上,曾經詢問過時辰,如果她對某個世界産生了深厚的感情,想要長期留下會怎樣?
她記得,那家夥罕見地沉默後,回答說:“你可以借助別人的身體留下,甚至在将來某一天也許能做到真身降臨,但是,随着駐留時間的增長,與世界中人關系的加深,你與那個位面世界的聯系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