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天蘇綠都會經歷一番同樣的對話。
怎麽說呢?被人當成boss來天天刷的感覺還真是微妙。
微妙極了。
直到……
“陛下。”
“公爵?”蘇綠稍微有些疑惑地注視着不請自來的公爵大人,這位一直恪守着禮節的青年很少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那麽解釋只有一個——“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不……并非如此。”單膝跪在地上的青年搖了搖頭。
蘇綠挑起眉:“先坐吧。”
“是。”
坐好後,克萊恩稍微組織了下語言,而後悲催地發現——還是不太說得出口。
“看你的表情……”蘇綠雙手交叉托着下巴,微笑着說,“我幾乎以為你是在向我求婚的。”
“……陛下,您想太多了。”公爵艱難地吐槽——沒錯,自從跟随這位陛下後,他就學會了這個不太紳士的技能,“我真的沒有這個膽子。”
“呵,你是在蔑視我嗎?”
“……不,只是為了表現您的尊嚴無人可以亵渎。”
蘇綠嗤笑了聲:“狡猾的男人。”她換成單手托腮,“那麽,你想說的到底是什麽?”
青年沉默了片刻,回答說:“我是為阿爾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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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是想向他求婚?”
“陛下!”克萊恩扶額,“請不要開這種惡劣的玩笑,雖然的确有些貴族……咳咳,有着這種奇怪的……咳咳咳,愛好,但是我可以肯定自己絕對沒有。”他擡起頭,露出疑惑的神色,“您在做什麽?”
“啊,沒什麽,只是拿這個從寶庫中找到的魔法水晶記錄你剛才的模樣罷了。”蘇綠輕描淡寫地說。
“……您想做什麽?”不好的預感……
“你剛才臉紅的樣子看起來挺可口,我想,應該有很多貴婦和少女……甚至某些男性願意花錢來特意觀看。我應該嘉獎你的,又為充實我的私庫……不對,是國庫做出了傑出貢獻。”
悲催的公爵:“……什麽國庫啊,您都說了是自己的私庫吧,突然改口我也聽到了!”
“槽吐得不錯,繼續努力。”笑。
“……”雖然不知道這位惡劣的女王陛下話中的真實含義,但青年直覺那并不是什麽好話,所以他決定跳過這個話題,回到原點——話說話題到底是什麽時候歪成這樣的,“陛下,不知道我是否對您說過,我有一位老師。”
“我聽說過。”見對方想好好談話,蘇綠也斂起笑容,同樣認真地回答說,“似乎是一位強大的劍聖?”
“是的。”公爵點頭回答說,“我的老師——羅伊·霍布斯的确是一位劍聖,在收我為徒的時候就已經是了。我年少時曾經跟随他學藝,但在……父親去世後,我便回到這裏繼承了公爵之位,在那之後,見他的機會就少之又少。”
蘇綠認真地傾聽着。
“前不久,老師來看我,并且無意中見到了阿爾德。”
話說到這個地步,蘇綠想不明白都不行。
“所以說,你的老師看中了阿爾德的天賦?”
“是的。”青年再次點頭,“我從前就說過,阿爾德的天賦更甚于我,被老師看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嗯,所以?”她示意對方繼續說。
“所以……”克萊恩猶豫了一下後,接着說道,“阿爾德畢竟是您的首席騎士,如若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蘇綠指尖點了點桌上閃爍着粉色光芒的漂亮多面晶體,“一切任憑阿爾德的心意,他若想去,我不會攔他;他若不想去,我也不會逼他。”
“您的寬容堪比天空。”
“呵……”蘇綠笑了聲,“就算溜須拍馬也是沒用的,我的公爵大人。”她舉起手中的粉晶,“現在你有一分鐘的時間考慮,花多少錢能把自己的黑歷史從我這裏買走呢?”
公爵:“……”他就知道……結果一定會變成這樣!
【妹子,你還真是惡趣味呢。】
【有嗎?】
【有!你為什麽那麽喜歡欺負他?為什麽不來欺負我?】
蘇綠:“……”前半句也就算了,後半句是怎麽回事?抖M的渴望嗎?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閉嘴!】
【嘤嘤嘤嘤,你這個負心人……用完就丢什麽的……】
蘇綠抽搐了下眼角,她發現某人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
【今天你不給我一個理由,我就死給你看!】
【嗯,去死吧。】
【……】某人淚奔而去。
為什麽喜歡欺負公爵?
那還用說嗎?
當然是因為這種看似一本正經的人欺負起來最有趣了——他們那明明想竭力保持淡定的神色卻終于忍不住破功,并因此感覺到懊惱的樣子——不管看多少次都讓人覺得興趣盎然。
也許是因為她的視線實在是太過“惡趣味”,公爵默默地抖了抖,而後毅然決然地道別離開了。
青年走後,書房中再次恢複了寂靜。
蘇綠手指輕敲着黃褐色的木桌,沉吟了起來。
嗯,阿爾德的話,到底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呢?
而此刻的少年,也正在思考同一件事。
阿爾德坐在樹梢上,背靠着樹幹,修長的腿一只盤起,一只腿在空中晃悠着。這地方可以說是他的“風水寶地”,因為……當瑪麗處理完文件走到落地窗前讀書時,正巧不當值的他就可以看到她了。
現在的她……似乎還在忙呢。
他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低頭思考了起來。
公爵的老師,一位劍聖,并且願意收他為弟子,不心動是不可能的。只是……
那位老人要帶他離開修行。
他不想離開瑪麗身邊。
但同時……
對方的話在他的腦中浮現——
有着劍聖頭銜的老人并不像游吟詩人所傳頌的那般高大威武,恰恰相反,他個頭很矮,大約不到一米六,及耳的頭發與八字胡花白,笑眯眯的,看起來和藹極了,就外貌而言,簡直就和普通的老人沒什麽兩樣。
但是,已經成為五級劍士的阿爾德卻能看出,這位看似矮小的老人體內到底蘊藏着多麽可怕的力量。只要他想,看似繁榮的王都轉瞬之間就會化為人間地獄。
無知,無懼。
有知,同樣也就有了懼。
但他不會因此而退縮,因為有必須要保護的事物。
“孩子,你的眼神很不錯。”
老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這樣的。
“你是誰?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為何而來?”
面對他近乎無禮的诘問,對方居然很誠實地回答說:“我叫羅伊·霍布斯,克萊恩帶我來的,我為你而來。”
“……”
“好了,孩子,不要用那種戒備的眼神看着我,你知道的,如果我真想大開殺戒,這座城市很少有人能活下來。別露出更可怕的眼神,我又沒真想那麽做……”
“……”
一番唠叨後。
阿爾德終于知道了對方來此的真正目的。
他本來是想回絕的,但是……老人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你有想要追求的東西吧?”
“……是又如何?”
“那你應該明白,追求需要力量,你之所以沒有得到,不是因為不夠努力,而是因為沒有得到與那寶物想匹配的力量,我說的沒錯吧?”
“……”
“當你擁有力量……比如我,現在去和你的王說想帶走你,她恐怕會二話不說地答應。”
“瑪……陛下才不會這麽做!”阿爾德肯定地回答說——他比誰都相信這一點。
“原來如此,”老人意味深長地笑了,“你想得到的寶物……是自己服侍的君主啊,這可真是了不得的宏願。”
“……”
二更
與之匹配的力量啊……
雖然,他不認為瑪麗會因為力量而屈服,但是……他的的确确太弱小了。
就算瑪麗真的選擇了他又如何?一定會有很多人反對吧?一定會給她帶來很多麻煩。而且……
“阿爾德?你站在這種地方做什麽?”
“……”少年茫然地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居然跳下樹,摸到了女王陛下的書房門前,他有些尴尬地抓了抓頭發,“抱歉……不知不覺就……”
“進來吧。”原本打算回卧室的蘇綠側過身,讓開了一條路。
“……嗯。”
少年走進去後,蘇綠命令侍女端來了一壺茶和一些點心。她親自将這些東西端到落地窗邊的桌上放好時,他依舊在發着呆。
她坐到他的對面,在一只紋路精美的杯子中倒上紅茶,推到了少年的面前。而後為自己的杯子注滿紅茶,一邊喝一邊安靜地等待着。
約半個小時後,阿爾德驀然回過神來,他看着窗外越加昏暗的天色,和氣定神閑地坐在他面前喝茶的少女。
“瑪麗……”
“做出決定了嗎?”
“……”
“我明白了。”
“……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看你的臉就明白一切了。”蘇綠笑了笑,将手中的杯子放回桌上,“走之前,記得回去和你的家人告別。”
“……”少年垂下頭,耷拉着耳朵,失落地說,“你都不挽留我嗎?”
“不。”
“……”TAT太過分了……
“因為如果我這麽做的話,你肯定會留下來。”她太了解他了。
“……”
“這是你自己選擇的人生,我沒有插手的資格。”
“我……太弱了。”阿爾德深吸了口氣,說道,“今天碰到那位老人時,我真的很害怕,因為他如果想做什麽,我根本無法阻擋。那種無力感……我不想再次嘗試,所以……所以……”他的目标并非是想得到什麽“寶物”,因為那并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一切從來都掌握在她的手中。他所唯一想做的只有——努力變得更強,這樣才能更好地保護她。
“沒什麽好丢臉的。”蘇綠回答他說,“只要是人類,都有恐懼之心。接受它,克服它,才能更進一步。那些真正的強者從來不是無所畏懼的人。”
“瑪麗你也會害怕嗎?”
“當然。”
“哎?那你害怕什麽呢?”
“天氣太熱吧。”
“……那是什麽啊?!”完全是在耍他吧?
“開玩笑的。”
“……”
又沉默了一小會後,少年認真地說:“瑪麗,我和你約定,下次回來時,我會變得很強很強。”
“嗯。”蘇綠點頭,“我相信。”
“到那時,我不必再向任何一個人屈膝,”阿爾德站起身,單膝跪在少女的面前,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除了你。”他只願意跪在她的面前,将所有能得到的東西一股腦地奉上,“所以,瑪麗,你能不能也和我約定一件事?”
蘇綠歪頭想了想,回答說:“如果是什麽‘回來之後就和我結婚’之類的事,你可以免開尊口。”
“……不是啦!”雖、雖然很想這麽說,但他知道一定會被拒絕的。
“唔,那你可以說說看。”
“你之前說,”少年深吸了口氣,“一直以看孩子的目光看我。等我再次回來時,一定不會再是個孩子了。所以,到那時,你……能不能正視我?”
“你的要求就是這個嗎?”蘇綠覺察到一種微妙的感覺,就好像是從小養大的小鳥終于長出了全部的羽毛,想要離開父母身邊振翅高飛——有點心酸又覺得自豪。
“是的。”
“我明白了。”她點了點頭,“再次見面時,我會把你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如果真的還能再見的話。
“那麽,約定了!”阿爾德瞬間綻放出一個太陽般的開心笑顏,一把将她的手貼在心口處。
“嗯,約定了。”
次日,阿爾德走了。
他回到了家鄉,去與自己的家人告別。
再之後,他跟随霍布斯去了不知什麽地方,歸期未定。
對此,蘇綠覺得……怎麽說呢?
稍微有些不太習慣啊。
【哼。】
“……”
【哼哼。】
“……”
【哼哼哼。】
【你做什麽?】
【哼哼哼哼。】
蘇綠扶額,算了,這種家夥無視掉就好。
【嘤嘤嘤嘤……】
【滾!】
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下腳步。
轉眼間,“瑪麗”的十六歲生日到了。
雖說在這個世界十五歲的孩子就可以結婚生子,但十六歲的生日可以說是非常重要的日子,因為這是“成年”的代表。
而蘇綠在生日宴上,不得不面臨這樣一個悲催的問題——她被逼婚了。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時,她簡直是無語極了。在現代時哪怕她已經二十多歲,也沒人向她逼婚,結果現在居然遭遇了這種事,人生的境遇真是難以捉摸。
某種意義上說,也是不難理解的。
因為她名義上的“父親”,就是在十六歲那年迎娶了王後,開啓了自己“種馬”的一生。而作為王,總需要一個繼承人,這是責任也是義務。
但顯然,蘇綠不打算擔負責任也不打算履行義務。
面對勸谏者,她如同冬天般寒冷,以此來表達自己堅定的态度。
比如說——
“陛下,請慎重考慮……”
“閉嘴,再敢說我就嫁給你。”
“……”
被她以這種話語無數次擊敗的公爵在某一天,終于升級了。他烈士般地合了合眼眸,又深吸了口氣,一字一頓地說:“如果這樣能改變你的心意,那我甘願為這個國家而……”
蘇綠抽搐了幾下嘴角,他那副委屈的模樣是怎麽回事?
“你說真的?”
“……請您當做沒聽到我的話。”
“……啧。”蘇綠輕啧了聲,“你去告訴那些人,我喜歡的是女人,讓他們別有事沒事來煩人。”
青年:“……”吐血!難道……難道……他聯想到這位陛下對男性不假顏色,卻對女性頗為和藹的态度,莫非……
“如果你再敢胡思亂想,”蘇綠壓低聲音,微笑着威脅說,“我就嫁給你。”
“……我并沒有在想什麽。”公爵大人很快就妥協了。
獲得了勝利的蘇綠抽搐了下眼角,這種更加不爽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于是她毫不客氣地還擊了:“說起來,公爵,我記得你也差不多快三十了,怎麽還沒結婚?再這樣下去,難免會讓人懷疑你某些地方有問題哦。”
“……”喂喂,這位陛下還敢更小心眼一些嗎?
不過,能開這樣的玩笑,也是兩人關系變得熟悉的标示。
略微談了片刻後,克萊恩輕聲說:“陛下,您是在等待阿爾德嗎?”
“……”和那孩子有什麽關系?
“依照他的天賦,也許能在十年內成為劍聖,到那時,他和您之間将再無阻礙。”克萊恩接着說道,“但在那之前,您将面臨巨大的壓力。”
注視着某人“我理解您的辛苦”的目光,蘇綠只想說——
“你想太多了。”
按照時辰那家夥的進度,再過一個多月,她估計就能離開這個世界了,所以只需要堅持到那個時候就好。
說來也巧,離開的那一天,剛好是這個國家的建國慶典。
每一年的今天,國王都必須站在外城的城牆邊,朝歡笑着聚集在一起的民衆揮手示意。
天空閃耀着燦爛的煙火,城下人聲喧嘩,笑聲連綿成海。
這樣壯觀的場景,每一年都能見到,而這,也許就是對一個“王”最好的褒獎——越是幸福生活着的人民越能露出這樣純粹的笑顏。
她知道自己所做的還遠遠不夠,不過,到此為止了。
眼看着即将離開,蘇綠索性爬到了城牆上,這魯莽的動作把附近守護的衛兵給吓出了一聲冷汗,他們連忙小跑過來,以防意外發生。而下方的民衆才安靜了一瞬後,發出了越加大的聲響,這叫聲漸漸整齊了起來,成為了一句響亮的祝福——
“天佑我王!”
“天佑我王!!”
“天佑我王!!!”
蘇綠覺得,這也許是她至今為止所得到的祝福後,最棒的一個也說不定。
公爵站在少女身後不遠處,微揚起頭,仰視着站在城牆之上、向自己人民揮手的少女,原本是應該笑的,但是……他突然就想起了一個不太好的詞語。
今夜如此歡愉,而當一切過去,這些歡笑的人又在哪裏呢?
也許就像那些禮花一般,燦爛一瞬後,便消散無蹤。
這不祥的預感讓他微皺起眉頭,但很快,他就搖頭笑了,怎麽會呢?
這位陛下将帶領這個國家走到更好的地方,他一直堅信着這一點,從未動搖。
青年擡起右手,緊握成拳,貼在左心口處,靜寂地向立于最高處的少女行了個标準的騎士禮,口中低聲說:“天佑我王。”
而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的是,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流動。
天地變為了灰色,所有人或物的身上都仿佛籠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簡直像是一座座陳舊的石雕。
【妹子,時間到了。】
【……啊,我知道。】
蘇綠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國家,在她走後,時間回流,這一切都會如同泡影般消失。
【走吧。】
就像克萊恩剛才所想到的那個詞一樣——
曲終人散。
“再見。”
可惜的是,有一個約定,注定無法達成。
不過,既然有一方注定忘記,達成與否也就不重要了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
☆、54 輪回的詛咒+閨蜜與男人
一更
“選擇吧!”
被老師帶走後不久,阿爾德就被他以“訓練”為名,丢入了某個神秘的遺跡中。
而霍布斯所不知道的是,這座曾被他探索過無數次、确定很安全的遺跡中,居然隐藏着一個未死去的神祇投影,它可以賦予某個人超凡的力量,同時收取某種代價。
如同被命運指引了一般,阿爾德到達了它的面前,然而,他面臨了一個選擇——
“凡人,你給予我快樂,或者我給予你痛苦。在二者之間做出抉擇,或者死,選擇吧!”
“什麽是快樂?什麽是痛苦?”
“快樂,就是将你最快樂的記憶交托到我手中;而痛苦,則是你将背負一份詛咒。無論選擇哪一項,我都會賜予你強大到足以改變整個世界的力量。而如果你拒絕選擇,我會把你的靈魂碾碎,一點渣都不剩下。”
“……最快樂的記憶?”
“沒錯。”它輕聲回答說,“我建議你選擇前者。”
“為什麽?”
“我畢竟是一位神的投影,我能看到,選擇前者,你也許能得到快樂,也許不會;而選擇後者……你将注定得到是無窮無盡的痛苦。”
“……”
少年沉默了片刻後,開口問道:“如果我選擇前者,就意味着我會永遠地忘記瑪……與我記憶相關的那個人嗎?”
“是的。”
“那麽,我選後者。”
“你确定?”神的投影為少年的選擇而發出了驚訝的聲響,“你也許不知道詛咒的分量,它會讓你嘗試到永生永世的痛苦,哪怕死亡也無法擺脫。”
“……即使這樣,我也不想忘記瑪麗。”
“你要知道,凡人的記憶還可以重新創造。”
“我知道。”阿爾德沉默了,但片刻後,他依舊堅定地回答說,“但我的預感告訴自己……如果我選擇了前者,就真的會永永遠遠地忘記她,并且再沒有重新創造這份記憶的可能。”
“我最後問一次,你真的确定要選擇後者嗎?”
“……我确定。”
事實證明,阿爾德的直覺是正确的。
如果他此刻選擇了前者,的的确确就再沒有重新創造那份記憶的可能,因為一切都會回流,他所得到的力量也會蕩然無存。而回到孩童時期的他,能否見到再次見到“瑪麗”都未可知,更別提……就算見到,也不會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人。
而選擇後者之後,他所背負的詛咒是——被時間長河流放。
從獲得力量的那一刻起,他将不屬于過去,不屬于現在,不屬于未來。
如果說時間是一條晝夜不息奔騰着的長河,所有人都在其中掙紮的話,那麽阿爾德就是唯一一個站在岸邊的人,他可以看到每一個人生命的軌跡,卻無法進入河中。
某種意義上說,這是令人羨慕的“永生”。
除去神祇,沒人能永遠活着。
阿爾德很不明白,為什麽這會是詛咒?明明應該是祝福才對吧?多少強者終其一生只為追求它,卻因為失望而日趨瘋狂。所謂的“法神”、“劍神”也并非永遠不死的存在,只是生命的周期會變得格外長而已,但終有一天,他們還是會隕落。
而他,比他們所有人都幸運。
最初,他的确是這麽覺得的。
而後,他看到了時間長河的回流。
原本還因為他又有了進步而大笑着的老師突然不再動彈,渾身布滿了灰塵,好像一座冰冷的石雕。不僅是他,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這樣,而後,一切景物如同塵土般消散。
阿爾德害怕極了。
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瑪麗……瑪麗她怎麽樣?
他不假思索地朝王都所在的方向跑去,當阿爾德終于到達時,他也終于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站在城樓上向人民揮手的人,不再是那位無論何時都沉靜無比的少女,而是她血緣上的“父親”——前任國王陛下。
那麽……那麽……
他再次朝家鄉跑去。
見到了父母,見到了弟弟妹妹,卻沒有見到孩童時的他自己。
是啊……
他是被時間長河所抛棄的人,時間的回流自然也不會影響到自己,他依舊是十五歲的模樣。也許是因為某種神秘力量的修正,家人都不再記得他,只把他當成了一個有些奇怪的陌生人。
沒關系,瑪麗……瑪麗她肯定會記得!
因為她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樣!
阿爾德去到了子爵的宅邸中,卻沒有在其中找到瑪麗,而後他想到了原因——時間還沒到。按照原本的發展,幾天後瑪麗才會來到這座莊園成為女仆。
他耐心地等待着。
終于,所有女仆都随着老安德而來,可是……其中卻沒有她!
這怎麽可能?!
他焦急地詢問着,可老管家卻是一臉的茫然,其餘人也完全不記得,參與選拔的人中有着一位有着漂亮黑發的女孩。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阿爾德的心中湧起不好的預感,他去到了貧民窟中,雖然從前曾經聽她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過裏面的環境,卻沒想到居然糟糕到了可怕的地步。她到底……是怎樣在其中活到十二歲的呢?他的心頭湧起了濃重的酸澀,而唯一所能想到的就是——帶她走!
帶她走!
哪怕她不記得他也沒關系。
就像那位神祇的投影所說的,記憶是可以創造的,只要他還在,她還在,什麽就都在。
從此以後,她會重新過上如同女王般的生活,就算……她真的還想再成為女王陛下也可以,他會一直陪伴在她身邊,一直一直……一直一直……現在的他,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這樣做!
走了很多地方,詢問了很多人,收拾了很多不識相的人。
他終于找到了她的屋子。
事實上,那簡直不能稱作是一間房屋。
而當他欣喜地想要走過去時,卻正好看到,幾個人從她的屋中走了出來,他們的手中……擡着一位身體瘦弱無比的女孩,她有着一頭略顯幹枯的黑色長發,雙眸……卻緊閉着。
“沒想到,這小丫頭居然死了。”
“死了正好,去把她埋掉,然後把你的東西搬到她屋子裏去。”
……
“不……”
阿爾德踉跄地後退了幾步,他的瞳孔驟然縮緊,臉色變得蒼白無比,而後,如同在否認些什麽般,用力地搖了搖頭:“不。”瑪麗怎麽可能會死?那一定不是她!
也許是被他的聲音所驚到,原本擡着“屍體”的二人下意識松開手,那具瘦弱的身軀便墜落在滿是塵土的地上,激起了一片灰塵。黑發女孩躺倒在冰冷的地上,微側着頭,蒼白到發青的臉孔正對着……阿爾德所在的方向。
這張臉……
這張臉……
“不……不會的……”
這一定是夢。
是的,這一定是個噩夢。
瑪麗……
怎麽可能會死去?!
如果是夢的話,為什麽還不醒來?
拜托了,無論是誰都好,請快一點讓他醒來吧。
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
“不要!!!!!!”
這是他,第一次面臨她的死亡。
是的,第一次。
在親手埋葬了瑪麗後,他發覺了一件事。大概因為身負詛咒的緣故,他擁有了“時間之力”,這在某種意義上說,可以稱得上魔法,也就是所謂的——魔劍士。
而如果能達到極致,再次讓時間回流也不是什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于是,阿爾德有了目标。
一切,只為了能夠再一次與她相逢。
也不知度過了多少年的光陰,歷經了多少的艱難困苦,最終……他成功了。
能夠以一人之力操控整個世界的時間,也許他真的達到了“神”的高度。但是,他不在乎這一點,他只想……能早一些見到她。
時間流逝中,她的身影不但沒有模糊,反而越加清晰。每一次閉上雙眸短暫的休息時,總能夢到與她有關的記憶。他想,這一定是在預示着什麽。
第一次操控時間回流。
因為沒有經驗的緣故,他依舊晚了一步,她還是在睡夢中死亡了。
第二次操控時間回流。
他成功地在挽救回了她的生命,可是,稍微離開一會,她居然跌入了河中。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
無論他怎麽小心,她永遠活不過一天,終究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就好像……未來中,注定沒有她的存在。
這種事情,他不接受!
究竟還要眼睜睜地看到她離開自己多少次?!
他索性打亂了整個長河,在那之後,所有人的命運都混亂了。
不過,無所謂,只要她能安然無恙地活下去,怎樣的代價都是值得的。
這一次,他終于如願以償。
這一次的瑪麗出生時,國王沒有出征,所以她從小就作為公主而存在。十二歲的她,如同沾染着露水的鮮花一樣嬌嫩美麗。
他接近她。
他關懷她。
他……
在很短的時間內,阿爾德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滿足感。
但很快,他發現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這不是瑪麗。
他所認識的瑪麗不是這樣的。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難道說……是因為他打亂時間長河的錯嗎?因為沒有着相同的經歷,所以才培養出了不同的性格嗎?
他再一次打亂了時間長河。
然而……
這不是瑪麗。
這也不是瑪麗。
這還不是瑪麗。
瑪麗。
瑪麗。
瑪麗。
你究竟在哪裏?
為什麽她們都不是你?
你……究竟在哪裏?!
又一次的失望後,少年在女孩疑惑的目光中,走出了她的視線。
這一次的瑪麗,成功地走出了貧民窟,成為了子爵家的女仆,在不久之後,也許會成為公主殿下甚至女王……可是,她依舊不是他的瑪麗。
回過神時,他正站在馬廄邊。
阿爾德愣愣地注視着這熟悉的場景,可惜,這裏不會再出現十一歲的他,也不會再出現十二歲的她。
不知怎麽的,他突然想起了他們間曾經進行過的一段對話——
“喂,瑪麗!”
“什麽?”
“以後我做你的騎士吧!”
“不要。”
“……為什麽?”
“太費錢了,養不起。”
“……那我養你啊,一邊賺錢,一邊做你的騎士!怎麽樣?”
“唔,那倒可以稍微考慮下。”
即便經歷過無數光陰外表依舊是少年的阿爾德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把金幣,他微微頃刻手掌,那些金幣瞬間掉落在了地上,緊接着,又是一把……
很快,空空如也的馬廄被各式黃金與珠寶堆滿了。
這些珍貴的財物足以讓任何一人瘋狂,而它們的所有者,卻投之以漠然的目光。
如果她不在,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不過沒關系,他遲早會找到她。
無論重新打亂多少次時間的長河,總會有一次……總會有一次能夠再見到她!
他堅信着這一點,從不懷疑,更不會放棄。
因為……如果選擇放棄,那麽就等同于放棄了自身的存在意義。
直到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了那個詛咒的真實含義——他将永永遠遠地活下去,然後……永永遠遠地尋找一個人。
多麽殘酷,又……多麽甜蜜。
因為他正為與她相見而付出努力。
所以……總能再見的吧?
是這樣吧?
一定是這樣沒錯吧?
——回答我啊,瑪麗。
二更
蘇綠猛地睜開眼睛。
“妹子,怎麽了?”某人湊上。
她一邊将這貨的大臉推開,一邊微皺起眉頭,剛才那突如其來的心悸感是怎麽回事?就好像……
“我似乎聽到有人叫我。”
“叫你?”時辰疑惑地歪頭,左右看了看,“可是,位面空間裏只有你和我啊。”
“……”她當然知道這一點。
“莫非……”嚴肅臉,摸下巴。
“莫非?”
“你聽到了我內心的呼喊聲?”某個厚臉皮的家夥一邊無恥地說着這樣的話,一邊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