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你是想讓他瞎了嗎?還有,沒有你師傅的允許,誰準你啓封這個的!”。
院裏的護院老爺長離忠走了進來,将銘牌又重新掩進畫中,對瑟縮在一旁的丁雙華怒目而視,發出的聲音振聾發聩。
池小樓自然讷讷,丁雙華也低着頭不敢做聲。
但這麽寂靜沒過一會,池小樓突然就滿目淚水,一個勁地滴答滴答流下來了。
丁雙華見了大吃驚,“我去,池小樓你要不要這麽娘,長得白就算了,還這麽娘?說幾句就哭了,那我怎麽辦,我哭不出來……忠叔,我也知道錯了,我不是故意的,我……”。
丁雙華揉了揉眼睛,要是沒有眼淚掉出來,都要急死了,惹得雙胞胎都看了過來。
“不是......”,池小樓掉着眼淚,眼睛刺痛不已,但還是挂念着安慰咋呼的丁雙華,“我就是......”。
“就是什麽你說啊!”,丁雙華頓了一下,也看出了捂住眼睛的池小樓有些異常,看見池小樓一副痛苦模樣,也不由急得直圍着他打轉。
“吵什麽!多大事了還......”,端了菜進來的丁一彩湊過來一看,看不得丁雙華那傻樣似的,翻了個白眼,“他個體質極陰的人給他看師傅灌了陽氣驅邪的銘牌,丁雙華你是不是傻?”。
“小樓你不用擔心,幸虧沒看多久,你休息一下就好了......真是,丁雙華,虧你還是個師兄呢,淨幹這些沒頭沒腦的事兒”,丁一彩先是小心拉着淚流滿面的池小樓到藤椅上坐好,接着皺了皺眉頭朝大咧咧站在一旁的丁雙華指責一通,然後又向長離忠行了個禮,“忠叔,得虧您來得及時,要不就出了大事了......”。
池小樓是不知道丁一彩那個粗犷的絡腮胡大漢是如何在短短時間裏完成這三種語氣的切換自如,但聽他這說話水準,池小樓估計自己每個幾年時間是沒辦法達到人家這水平的。
果真,長離忠也不屑地朝他哼了聲,“得了,罵給誰看呢?這不還是拐彎抹角地護着他呢!行了,我不告訴你們師傅就是了,只是下不為例”。
“好嘞,忠叔!”,丁一彩道,拿眼神甩了甩龜縮在一旁的丁雙華,丁雙華也瑟瑟地出來,有些怕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個二流子笑容,“謝謝忠叔”。
“那忠叔,就先吃飯吧,待會菜都涼了”,丁一彩說着,将藤椅上的丁十燊抱了起來,朝餐桌走了過去。
而就在他們說話的這一會,池小樓果真發現他眼睛的刺痛逐漸消失了,像是剛剛的劇痛都只是一場幻覺而已,害池小樓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剛剛那如此丢臉的行徑,只好起身有些扭捏的也跟在了他們後頭。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那個銘牌你看了會痛......”,丁雙華走在後面,垂着頭,低低地朝池小樓說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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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你又不是故意的”,池小樓笑了一句。看丁雙華仍是有些垂頭喪氣,有心想要安慰,可一想起他還有大師兄維護呢,自己心裏也莫名堵堵的,于是就什麽話也沒說了。
席間有葷有素,這讓一向食素的池小樓松了一口氣,只不過從來沒和這麽多人吃過飯的池小樓卻有些擔心自己待會要是不懂的應話就糟了,所以并不敢多言。幸而江家的吃飯禮儀很好,食不言寝不語,倒是省卻了池小樓的擔心。
一頓飯寂靜無語,池小樓松了一口氣。只是讓池小樓沒想到的是,臨了到最後,他才發現自己從此多了個無比艱巨的任務--給師傅送飯。
“你說什麽?為什麽是我去送......”,池小樓聽了丁雙華的話,和大師兄丁一彩那無言的認同,不禁有些心慌了。
“本來就是啊,最小的就是要幹這些活的,師傅的飯你不送誰去送啊?現在,我把這份艱巨的任務就轉交給你啦!”,丁雙華拍着池小樓的肩膀,一副明顯得瑟又非要裝作舍不得的模樣,看的直叫人牙癢癢。
池小樓不是怕幹活,但不知為什麽,他就是有些怕江鳳梧,而且只要一想起靠近他時的那種不由自主慌亂的感覺,池小樓就更想找借口推了這差事。
“丁五諾丁七戚要讀書,丁十燊還不會走路。除非你能讓師傅自己來吃飯”,似乎知道池小樓想說什麽,丁雙華搶先把池小樓要說的話都堵了。
那說話的氣勢唬的池小樓一愣一愣的,等到池小樓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三進的大門之前了。
江鳳梧是獨住三進的,幸而不是晚上,否則這一片烏漆嘛黑的話,池小樓是連靠近都不敢的,因為就光是自己身旁那個一言不發只盯着自己的紅衣女鬼就已經夠他吓破膽子了。
大白天的,周圍都是一片寂靜,池小樓有些不知所措,咳了一下,又發現自己的聲音好像太大聲了,忙止住,結果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只不過這麽一來,池小樓倒是顧不上醞釀了,直接上前就敲了敲門,示意師傅自己來了。
誰料敲了老半天,師傅一句應聲也沒有的,饒是一向體涼不怎麽浮躁的池小樓都有些不耐起來了。
想直接走吧,池小樓又有些不敢,把籃子裏的飯菜放下吧,又好像不太尊重師傅的樣子,直接進去他也不敢......池小樓進退兩難,簡直要以為這是師傅對他的考驗了。
在門外大太陽曬了半晌的池小樓想了想還是推門進去了,畢竟她折騰這麽久,要讓他再回去問他們怎麽處理那可就不只是丢臉了。
池小樓再沒有料到,自己才推開門,走了沒兩步,面前一片黑的就“咕咚”一聲被絆倒在地了。
“嘶”,池小樓不禁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膝蓋,也顧不得翻了的籃子裏飯菜撒了一地,急忙擡起頭來,卻發現四周竟是一片純然的漆黑,那黑色濃烈的竟然都讓池小樓看不見身旁那常年待着的紅衣女鬼了!
池小樓不禁有些害怕,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由得慌了起來。
他的手空洞地向前試探伸去,跪伏着揮舞,然後過了很久,他的手也沒碰到任何可倚靠的物件,在恐慌和無助的雙重打擊下,池小樓很沒出息的哭了。
空氣中傳來一聲嘆息。江鳳梧看着眼前坐在地板上淚流不已的孩子不禁一陣無語。
以往送飯的事都是丁雙華直接放在門口就走的,從來不敢進來--就怕自己教訓,所以池小樓這次被推來送飯,他也沒什麽驚奇,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原來外表那麽伶俐的一個人,卻是個傻的。
剛剛池小樓在外面急得直打轉的時候,他在屋子裏面早就發現了,本想着他過會直接就走了的,所以他也就沒放下書,繼續看着,沒想到他卻是敢直接走進來,一下子就進了他布置的迷陣。
試問那個世家庭院會那麽空無一人的,就只有比如說長離忠一個護院,也有的人會雇傭人來看護,只不過江鳳梧喜靜,且自己有手段,可以布陣幻局,所以才有的時候連門都沒鎖,就那麽直接被池小樓給推開了。
江鳳梧是不耐煩管這些事的,剛想拉鈴讓他的大徒弟丁一彩來處理,一撇頭,不期然看着那小小個人獨自陷在黑暗裏的恐慌模樣,蒼白着臉,被淚水潤濕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樣子,江鳳梧拉鈴的手驀地就頓住了。
他該是個滿足的人吧?呵,整個人都長得小心翼翼的。不過,連睫毛都照顧到的人肯定無比善良的,因為那種人的猶豫,對別人很善良。
江鳳梧不知為什麽冒出了這個想法,手就垂了下來,朝他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