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池小樓一直是個怕鬼的人,即使自己身邊常年呆着一個紅衣女鬼,也還是沒能将膽量鍛煉大來。
雖然過去曾因為爺爺的去世,那時的池小樓只想着這世界上要是能有鬼魂就好了。可是,後面的他才發現,要是能見到其他的人,而自己想見的人卻似乎永遠都看不到的話,那這個世界上還是不要有鬼的好吧!
來這江家大院的前幾天,因為江家大院一入夜就不準點燈的“陋習”,池小樓沒辦法,一度就只能忍受着身旁蹲着個紅衣女人靜默默看着自己頭皮發麻的感覺,一直是閉了眼睛,又睜着眼睛在黑暗的天花板上梭來梭去好幾個輪回不敢入睡--
沒辦法,這實在是有一次池小樓假寐的時候,本來他想着自己只是閉着眼睛休息而已,覺得肯定也和以往一樣吧,那女人也沒什麽其他舉動的;卻沒想到是,池小樓通透的五感驚恐地發現那個女人就那麽一點一點地朝自己挪動以後,然後冰涼的雙手珍愛地撫摸自己的皮膚......就活像,活像自己的這具身體是她的一樣!
天知道那次池小樓被那女人寒冷的雙手凍得立時睜開眼睛後,那一眼就看到那黑洞洞的眼眶和煞白煞白的臉時有多麽可怕。
那個女人輪廓的周圍是一層虛化的、看的到冰涼絲氣的寒冷,黑洞洞的眼睛深不見底,在池小樓有些茫然的時候,卻又清晰地印在了池小樓的腦海深處......
那情形搞得現在池小樓一閉上眼睛,眼前就能浮現出那女人的樣子來,而且能感知得到,那個女人在萬籁俱寂的黑夜裏蹲在角落位置盯着自己的樣子。
而且當天他還做了一個極其可怕的噩夢,和以往做的噩夢不盡相同......所以,誰曉得那女人在以前池小樓睡着的時候摸過他多少次了,池小樓光想想就怕得要命!
不過所幸,那女人在人多的地方,或只要池小樓清醒的時候就不會靠近,就只是跟着而已,所以這也造成池小樓到後來才越發更不愛休息,也不怎麽願意一個人獨處了--即使他這個人一向是個愛獨處的,不過也只能強改了就是。
池小樓前幾天還在憂愁自己能不能被江鳳梧收徒的事。因為才回到池家也沒過一夜的他,就因為池家的情況緊急和鷹哥兒的不适應,徑直被池父和江家家主帶到這裏,千叮咛萬囑咐地叮囑着要得讓江先生收了他--
雖然暫時和池家還沒什麽深厚的情感,不過想想這事也和自己身上那個紅衣女人的事有關。池小樓向來是個心善的人,更何況這又不是非常難以做到的事,當然要盡力而為......不過,除卻這個理由,好像池小樓也沒什麽別的更好的選擇了,所以他本身自然也是想能被江先生收做徒弟的。
池小樓就是因為那些天壓着心事,很有壓力,又被那惡劣的二師兄丁雙華給捉弄幾回,還有那紅衣女人的緊跟不舍,所以整夜整夜地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當然這也才會發生池小樓那天明明要守夜卻打盹到暗夜的情況)。
而也是直到這天見過師傅,有雙華打包票,說師傅的拂袖離去并不是不要他,反而算當自己人後才會流露真性情的說法,池小樓的心這才略略放了下來,整個身體都放松下來了。
不過這人啊,不知道是不是哪裏有不對勁,就是不能太放松,一放松就出事。池小樓就是太放松了,仿佛身上所積累的疲乏一下子全都跑了出來,所以才在那天快傍晚他們在大堂散去的時候,丁雙華陪他回到東邊的客房,然後丁雙華就回去--給為他們親自煮菜的大師兄帶他們的十師弟丁十燊。
而獨自留在房中給自己搽完藥後心裏舒爽的池小樓一個不察,有些沒注意到那紅衣女人的存在後,就這麽睡了過去,不僅錯過了原本大師兄丁一彩吩咐要去的晚餐,也錯過了據說師傅在的話每日都要的請安,徑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
而毫不意外,那個紅衣女人昨夜肯定是摸了池小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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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池小樓又做夢了,而且今天早上也依舊是被吓醒的--他做的夢倒是和以往一樣的殘暴類似,只不過換了地點。
池小樓夢到的場景是他在醫院的樓道裏被人追殺,結果卻不知為什麽跑到天臺墜落了的樣子。那種身臨其境的墜落恐懼感讓他感到大腦深層的疲憊,再之後就是又七七八八地夾雜着亂七八糟的其他夢境......最令人煩躁的是他做夢老是好幾個夢一起混合的,最是費力氣,也最讓人感到疲憊。
其實那些倒也沒有什麽,畢竟池小樓做過很多次那樣的夢了,也沒有其他的“驚喜”。不過這次卻多了個意外,因為在最後夢境将醒的時刻,池小樓的面前卻詭異地飄過一張他自己的人身證明--
那上面記載着池小樓的身高體重,出生地和父母的證明,極其詳盡且正式,而且不同于以往的模糊景象,池小樓很真切地看到了那上面還有标注着黑色粗體的池小樓的加林地斯名:宇宙斯。
池小樓從沒見過這樣的證明,而且“加林地斯名”是什麽呀?池小樓從也根本沒有聽過這個地方,就算有,那也不應該是個英文名就夠了麽?
而正當池小樓一頭霧水的時候,那紙片從右往左斜、那另一半的地方飄到右邊的視線,上面赫然印着的加林地斯名注釋就是:
因為嫉妒眼紅他人而為自己乞求的一場甘雨。
看到那個注釋的瞬間,原本還心煩意亂的池小樓一下子就怔住了,似乎全身血液也都凝滞了似的全身僵硬,然後就一下子驚醒,汗雨涔涔地坐了起來。
他的喉間幹澀得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就那麽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失去了焦距--是的,他不能接受,他實在難以相信。
同爺爺一樣,極其注重自身名譽和修養的池小樓不能接受如此嚴苛的指責--即使是在夢裏,他也不能忍受這樣對自己□□裸的指責:嫉妒,眼紅?
池小樓心裏想着自己雖然有時也會自私,可都并沒有真的傷害到哪個人過,這怎麽就說自己是......池小樓真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會是那樣的人了?可恨的是,那感覺還很真,就好像地獄輪回的生死簿一樣,給人以宿命般的沉重感,讓人實在難以不相信。
不過讓池小樓更加害怕的是:(其實他也知道作為人沒人是真的十全十美的,更何況是未來那種虛無缥缈的東西),所以他真正怕的,就是怕自己真的隐隐會是那樣的人,而且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物事,才會把那些被他壓制得很好的可怕嫉妒,從他的生命深處帶出--那,才是他最為恐懼的東西。
他真的怕那個夢境是個篤實的預兆,或者說是惡毒的詛咒。畢竟愛惜羽毛的鳥兒對待這些能污穢內心的可能總是很認真的。
話分兩頭。
被可怕夢境驚醒的池小樓堪堪地坐了一會,直到滿床的日光撒進,這才恍惚地意識到時間幾乎快到正午了,而他卻又錯過了早飯和向問師傅安等等那麽多的事情!
池小樓是個有禮貌的人,自诩還是很有一定素質和情商的,這下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羞愧,所以立刻起身洗漱,直奔到同是二進西側的江家徒弟居住的處所裏去。
江家大院很大,而每個地方又各自獨成一個庭院所居。
這二進西側江鳳梧的徒弟的所在,是每個徒弟都有一間的。而吃飯的餐廳,會客的地方也都包含在一起,只不過有大小之差。自然,能進入到這裏吃飯也是一種認可--
因為這可不像之前幾天江鳳梧還沒有回來、也沒有承認池小樓的身份時,那時池小樓的飯菜都是由雙華送到他房裏去的,而且吃的時候丁雙華還在門口等着自己吃完把碟子拿回去,不說話也不寒喧,更何況連靠近這裏的機會!
池小樓好容易才奔到二進西側,這邊正巴在大廳門口的門欄上,不好意思進去。
因為還沒進大廳,池小樓就聽到了裏面的很多聲音在,池小樓先天的個性就是有些畏生的,一下子就先停在了門檻外面的位置上,猶豫着該怎麽開場的好。
誰知他還沒想好是先敲下門還是直接進去的打算時,眼尖的丁雙華立時就發現了他的身影。
“你咋現在才起來啊?可等死我們了,你差點就趕不上午飯了又!”。
丁雙華大聲嚷嚷着,徑直走到門口附近,邊說邊走,一個伸手,就将池小樓從門外攬着肩膀走了進去。
然後旋風一般,拎着還有些呆狀态的池小樓就走到裏面長藤木椅前面,然後對着座椅上兩個一模一樣的白嫩小男孩熟稔地介紹到。
“來來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你們三......四,額不對,師傅還沒說呢......我們就先不要糾結三還是四了,就叫師兄吧!”。
丁雙華一臉糾結,而後又舒展開來,拍了拍池小樓的肩膀,向那兩個小男孩催促道。
池小樓也是走近了這才注意到,藤椅上那兩個相貌相似小男孩中間還放着襁褓裏正呀呀玩手的丁十燊,而在丁雙華把話說完之後,那兩個長相俊秀的小男孩對視一眼,頓了了一下,複又看向池小樓,幾只琉璃般的眼睛清澈對視,最終還是害羞過了頭的池小樓先垂下了視線,心裏不禁腹诽了一句“就你眼睛大啊”,卻還是一言不發。
然而,就在池小樓以為他們不會叫的時候,那兩個七八歲的小孩還是異口同聲地脆甜喊了聲“師兄好”。
“嗯......師弟們好......”,池小樓也打了個招呼,還沒想好接下來說什麽呢。就被丁雙華的一聲“撲哧”的笑聲給阻斷了,他笑彎了眼睛,面龐倒沒有以往那麽冷峻的模樣。
“你叫他們五諾和七戚就好了,我們這規矩沒這麽嚴的。喏,右邊那個比較瘦的是七戚,左邊......”。
“二師兄你這可太不厚道了,你這不就拐彎抹角說我胖呢嘛!”。
丁雙華話未說完,左邊那個的确稍微大一些的丁五諾就有些不滿了,嘴巴翹得老高反駁了,那不情願的神情活像丁雙華割了他的肉一樣。
丁雙華一聽不禁一樂,一抹手過去,撸了把他的頭發。
“嘿你個丁五諾,我說你了什麽了嗎,自個巴巴地跑出來認,再說了我說你怎麽了?那不是事實麽,你不懂得要尊重師兄麽......還有我不是叫你不要叫我二師兄嗎”。
“就要,就要,我就要,二師兄,二師......啊,二師兄!”
兩個小大人在那裏争吵打鬧,而旁邊的丁七戚看了眼呆愣的池小樓後不禁低頭抿唇一笑,一手仍把手指放在襁褓裏的丁十燊那裏讓小孩抓着玩,似乎對這樣的事習以為常。
池小樓這也看出來了,丁五諾就是雙胞胎裏那個比較活潑好動的,而丁七戚則是那個比較沉穩內斂的;而那個嘴上不饒人的老小孩丁雙華,雖然嘴上讓丁五諾要“尊從”他這個作為師兄的霸權,可其實他卻很有分寸,而且在把他們介紹給自己的時候,也是最後才介紹頂五諾的--
這樣的介紹方式也是江家大院獨有的。類似于官場上的重要學,越重要的越放在最後介紹,并在資歷相當的情況下按照年齡排,而前面不重要的甚至可以忽略,自然就像丁十燊,丁雙華剛剛就沒再介紹了,雖然那也是因為丁十燊還不會打招呼的緣故。
池小樓乍然來到這新的環境裏面,此生以往也從沒碰上像丁雙華這般爽朗得不拘小節的人,不禁有些亦步亦趨。
不過見到丁七戚那低頭的微微一笑,奇跡般的,池小樓的心也安撫了下來似乎的,感到難言的滿足感,于是他自己也低頭笑了笑,尋了個座位坐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事忙,無法時時更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