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各位iHouse的訂閱者,你們好。今天我和阿不思要前往奇琴伊察探訪瑪雅遺跡……”
出發前,阿不思最後一次确認背包裏備足了水和零食、備用電源電量滿格、以及兩人都抹上了防曬霜,而蓋勒特借這個空檔打開錄影,開始介紹當日活動。只不過,他調子蔫蔫的,整個人無精打采,像一根皺巴巴的酸黃瓜。
“蓋爾,你身體不舒服嗎?”阿不思關切地探了探蓋勒特的額頭,“沒有發燒……那是吃壞了,肚子疼?”
蓋勒特敏捷地握住那只手向下一拽,阿不思輕輕“啊”一聲伏上他的肩頭。
“看看,令我憂傷的源頭竟然無知無覺。噢,阿不思,看來這就是我為你神魂颠倒的原因,你總是欲擒故縱、玩弄我于股掌——”蓋勒特對着鏡頭說。
“你說的是人類語言嗎?”阿不思哭笑不得。蓋勒特将鏡頭拉過來,阿不思不習慣那麽近,便盯緊他的側臉。
“語言!當然了,你提到了重點!”蓋勒特裝作憂傷,對鏡頭擠眉弄眼,“他怎麽會意識到呢?當他将一門語言說得比母語者還要純熟,他當然有理由輕視——”
“我沒有輕視……”阿不思說着就要去奪自拍杆,卻不及蓋勒特靈巧地一伸手。
“那麽我索要補償。”他又來了。
“什麽補償,沒有補償!”阿不思板起臉。他就像一條滑溜的泥鳅,明明被證據确鑿地捉進了“言語不當、目無尊長”的簍子,轉眼逮住漏洞又鑽了出去,還回頭反咬阿不思“故意隐瞞、釣魚執法”。不能跟他講道理,阿不思深刻地反省着。
“就這個。”蓋勒特笑嘻嘻地轉過頭,快速親他一口,“我愛你,阿不思。”這是句德語。
“好了,哎呀……”攝像機又一次湊近了,阿不思的心撲通直跳,“下回不許再犯!”他快速地用德語回敬道,“行了行了,快關上……”一只手捂住了鏡頭。
阿不思一直在認真地拍照片,盡管蓋勒特搞不懂為什麽他能找出一百個不同角度拍金字塔,把這股精神放在鑽研自拍上不好嗎?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選今天來這裏嗎?”阿不思察覺了蓋勒特的輕微不耐煩,便放下手機,非常溫柔地說。
“洗耳恭聽。”蓋勒特盯着他把手機塞進兜裏。
“今天是春分,一年中僅有的兩天可以在卡斯蒂略金字塔側邊看到羽蛇神現形的奇景,真不敢相信那時候的工匠就有如此深的天文、幾何知識和建築巧思……”阿不思感嘆着。
“你現在開始說西班牙語了嗎?”蓋勒特皺皺眉。
“你瞧,這座金字塔四面各有91級臺階,加上塔頂的神廟一共365級,象征了一年中的天數。”阿不思指着塔,娓娓解釋,“而在春分和秋分的日落,太陽在這組階梯的投影會形成蜿蜒曲折的蛇身,連同底部的蛇頭一起組成庫庫爾坎,也就是羽蛇神。所以我才格外希望今天天晴呢。你的‘預言’真準,蓋爾。”他笑眯眯地。
“行吧,你懂的多。”蓋勒特聳聳肩,“那個什麽鳥蛇之類的玩意兒——”
“是羽蛇神。”阿不思糾正道。
“不管叫什麽吧,但是從科學的角度來說,鳥類和爬行動物總不可能是近親。”蓋勒特有點較真。
“神話嘛,就像埃及有獅身人面的司芬克斯。”阿不思倒覺得不必苛責,“你看Ilvermorny幾大吉祥物也都是傳說中的動物。啊呀,紐特在就好了,他肯定能講出個所以然來。”
聽到這個名字,蓋勒特當真不舒服了,之前只是覺得和阿不思擡杠很好玩。
“紐特,哈,”他幹巴巴地說,“我衷心希望他在阿拉斯加遇上雪人。”
“蓋爾,不是有冰雪的地方就有雪人。”阿不思笑了,好像根本沒聽出他的話外音,“他們應該在喜馬拉雅地區活動。”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蓋勒特認輸了。阿不思真是各種意義上的好學生。
在日落之前,他們又逛了邊上的神廟、球場和天文臺。
“我喜歡這些柱子,”走在武士神廟底下的石柱林中,阿不思細細端詳,“我覺得它們每一根都記載了一段故事。而且,延時拍下它們随着太陽高度變化的影子肯定很美、很震撼,就好像具象華了時光流轉和歲月變遷。”
“你知道這兒更震撼的是什麽嗎?”蓋勒特胸有成竹,迎上阿不思似笑非笑、一臉“你也有幹貨”的表情,“幹嘛,又不是只有你做了功課。”
“好吧,請說。”阿不思寬厚地笑笑。
“看到那個球場了沒?”他指着兩座高聳的看臺之間的大廣場,“他們比賽可不只是玩兒。”
“那不然?”阿不思停下腳步問。蓋勒特很滿意他的反應。
“獻祭。”蓋勒特笑得有些陰險,“常常跟蔔卦聯系在一起。如果祭司占蔔出來甲隊贏來年能風調雨順,但最終乙隊贏了,那麽兩邊的隊長都要獻上人頭以平神怒。”
“這太可怕了!”阿不思捂住嘴,倒吸一口冷氣。
“誰知道呢,”蓋勒特不以為然,“說不定當時他們還以能被獻祭為榮呢。”
“還好我們生在文明時代。”阿不思直搖頭。
“阿爾,”蓋勒特嬉笑着摟住他的肩膀,“你長那麽好看,在那會兒肯定是第一個被選中去獻祭的。”
“那你不是開心了?剛好沒人管你。”阿不思白他一眼。
“忘了說,神叫蓋勒特。”他愉快地咬着他的耳朵。
遺跡區域之外有不少小攤販在兜售紀念品,木雕、手帕、項鏈、彩繪的小雞尾酒杯,應有盡有。阿不思挑選了不少打算給同學們帶回去,并勸說蓋勒特買一點給父母,多少表達心意。
“我沒有錢。”蓋勒特冷哼,“而且友情提示:他們就是我沒有錢的原因。再說,這些小東西他們也看不上。”
“但是你不主動緩和關系,就永遠不會有錢。”阿不思指出了令人心痛的事實。
後來他們提着裝滿禮物的袋子——蓋勒特不情不願地嘟哝着,但還是照阿不思的建議做了——回到金字塔前的空地,那裏已經擠滿了等待一睹神跡的人群。
“出來了出來了!”人們開始歡呼。
“快看,蓋爾!”阿不思指着側壁上依稀顯出的蛇身影子,“雖然是得靠一些想象力做輔助……”
“是很多想象力。”蓋勒特吹毛求疵地更正道。
“從明天起,白天就比黑夜長了。”阿不思的側臉映着夕陽,眼睛深情地眨了眨,“我喜歡天亮得長久的日子。”
“但我是深夜動物。”蓋勒特故意說。
“蓋爾,其實你更像太陽、像夏天。”他揉揉蓋勒特的頭發,“我喜歡夏天。”
然後他輕輕地仰頭親吻他。
“這個嘛,我也喜歡。”蓋勒特罕見地順着他說,接着在金燦燦的餘晖裏與阿不思默契地将這個吻延續了很久很久。
畢竟,他是在夏天遇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