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蓋勒特成功在Labor Day當天把自己弄病了。确切地說,是前一晚。
在文達家裏他并沒有好好把衣服吹幹,糊弄兩下就穿上了,頭發也只是随意擦到不滴水。回到家又不長記性,空調打得極低,熬夜晚了被子也忘了蓋。這下好,他清晨迷糊着要上衛生間,翻身起來只覺得渾身酸脹,天旋地轉。
阿不思是憋醒的,被逐漸上不來的呼吸。
胸口壓着團東西,阿不思之前夢到自己真的養了一只金毛犬,個兒大但很黏人的那種,很喜歡趴在主人身上。
“下去,蓋爾……”他自作主張地給夢裏的狗起了個名字,“我還想再睡一會兒……”
阿不思伸手輕輕一推,摸到一個渾圓的、毛茸茸的什麽,好像相比于狗毛長了一些……
“蓋勒特!”壓着他的哪裏是大狗,分明是他太不見外的室友。蓋勒特鑽進了阿不思的薄被,緊緊扒着他,呼吸短而急。
“我冷。”他可憐兮兮地說,帶着沉重的鼻音。
阿不思完全清醒了,本想把蓋勒特推開,但一探他的額頭,好燙!
“你發燒了,蓋勒特!”阿不思連忙費勁抽身,蓋勒特身上看着肉不多,但很結實,“快回去你床上躺着。”
“我不要離開你。”他擡手卡住阿不思的手腕。雖說病着,反應還算快。
“你那裏能躺得舒服些,”阿不思解釋着,“我不會不管你啦。”
蓋勒特艱難地思考一番,點點頭,半挂在阿不思身上任由他把自己拖回房間,擱上床,塞進被子。然後他去廚房給蓋勒特倒了熱水,又翻了翻自己帶來的常用藥。在家的時候,照顧弟弟妹妹之類的事情他沒少幹。
“還好今天放假。”阿不思守在蓋勒特身邊,凝望着他的臉。那臉上現在一點笑意都沒有,燒得微紅,嘴角微微下垂着,甚至帶着一點苦澀;時不時咳嗽兩下,五官便皺成一團。他從沒見過蓋勒特這副模樣,都有點兒陌生了。
“還好你在這兒。”蓋勒特啞啞地說,睜開眼睛看阿不思一眼,活像條搖尾乞憐的大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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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不思心一軟,把蓋勒特還拉着他的手塞回被子裏:“你還沒吃東西呢,有什麽想法嗎?我幫你做。”
“泡面。”蓋勒特不假思索。
“泡面?不行,那不健康。”
“我就要泡面。”蓋勒特固執地撅起嘴,“在水池頂上我有儲備……我想想……今天我要吃咕咕面。”
蓋勒特一副“不給吃面我就要吃你”的表情,阿不思搖搖頭,回到廚房一打開櫃子,好家夥,那裏簡直是個小型泡面博物館。
“咕咕面……”阿不思搜尋着,找到一個紅白色包裝,“香辣雞湯味?蓋勒特,你确定你能吃辣的?”
“就是要吃它冒汗。”蓋勒特有理有據。
阿不思特地加了個雞蛋,熱騰騰的一碗端到蓋勒特床邊,看他光是撐坐起來就夠費勁的,便體貼地用叉子攪起面,一口一口喂他吃。
“當心燙。”阿不思每一叉子都先吹過,然後溫柔地送到蓋勒特嘴邊。蓋勒特則出神地盯着阿不思翹起吹氣的小嘴,一邊想入非非,一邊硬擠出幾滴眼淚。
“你,你哭什麽啊 ?”阿不思一驚,連忙放下面碗,去抽了紙巾給他擦。
“你對我太好了,阿不思。”蓋勒特哽咽着,又握起阿不思的手,“從沒有人對我這麽好……你比我的親人還親……”
他果然是吃下東西,稍微恢複點體力就開始滿嘴跑火車。
“別瞎說,”阿不思把他按回到枕頭上,“我只是煮個面,哪裏就親人了。”
“真的。”蓋勒特深情款款,歪着頭直勾勾望着阿不思不讓他走,“我爸爸媽媽就知道工作,小時候生病,帶我去醫院的還是我媽的助理……”
聽起來的确怪可憐的。
“但你需要休息,蓋勒特,我在這裏一直待着會影響你睡覺的。”
“不會的,我喜歡你。”蓋勒特含情脈脈地說,很樂于看到阿不思臉上浮現短暫的慌亂,“我是說,你在我邊上我反而安心。”
“那……我可以把書拿過來看嗎?”阿不思不忍拒絕。
“當然了。你真好,阿不思。”蓋勒特聽上去很高興,又咳了幾聲,“還有,別把這裏當‘我的’房間,咱們都這麽熟了。”
阿不思在蓋勒特書桌上整理出一小塊空地——他的桌子實在太亂了,筆記本電腦、盒狀電子鐘、臺歷、小型音箱、好幾個還剩着不同液體的馬克杯、樂譜、擠在一角課本和作業——總算可以把自己的書放上去了。阿不思倒是很欣慰地看到,蓋勒特已經動筆做他當grader那門課的作業了,之前他還死皮賴臉地想随便糊弄一下、讓阿不思直接給他開後門打個高分。
“知識學到了才是自己的,”阿不思正直地說,“你有不會的可以問我。”
蓋勒特當時擺了好一會兒臉色,但是軟磨硬泡阿不思就是不屈服。現在,看到他乖乖在努力做作業,阿不思忍不住上揚了嘴角,又不自覺開始檢查他草稿紙上的步驟。蓋勒特的字跡狂放非常,歪七扭八,極其難辨;相比之下,另一些印記就很出跳了。
兩個腦袋和身體都圓乎乎的小人兒,拉着小手,臉上笑眯眯的。看衣服和發型……塗的顯然就是他和蓋勒特。
盡管本尊還昏睡着,阿不思仍然猛一害羞,匆忙移開視線,正好對到蓋勒特的日歷。九月中旬那個周末,他做了記號:Campout, AD?
Campout是對全體在校生開放的活動,學生們會在體育館外的草坪上搭帳篷。這個AD, 應該是邀請對象?阿不思努力想着除自己名字縮寫以外的可能意指,但看到邊上還畫着一顆小愛心,他沒法繼續思考了。如果是自己,阿不思吞咽着,他該怎麽接受蓋勒特的邀請呢?Campout的話,意味着他們真的要睡一塊兒了……阿不思沒好意思繼續往下想。然而要是AD另有旁人,他不可抑制地心頭一沉。
阿不思說服自己好好溫書,但腦海裏似乎鑽進一只小倉鼠,摸摸爬爬,還吱吱出聲;聲音雖小,卻撓得他心焦。就這樣挨到下午,大膽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問問不就好了?而且,現在蓋勒特應該沒什麽心機和力氣故意開玩笑。
“蓋勒特,”阿不思輕輕晃晃他,略略猶豫又滿是期待“你,Campout打算和誰去啊?”
“反正不是跟你。”他沒什麽耐心地動了動,眉頭皺起。
“噢……”阿不思胃裏泛起了酸。
“我要和阿不思去。”蓋勒特卻接着說,“格雷夫斯,你這個裝腔作勢的單身狗,你以為那些小弟真服你……”
原來是把自己當成別人了,他大概是在瞎做什麽夢吧?阿不思噗嗤笑了,心裏仿佛有一列過山車,剛落到低谷又升上了頂峰。
蓋勒特在天黑之前出了一大身汗,精神也清爽了許多,但對自己睡時說了些什麽毫無印象,只見阿不思臉上一直帶着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說什麽傻話了嗎?”蓋勒特緊追不舍。
“沒有,嗯……你什麽都沒說。”阿不思故意拖長了音調逗他,就像蓋勒特之前總是這麽對付他一樣。
他果然急了:“你說清楚!”
“真的沒有。”阿不思笑。
蓋勒特發起狠來,他歇了一整天,精神十足,居然直接一把将阿不思拽到床上、壓在身下。
“說不說?”
被窩異常的燙,烘得阿不思心跳急速上升。
“不說。”他偏過頭,但還保留着倔強。
他的下巴立馬就被蓋勒特捏着掰正了。
“不要以為我沒法治你。”蓋勒特嘴邊勾起一笑,靠近阿不思,氣息拂弄在他臉上。
“……”這下阿不思真說不出話來了。
一個吻,落在阿不思額頭上。
“哎?”阿不思先前已經閉上了眼睛,又迷惑地睜開。
“不滿足,嗯?”蓋勒特勝利地笑着,點了點阿不思眉心稍稍濕潤的位置,“這個,謝謝你照顧我一天啦。”
他說着便放開了阿不思,一邊做着伸展一邊往屋門外懶洋洋地拖着步子出去,故意留床上人獨自慢慢消化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