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撞南牆
盛喜蓉掀開被子起身, 換好衣服，她帶上手丨槍出門。電梯廳內已經沒有凱瑟琳的身影。她在上下兩層樓的樓梯間內找了一圈，沒有收獲, 回到電梯廳，坐電梯下樓準備繼續找人。
深夜, 改裝後的黑色吉普車依舊停在路邊。
純住宅小區外環境安靜，沒有商業街區的喧嘩與奪目的彩燈, 只路燈溢出徐徐暖光, 又被伸展開來的樹木枝葉切割成斑駁的光影。
少頃，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探出窗外，指間燃燒的香煙在微涼的夜風吹拂下，升起縷縷白煙。
葉開已經抽了大半包煙，但他仍舊沒有離開的意思。他坐在駕駛座上，臉色沉郁地吓人，一雙眼睛不時看向小區大門的方向。
盛喜蓉沒有回家，在手機的時實監控畫面中，那間公寓裏并沒有出現她的身影。但如果想要找人，其實很簡單，只需要調取整個小區的監控，根據她進入小區的時間查探，很快就可以找到她的具體去向。
只是他沒有這麽做。
這時, 男人隐含着怒氣的聲音劃破深夜的寂靜隐隐傳了過來。
葉開坐着車裏抽煙，神情沉郁懶散, 餘光一掃，透過後視鏡看到一個男人從身後一輛黑色的牧馬人轎車上下來。
那人穿着定制的黑色西裝，領帶松開，白色襯衣最上方的紐扣被解開, 身上是精英階層男人特有的氣質。他在和電話對面的人争吵，臉上是克制着怒火的陰沉。
葉開百無聊賴地看着，突然，那個男人放下手機，眼睛直視着前方，不多時，一個身材高挑的混血女郎走了出來。
凱瑟琳連衣服都沒換，依舊穿着那身黑色的絲綢睡裙，一路打着電話來到男人身前。
站定後，她挂斷電話，略一仰頭，淺褐色的雙眸映出男人微微發沉的臉。
“兩年了，玩夠了嗎？”男人緩緩問道，大步朝她走去。
“誰和你說我在玩，這是我的工作。”
“把賣身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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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園不就是幹這個的嗎？”凱瑟琳眉間豎起一道尖銳的褶紋，神情冷豔。
聞言，男人隐含着怒火的聲音從齒縫中擠了出來，“既然知道伊甸園是幹這個的，那當初明明可以跟我走，為什麽不離開？”
凱瑟琳心中一梗，沉默片刻，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來，“要不要和
阕呤俏業淖雜桑這是一個雙項選擇，我只是選擇留在伊甸園繼續工作而已。”
“既然打算留在伊甸園，當初又為什麽答應我的求婚？！”
“當時是合約期，我只是在工作。”
“在工作...”男人微垂着頭顱，目光陰沉地盯着凱瑟琳，緩緩道：“所以一直以來你都是在耍我？”
凱瑟琳并沒有被男人吓住，她擡起眼角看向男人，冷着一張臉道：“我确實答應了你的求婚，當時也是想要嫁給你離開伊甸園，但是後來我發現我和你并不合适，于是後悔了。你如果認為這是在耍你，那就是吧，随便你怎麽想。”
“那你找到了嗎？”
凱瑟琳：“.........”
男人冷笑着繼續追問：“睡了這麽多男人，有找到合适的嗎？還是說，你其實是睡過就忘，連那些男人姓什麽叫什麽都忘了。”
...艹！
凱瑟琳臉色一變。
透過後視鏡，葉開看見那兩個人糾纏了起來，男人拽着女人的手腕将她狠狠摔在車身上，‘砰’的一聲重響傳來，小區的安保人員被驚動卻只敢遠遠觀望，不敢上前阻攔。
葉開知道這是什麽原因，那個男人是進化者，而棕榈社區住着的又都是伊甸園的女人。
在主城區，人的等級劃分是十分直白顯眼的。
他深深吸了口煙，臉色沉了下來，在女人憤怒的叫罵聲中，他摁滅了香煙，推開車門下車。
...
盛喜蓉下樓後看到這一幕，表情有點懵。
葉開和一個陌生男人扭打了起來，那輛黑色的牧馬人被掀翻在地，車窗玻璃碎了一地，而僅穿着睡衣的凱瑟琳則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
“發生了什麽事？”
“他找我麻煩，那個男人幫了我。”凱瑟琳下巴微擡，指了指葉開。
這一轉眼還成好人了？
盛喜蓉心中腹诽，沉着一張臉，拉着凱瑟琳快步離開。可很快葉開便脫身追了過來。
豪華的住宅大堂內，盛喜蓉被葉開叫住，凱瑟琳眉眼輕挑，悠悠然走向電梯廳。葉開沉眉看着盛喜蓉，将之前強行壓下的證件和手機遞了過去：
“手機和身份證。”他說道。
盛喜蓉伸手接過，沒有看他徑直轉身離開。
葉開卻一
伸手将她拽停：“喝酒了？”
“你松手。”
“喝的什麽？”
盛喜蓉：“.........”
葉開看了遠處的凱瑟琳一眼。凱瑟琳正靠在電梯廳的轉角處，發覺兩人之間的不對勁，原本的和顏悅色迅速散去，正有些警惕地盯着他。
“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來接你。”
他若有所思地說道，松開了手。
盛喜蓉聞言立即氣的一張臉猙獰起來，可葉開卻不給她機會，話音一落便松開手轉身走了。
盛喜蓉：......
夜裏回到公寓後，凱瑟琳和盛喜蓉又開了一瓶紅酒，待雙雙有了醉意，兩人才關燈睡覺。第二天，她們不出意外都起來晚了。
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盛喜蓉接通後，歐文斯不悅的聲音從聽筒傳了過來：
“你現在在什麽地方，會議已經開始了，你是不準備參加了嗎？”
“什麽會議？”
歐文斯：“......你沒看群消息嗎？！”
隔着電話，盛喜蓉也能感覺到歐文斯的怒氣似乎又升高了一度。
她将手機拿開，正要點開工作群查看消息，凱瑟琳卻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一手攬着盛喜蓉的肩膀，将頭靠在盛喜蓉身上，另一只手奪過她的手機對電話對面的歐文斯說：“我們馬上過來。”
說罷不等歐文斯回應她就挂了電話。
可同時，她整個人也像是沒長骨頭似的，将手機一扔，再次躺了下去，并且一拉被子，将自己整個嚴嚴實實地蓋住。....在這個過程中，她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過！
盛喜蓉：.........
她看了眼薄被上凱瑟琳映出的身形，拿起被扔在一旁的手機點開工作群。
消息是昨天下午4點多發送的，那時候她正和葉開耗在一起，沒有看到。消息內容是@群成員，通知第二天上午10:30參加會議。
她立即下床去穿衣服。
凱瑟琳察覺到她的動靜掀開被子朝她看來，“你是準備參加部門會議？”
“嗯。”
“那沒什麽好參加的，不過是人口管理局定期組織所謂的社會學或者心理學專家來給我們洗腦，而且還是那種犧牲我一人，幸福千萬家的‘滌蕩心靈’的
茨浴！
凱瑟琳單手撐着額頭，看着盛喜蓉穿上牛仔褲，淡淡道：“這種集會對小孩子才管用。”
“小孩子？”盛喜蓉驚訝地問道，提着褲子的手一頓。
“嗯，是小女孩。”凱瑟琳說：“她們目前還在學校上學，等年滿十八，會進行第一次分流。達到主城區優秀女性标準的人可以繼續讀書，無法達到這個标準的則加入伊甸園開始工作。”
“一直以來，她們才是這種會議的主要傾聽者，如果不來，被發現會被扣除學分。而我們這些早在伊甸園工作的人不必強行參加。不過我猜歐文斯特意打電話給你是因為你是新來的，他想讓你更深刻的感受伊甸園的文化。”
和雲淡風輕的凱瑟琳不同，盛喜蓉臉色有些發白，...她似乎嗅到了某種長遠的陰謀。
她動作遲緩地穿好上衣，準備去衛生間洗漱。
凱瑟琳：“你還是要去嗎？”
“嗯，我有事找歐文斯。”
“什麽事？”
盛喜蓉将昨天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沒可能的。”
凱瑟琳直接道：“如果強迫你的是一個普通男人，人口管理局必定會用強權鎮壓，畢竟卡列林市人分三六九等，底層男性無視合同行事其實是在挑戰人口管理局的權威并侵害它的利益。可如果對方地位很高，你就不要期盼人口管理局會替你找回公道了。”
“在特殊時期，不斷吸納人才是城市持續健康發展的關鍵，而城市中的女性資源其實也是吸引優秀人才的一個重要因素。有時候，內閣為了留下在他們看來特別優秀的人才，還會主動解決他們的婚姻問題，讓他們在卡列林市安家。”
聞言，盛喜蓉頹喪地坐回到床上。
凱瑟琳探身去取床頭櫃上的煙盒，打火機‘叮’的一聲輕響，小小的橘紅色火苗升起。
盛喜蓉搓了一把臉，片刻後說道：“我還是要去試一試，看看人口管理局的領導是什麽态度？”
“不撞南牆不回頭。”凱瑟琳幽幽道。
“我不是想撞南牆，我只是想知道他們對優秀的定義到底是什麽？”
盛喜蓉說罷，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快步朝衛生間走去。等她整理好出來，卻見凱瑟琳已經換好了衣服，正站在全身鏡前紮頭發......
凱瑟琳
褪⑾踩匾煌前往伊甸園總部大樓。
凱瑟琳的開車技術很猛，膽大心細，超車時極其果斷，降檔打燈鳴笛，一氣呵成。她的表情十分淡然，似乎只是陪着朋友去辦一件小事。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人口管理局和伊甸園總部大樓隔着一定的距離，并不在一個地方。盛喜蓉選擇先去伊甸園總部大樓其實是因為她聽凱瑟琳說會議的主要參與者是不滿十八歲的女生，而她......想要去看看人口管理局請來的專家到底是怎麽給這些女孩子們洗腦。
因為心中有事，盛喜蓉的面色一直緊繃着，潛意識下腰背緊緊地貼着副駕駛的椅背以尋求安全感。
汽車在紅燈前停下，她轉頭看向凱瑟琳，舔了舔唇瓣，問：“你說，如果我在會議上反駁他們，他們會開槍打我嗎？”
“不會，但會讓保安把你拖出去。”
凱瑟琳淡淡地說道，似乎對盛喜蓉有這個想法并不意外。然後，她看了眼盛喜蓉的下半身，那眼神似乎在說：你今天穿的是褲子不是裙子，即便被拖出去了，樣子也不會太過不雅。
盛喜蓉松了口氣。
汽車停在地下車庫，兩人坐電梯上樓。
伊甸園總部大樓是人口管理局為規範對女性的管理而設置的，足足有三十六層，由于場地限制的原因，辦公大樓裏即便是最大的會議室也無法容納主城所有未滿十八歲的女生，但不知道為什麽，人口管理局的工作人員仍舊将每次的會議地點定在此處。
一層無法容納，那就兩層、三層...六層。可這樣一來，只有最上面一層最大的那間會議室中才有所謂的社會學家和心理學家，其餘幾層的會議室只能通過視頻實時觀看會議。
盛喜蓉和凱瑟琳徑直上到三十六層，去到最大的一間會議室。
歐文斯正在裏面等她們。凱瑟琳走在前面，盛喜蓉落後一步，正要進去，卻在休息區光滑的裝飾壁面上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周月娥。
盛喜蓉腳步一頓，想到安楓，她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朝着周月娥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周月娥的腰身有些粗壯，穿着樸實，是最常見的中老年婦女的模樣，十分普通。但因為經歷過太多苦難，她的面部表情總是緊繃着，嘴角弧度略微向下，顯得有些滲人。
她的身形看着笨拙，但步
伐矯捷，封閉的樓梯間內回響着盛喜蓉的呼喊聲，她聽見了，但一直沒有停下。
盛喜蓉直到下到第十六層時才追上她。
“阿姨，你知道安楓的下落嗎，她還好嗎？”
即便知道安楓出事的可能極大，盛喜蓉心中仍舊殘存着一線希望。
周月娥沒有停下腳步，她繼續朝樓下走去，封閉的樓梯間內，随着她的腳步聲，聲控燈依次亮起。少頃，她背對着盛喜蓉，緩緩說道：“那個U盤你們不是拿走了嗎，裏面的內容你應該也看到了。”
她聲音沙啞，細聽竟有幾分慈祥的意味。
盛喜蓉一愣。
U盤...
周月娥知道保險櫃裏有安楓留下的U盤，那...許寶臣...，不！許寶臣一定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他知道U盤的存在，一定不會讓這個東西落入葉開的手中，畢竟裏面有他的把柄。
那周月娥又是什麽時候發現的U盤呢？是在安楓出事前，還是安楓出事後......
可不管怎麽樣，她雖然在前期寄希望于新人類計劃，和不折手段的科研瘋子許寶臣同流合污甚至替他監視自己的親生女兒，但隐瞞U盤存在的舉動就已證明...她和許寶臣已不在是一條路上的人了。
又或是...她現在...已經對新人類計劃失去了信心......
“阿姨，謝謝你。”
因為周月娥，盛喜蓉和葉開才拿到了安楓留下的U盤。
是她幫了他們。
可周月娥似乎并沒有理解盛喜蓉的意思，她停了下來，略略回頭朝她看來，有些奇怪地問：“你謝我什麽啊？”
她聲音遲緩，明明六十不到的年紀，聽聲音卻像是已經步入耄耋之年般。
“謝謝你沒有将U盤的存在告發給許寶臣，不然我們——”
“喔...這不重要。”周月娥淡淡地說道，打斷了盛喜蓉的話。
盛喜蓉一時便再無話可說。周月娥轉身準備繼續朝樓下走去，察覺到盛喜蓉沒有動，便又朝她看來，問：“你不下去嗎？”
盛喜蓉搖頭：“我還有事，要去三十六樓。”
說着，她便準備去到最近的電梯廳坐電梯上樓。
可周月娥卻抓住了她的手，“別去了。”
盛喜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