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鮮花與血
車內氣氛莫名的有些壓抑。
自從盛喜蓉下車後, 後座再沒有任何動靜傳來。其實這很正常，往常葉開獨自坐在後座時也是如此，可今天, 肖寒明顯察覺出氣氛不對勁。
葉開要想從人口管理局要人，其實很簡單。
可他拒絕了那個女人的求助。
肖寒這般想着, 後座卻是突然傳出‘砰’的一聲重響，似乎是有人重重一腳踹上了什麽。
肖寒心中突的一緊。
葉開是一個自我要求十分嚴格的人，對待下屬亦十分嚴厲，可即便這樣, 肖寒也很少見他發脾氣，而且...還是這種毫無預兆, 甚至是帶着幾分發洩意味的舉動。
是因為那個女人...
“安楓，你能幫我嗎？”
盛喜蓉并非是自來熟的人，臉皮的厚度也有限。而安楓待人疏離，和她更是沒什麽交情。可不知道為什麽, 盛喜蓉并沒有感覺到和安楓有距離感。
這很奇怪，安楓臉色通常都是冷冰冰的亦或面無表情的，盛喜蓉卻有點喜歡她, 而她潛意識裏似乎也認定安楓并不讨厭她。
“我幫不了你。”
安楓停下腳步，雙眸沉靜地看着身前的女人，一貫面無表情的臉上有着隐隐的疲憊感。
她說道：“我在科研所工作，是文職人員, 沒有這麽大的權利, 認識的人也不多。”
安楓性情冷淡, 但說話時會很認真地看着對方的眼睛，此時，她也在認真地向盛喜蓉解釋着, 雖然語氣刻板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盛喜蓉聽了這個回答仍舊有些難受，但因為有葉開的事例在前，難受的感覺減淡，更多的是一種近似于認命般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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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有多的信用點可以借我嗎？”
安楓搖頭。
盛喜蓉吸了口氣，忍住心中的沮喪說道：“那沒事，我就是...問一問你。”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一會，安楓說道：“我要回家了。”
盛喜蓉便朝旁邊退了兩步給她讓路。可在安楓提步離去後，她沒有忍住，轉身看着安楓的背影，并且還不受控制地跟了幾步。
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動物。
安楓似有所覺，再次停了下來，她轉過身去看着身後的人。
盛喜蓉心中酸澀難耐，但不想安楓為難，忍住眼淚，正要招手示意安楓離開，卻聽她輕聲問：“你要不要到我
易一坐？”
“什麽？”盛喜蓉一臉驚愕。
安楓卻只是平靜地問道：“你現在急着上班嗎？”
“不急。”
盛喜蓉消極怠工，現在是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态度。她幾步跑上前去，确認道：“你是請我去你家做客嗎？”
安楓點頭，“我身體不舒服，請了幾天病假。”
對面的歐文斯狠狠皺起了眉頭，大步朝兩人走來。
盛喜蓉見他上前，整張臉都猙獰起來，罕見的強硬道，“歐文斯，你說過在工作方面我有很大的選擇權。”
歐文斯：“盛女士，你還沒有開始工作。”
“已經開始了。”
盛喜蓉低頭，默默道：“3000信用點，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我已經完成了1%的營業額，是時候休假了。”
3000信用點是肖寒攢了足足兩年才攢到的。
而盛喜蓉在看過那份足有五十頁的文件後，也清楚地明白人口管理局給她制定的30萬信用點是多麽的苛刻。如果她想盡早完成賺夠30萬信用點的目标，她必須要很努力，甚至是...要很能豁得出去。
“我以為葉開會幫我。”
盛喜蓉一邊和安楓說着話，一邊緩緩朝她家走去。
和葉開在一起時，她能感覺到葉開對她還有感情，或許這種感情已經沒有三年前濃烈，但在半個小時前，她還篤定...只要她開口求他，無論什麽事，他都會竭盡所能地幫她辦成。
“之前我和他談戀愛的時候，我說的每件事他都會放在心上。”
“他把賺到的錢都給了我，我朋友都說他人很好。我不喜歡來回跑，每次約會也都是他來找我。”
不知道為什麽，和安楓在一起時，盛喜蓉突然有一種強烈的傾訴欲。
安楓沒有說話，不知道是在安靜的聽着還是壓根就沒去聽盛喜蓉話中的內容。
其實還有很多事，有時候盛喜蓉也覺得自己挺麻煩的。
她總是要葉開等她，有時是在宿舍樓下，有時是在她家附近，但葉開從來沒有嫌她慢。兩個人相處時，除去那種事，其它的事幾乎只要她提，他都會順着她。
盛喜蓉低下頭，心情莫名的有些低落。
“你和他不是分開了嗎？”
似乎是因為生病的緣故，安楓的聲
音很輕，語速也很慢。
是分開了，只是不習慣。盛喜蓉不習慣曾經對自己幾乎是百依百順的人突然間就對自己冷漠起來。
她只要一想到葉開看她的眼神，放任她去人口管理局而真的不管她就很難受。
“我就是...有些難受。”
安楓沉默了一會，問：“那你要和他在一起嗎？”
似乎在安楓的眼中，只要盛喜蓉重新和葉開在一起，她便能再次享受到葉開對她的好。
盛喜蓉沒有回答，她的眉頭倏地擰了起來。
不多時，盛喜蓉跟在安楓身後進入了她的家。是一個普通的三居室，樓層不高，因為臨街，隐隐能聽到分貝不小的噪音。
安楓沒有像普通的房屋主人那樣第一時間招待盛喜蓉，而是在進屋後徑直朝前走去，将客廳臨街開着的窗戶阖上。
噪音很快降低。
盛喜蓉低頭在玄關的鞋櫃中翻找，沒有找到多餘的室內拖鞋，只好穿着襪子踩在地板上，然後走進客廳，
安楓回身，見到這一幕，有些沉默。
盛喜蓉腳趾動了動，神色有些嚴肅，“我可能需要去買一些生活用品。”
安楓點頭。過了一會，她看向盛喜蓉，語調平靜地問道：“你能自己去嗎？”
盛喜蓉：“......”
最終，盛喜蓉是在司徒的陪伴下去到超市和商場購買了一系列的基礎生活用品和兩套換洗衣物。
一路上，盛喜蓉都有在認真地觀察周圍環境。
據歐文斯的說法，她目前所在的區域是卡列林市的主城，由主城二字便可推測，居住在這裏的多是有錢有閑有權的富人亦或中産階級，其次則是高級知識分子。
而與之相對的則是主城肉眼可見的繁華，地面高樓林立，地下四通八達，同時卻又保留着不少低密度的高級住宅區。
主城的街道也十分幹淨，唯一的缺點是綠植太少，但随處可見的藝術氣息濃重，體态誇張的建築小品則在某種程度上填補了這份缺陷。
街上的人流雖然不比三年前，但沒有想象中少，其中大多是衣着考究的男人。女人、老人和小孩很少見。
司徒抱着一大捧鮮紅的玫瑰花，準備送給安楓。
盛喜蓉照舊厚着臉皮向他尋求幫助，但司徒雖是許家的少爺，卻只有二十歲，沒有實際權力幫助盛喜蓉，自然...他也沒有信用點。
他只喜歡安楓，而想要和安楓發展關系，并不需要用到信用點。
他停下腳步，有些憐憫地看着盛喜蓉，想到什麽，将手中的紅玫瑰塞到盛喜蓉懷中，說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買點東西。”
說罷，他朝四周看了眼，走向最近的一個小型超市
盛喜蓉心情低落，沒有精力去想他到底要幹什麽，只是捧着紅玫瑰有些無聊地坐在花壇旁的長椅上等他。
這時，她突然感覺到一道有些灼熱的視線，擡頭看去，發現是趙意和許又凡。
趙意、許又凡在外執行了兩個月的任務，回城後他們不像葉開還需要處理堆積的公務，有着完整的不被打擾的三天假期。因此，兩個人和其它的同事約了一個朋友局，準備放松身心。
路上，趙意的煙抽完了，就近去了一家小型超市買煙，出來時正好看見坐在長椅上發呆的盛喜蓉。
他低頭點煙，等再擡頭時有些幽深的目光便毫不避諱地落在盛喜蓉白皙柔美的臉上，其次...是她懷中那捧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司徒拎着一口袋零食和亂七八糟的補品回來，低頭對着長椅上的盛喜蓉說着什麽。
許又凡看着這一幕，微微皺起了眉頭。
昨天傍晚盛喜蓉剛按照流程進入臨時收容所，如今24小時不到，她卻是出現在主城區，并且還...
“不走？”身旁的趙意突然說道，率先将目光從盛喜蓉身上收回。
許又凡蹙眉，又看了一眼盛喜蓉和司徒，沒有說話，轉身跟着趙意離開。
他們晚上還有一局。
盛喜蓉和趙意、許又凡本就不熟，如今和葉開關系鬧的這般僵，自也沒有上前和這兩人打招呼。
她接過司徒為了安慰她買的一袋子吃食，将懷中的玫瑰花遞還回去，複才朝安楓家趕去。
...
司徒的待遇明顯沒有盛喜蓉好。
他被安楓擋在門外，沒能進去，但也沒有任何惱怨的意思，反是傻乎乎地笑着，一廂情願地将手中的紅玫瑰高高舉起，想要遞給安楓。
安楓沒接，準備關門。
盛喜蓉卻是長手一伸，趕在安楓關門前将玫瑰花接了過來。
“謝了。”随着房門阖上，司徒帶着笑意的聲音驟然消失。
屋內重回安靜。
安楓看向盛喜蓉。盛喜蓉卻是
屯房醋嘔持械暮烀倒澹有些珍惜地撫摸花瓣，感受玫瑰特有的柔嫩觸感。
“我很喜歡。”
盛喜蓉擡頭看向安楓，征求地問道：“把花留下好不好？”
盛喜蓉喜歡紅玫瑰，而這也是她在三年後第一次接觸到真實的、生機勃勃的鮮花。
不僅如此，盛喜蓉環顧着安楓的家。房間打掃的很幹淨，地板光可鑒人，但入眼是冷淡的灰白色調，整體空蕩蕩的，沒什麽家具。
這已經不能稱之為極簡風，而更像是由四面白牆和天花板圍成的方盒子。盛喜蓉懷中的紅玫瑰則是這套冰冷的房屋唯一的點綴。
鮮活而又熱烈。
安楓沒有反對，在将入戶門反鎖後轉身回了卧室。
盛喜蓉得了首肯，興致勃勃地開始四處打量着，考慮将玫瑰放在什麽地方才最合适。
...
夜裏，因為安楓家只有一張床，盛喜蓉照舊和安楓睡在一起，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和安楓同宿一床。
安楓一整天都沒什麽精神，雖說是請了病假，但她卻沒去醫院看病，也沒去樓下的社區醫院買藥，只是一味地躺在床上。
盛喜蓉不好打擾安楓，配合着她的生物鐘，早早地洗漱完畢，上床後，她很快便沉沉睡了過去。
她的睡眠一向很好，不出意外會一夜睡到天亮。
可這一天......她卻在半夜醒了過來。
不知是夜裏降溫還是如何，室內有種白天盛喜蓉沒能察覺的陰冷感，她露在薄被外的皮膚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她感覺...有人正在看她。
太過專注的視線如同凝成實質的精神細線徹底将她從黏稠的睡意中喚醒。
她猛地睜開眼，在瞳孔适應黑暗後，周圍的環境逐漸變得清晰。她看見了一個人，準确說是一個細長的黑色人影正站在床前，面朝着她的方向！
“啊——”
“是我。”
盛喜蓉的驚聲尖叫被安楓虛弱的提示聲掐斷在喉嚨裏。
她虛虛地喚道：“...安楓？”
她說着，想要扭亮床頭的小燈。
安楓卻似乎明白她的意圖，說道：“別開燈。”
她的聲音既虛弱又沙啞，讓人即便看不清她的面容也能猜到她的狀态應該不是太好。
盛喜蓉收回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