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零零碎碎的小木屑灑了滿地,被透窗而入的微風刮的四處紛飛,顧念将那上午取出的木匣子用力摔在地上,只聽一聲悶響,那匣子上的鎖頭孤零零的掉在一旁,木匣子已是支離破碎,幾張薄紙從中掉落出來,被顧念捏在手心。
其上的字跡歷經歲月侵襲,已是破損不堪,只能依稀看出是一份身份證明的複印件。
顧念神情嚴肅,他緊抿着嘴唇,翻來覆去的看着那張紙上的文字,他的名字在上面,照片也在上面,可這卻是一張廢紙,他的存在早已被許睦一手抹去,圈養在宅院中,成為他一個人的所有物。他抖着手,從大衣口袋中摸出一根煙點燃,狠狠吸了一口。
昔年許顧兩家頗有些交情,兩家的子弟也常玩在一處,許睦比他年長不少,又早早坐了許家家主的位置,自是與他人氣質不同,無論放在哪裏都是個極打眼的人物。
旁人都說許睦性子極是乖戾,可他待顧念卻與衆不同,打小便喜歡抱着顧念不撒手,待到顧念長大了些,開始喜歡鼓弄繪畫,許大少便挖空心思每隔幾日便送去些大師畫作讨人歡心。
一來二去,顧念便也常和許睦往來,直至父母突發意外,雙雙離世,一夜之間家道敗落,是許睦将他扯離絕望的沼澤,把人帶回老宅,安排家中仆人好生伺候,還允諾日後讓他出國留學學習繪畫。
顧念獨自一人時便常常想,若是當年許睦不曾幫他,他早已不知淪落到何種境地了。可許睦對他,并不是出于一時的善心大發。
起初,許睦時常放下紛擾事務整日陪着他,兩人背着大畫板走了不少地方,時日一長,顧念便對這個日日陪在身邊的男人生出了不同尋常的情意,全然依靠着他,許睦哥許睦哥的叫着。
許睦身邊一直有不少男男女女,有幾個受寵的,顧念也見過好幾次,個頂個的容貌精致,都把着許家這棵搖錢樹不肯撒手。許睦态度卻一直冷冷淡淡,見人來纏都叫管家打發出去,花了不少心思為顧念布置起成年禮的生日宴會來。
那場宴會,極盡奢華,饒是見慣了大場面的公子哥們也啧啧稱奇。許睦攬着顧念肩頭出現在衆人面前,第二日便成了圈子裏的大新聞。
至此以後,兩人關系無需多語,已是昭然若揭。
長長的煙蒂兀自墜落在地面上,顧念靠坐在牆邊,微阖着眼眸,他手中夾着的香煙幾要燙到他的指尖,他這才回過神來,将煙頭按滅,也不顧滿地的狼藉,猛地站起身來,洩憤似的将那幾張紙撕得粉碎。
他如今的身份異常尴尬,許睦早在多年前,便給他開了一份死亡證明,不為別的,只是為了将他留在身邊,斷絕了他任何逃離的空間。
顧念搖了搖頭,想将許睦的臉容從腦海中驅逐出去,卻發現那死去多年的人好似游魂一般出現在他眼前,一步步的逼近,鉗住他的下颌,仍是那幅帶着幾分淺笑的神色,低聲喚他的名字,“阿念,過來。”
幾聲壓抑不住的喘息自顧念喉間溢出,他慌慌張張的将兩手疊在一處,只覺周身都泛起針砭似的劇痛,他慘白了臉,哆嗦着向後退了退,妄圖逃離那令他窒息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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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厚重的窗簾被風吹起了小小的邊角,他卻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自己的身體全然裹進裏面,只露出一點點空隙,觀察着外面的情況,他喃喃着,“求求你,求求你……”
直至夜幕降臨,顧念仍窩在窗邊,極是滑稽的摟着窗簾,瞪大了眼睛盯着空蕩蕩的房間,生怕剛才的男人再次突然出現在他眼前,說着不容置喙的話語,一步步的摧折他的命運。
他只覺屋子中四處都是許睦的氣息,帶着濃重的壓迫感,逼得他甚至直不起身子,顧念鼓足了勇氣,向外挪動了已有些僵硬的身體,伸手去夠床上丢着的手機,一整天未充電,只剩下不足百分之十的電量,手機中的通話記錄中只有零星幾個聯系人,他盯着看了好一會,摁下了其中一個號碼。
正是淩晨三點多鐘,想來不會有人接吧,顧念聽着電話中的等待接線的聲音,正要挂斷手機,便聽到有人迷迷糊糊的喂了一聲。
“是我……”,顧念解釋道,“對不起,這麽晚還打給你。”
電話那端靜默了一會,忽而發出一聲大叫,“啊!小念,你肯定是想我啦!”
作者有話要說: 回複回複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