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祁子嘉親自下廚,做了一桌簡單而精致、營養又美味的早餐。
小皮的小手洗得白白淨淨的,捧着粥,香噴噴的喝着。祁子嘉夾了幾塊蛋黃點心放在小孩碗裏,然後又夾了幾片菜葉放進林皓碗裏。
一家三口的共同進餐,這樣平靜而溫馨的時光,已經很久沒有享受過了。
晨間新聞在報導米勒集團的大事件,史蒂夫被指控涉嫌走私販毒謀殺,結果在看守所裏用磨尖了的牙刷自殺。馬克斯表示伏法認罪,但因為身體原因保外就醫。
受到高級幹部入獄等負面醜聞的影響,原本已經風雨飄搖的米勒集團更是面臨着破産的危機,股東們紛紛抛售手中股份,理財專家們都扯着脖子呼籲投資者要冷靜……
冷靜?
米勒集團的股票在前期已經跌到谷底,這一次崩盤是不可避免的了。
看了看手表,時間差不多了,祁子嘉關掉電視,深吸一口氣,直視林皓,詢問:「你該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吧?」
林皓叼着菜葉,眨巴眨巴眼睛,「床上的問題嗎?我可以解釋的——」
「你什麽時候恢複的記憶?什麽時候開始和馬克斯合作?什麽時候知道我……有毒瘾?什麽時候接回小皮的?」問完,祁子嘉的雙肩垂了下來。
以前,他總是打着保護林皓的旗號,隐瞞自己的所作所為,現在立場對調,才深深的感覺到,被蒙在鼓裏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林皓還是端着碗,一邊吃,一邊含含糊糊的說:「記憶……我也說不好,自從你失蹤以後,記憶就一點點回來了……要是非說個時間點,那就是在這裏做的那次……你還答應我回來吃飯……結果過了吃飯時間,你也沒回來,我怕你又跟那個日本人跑了,就開車去找你,卻被你給推下路基……」
說着,林皓幽怨的眼神瞟了過來,睫毛撲搧撲搧,仿佛苦情戲裏的女主角。
祁子嘉苦笑:「我不是故意的,那個時候有危險——」
「我知道,那些殺手的确想殺了你!」想到那驚險的場面,林皓還心有餘悸,放下碗,正色道:「我當時就決定不能讓你再這麽自虐下去了,所以我去找馬克斯,和他交涉,後來馬克斯來調查過,那些殺手是威廉一系的人派來的,但威廉并不知情,他畢竟只是個傀儡,而且還被馬克斯囚禁了……你知道死掉的不是威廉,是丹尼爾吧?」
「知道!」林皓飛快的看了一眼小皮,壓低聲音說:「沒想到,丹尼爾才是安德魯的兒子,威廉只是個替身,怪不得他不肯做DNA驗證呢……還讓丹尼爾做小皮的家庭教師,不知道打什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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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想讓丹尼爾和小皮培養感情吧……」
祁子嘉不知道丹尼爾真正的想法,但威廉,應該是沒有吞并其他兩家的準備,他這樣安排,是打算長期維持這種三足鼎立的态勢,可是馬克斯已經沒有時間消耗下去了。
于是,馬克斯選定了他。馬克斯說,他是他唯一能找到也是最合适的人選。
他對米勒家族的罪惡事業沒有野心,他不會趁機滿足自己的私欲,他有太多的弱點可以威脅,他可以幫助他毀滅鎖住那個人靈魂的塔。
于是,他成了馬克斯愛情聖壇的祭品。
扶着手臂,祁子嘉垂下眼眸,輕聲問:「那麽,關于……那件事……」
「我開始以為你是得了絕症,後來才知道,他居然對你……」林皓露出心疼的表情,眼睛泛紅:「所以,我和他談判,他想得到什麽,他想利用你做的,我替你去做,我拼了命也會完成——」林皓繞到祁子嘉的座位前,一把将他抱住。
「只有你,誰都不可以碰,你是我的!」
頭靠在林皓懷裏,聽着他沉穩的心跳,祁子嘉突然一陣慌張,手指攀上了他的手臂,哆哆嗦嗦的挽他的袖子。
「你這麽說,馬克斯就會同意?就會相信?你、你是不是……」
「放心吧,我沒被毒品控制!」
林皓拉起衣袖,胳膊上幹幹淨淨,一個針眼也沒有。
「其實我有跟他說,要是不放心可以給我也來幾針,但是他說……我的大腦比他的毒品還毒,怕給我打了針反倒壞事,你說,他這個是誇獎吧?」
「……是!」
「反正他的目的就是扳倒史蒂夫,與誰合作都一樣!」提到馬克斯,林皓眼裏的殺意乍現:「就算他言而有信放過你,就算他手下留情給我們留了餘地,就算他莫名其妙為你我擋子彈,我還是恨他入骨,有機會,一定要殺了他!」
「你不會有這個機會了!」艾格麗推門走了進來,罕見的裹得嚴嚴實實,少了幾分妖嬈,多了幾分帥氣,但眼角眉梢還是擋不住的風情缭繞。
當然,這種風情看在林皓眼裏,就是淫蕩圖謀不軌!
母雞護小雞一樣跳到祁子嘉身前,林皓警惕的問:「你來幹什麽?」
「給你們送這個!」艾格麗将一個密封的盒子放在桌子上,「這是高純度的,找個信任的藥劑師稀釋一下,夠你用一年!」
林皓立刻豎起了眉毛,急吼吼道:「我們不要!」
「當真不要?」
艾格麗挑了挑眉,作勢要收回了,林皓一個箭步上前,按住了盒子。
「唔……你先放着吧!」
「林皓……」祁子嘉輕呼一聲,難堪的別開頭。本就不堅定的心,又一次動搖了。
林皓要他感受的痛,他已經感受到了,林皓對幸福的理解,他也理解了……可是,這感受和理解,怎樣也比不得眼睜睜的看着林皓,步入他熬了十幾年還沒熬出的苦海來得痛苫……
艾格麗的目光在祁子嘉和林皓之間轉了一圈,別有深意的笑起來:「呵呵,林皓,雖然你總是搞不清狀況,但有些時候,你很識趣!」
「行了,送了東西你可以走了,我們可不想和嫌疑犯扯上關系!」
罪行馬克斯一個人扛了下來,艾格麗幾乎沒受什麽牽連,只是有一些財務問題,即便定罪,量刑也不會很重。
「我是要走了……」艾格麗目光落到一直乖乖坐在餐桌前吃飯的小孩身上,柔聲道:「小朋友,叫聲姐姐聽吧!」
小孩擡起頭,清脆的叫:「姐姐!」
但凡是女人,多少都會有母性這個東西存在,艾格麗已經快三十歲了,沒有孩子,面對足以當她兒子的同父異母弟弟,心底柔軟的部位被觸及了。
于是她走過去将小孩抱起來的時候,林皓和祁子嘉都沒阻攔。可接下來她的問話,卻讓林皓恨不得一腳将她踢出去。
「姐姐殺了照顧你陪伴你一年的哥哥,你怪姐姐嗎?」
「喂——不要跟孩子說這種——」
林皓正要吼,祁子嘉拽住了他的袖子,示意他安靜。
小皮睜着一雙彎彎溪水一樣的藍色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哥哥……哥哥殺了我媽媽!」
原來這孩子,什麽都知道!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母親緣何而死,知道他的家庭教師其實是他同父異母的哥哥,也知道就是這位哥哥的手下,奪走了他母親的命!
艾格麗楞了幾秒鐘,大笑起來,眼淚都笑了出來:「哈哈哈……不愧是我們米勒家的孩子,也許,争來鬥去,辛苦算計,到最後,不過是成全了你而已——」
「小皮不用你成全!」林皓終于聽不下去,沖上去把小孩搶過來,捂住他的耳朵按在自己胸口,瞪着眼睛怒斥道:「他想要的,他自己會去拿,他不想要的,別硬塞給他!」
「呵……」艾格麗垂頭,輕笑:「你想知道,為什麽,馬克斯答應幫你嗎?」
雖然對「幫」這個字極不滿意,但林皓還是勉為其難的點點頭。
「還記得,你對他說了什麽嗎?」
思緒飄回到那一天,滿身霧氣,一身狼狽的林皓沖到他們面前,質問他們是不是威脅祁子嘉時的情景。林皓似乎誤以為祁子嘉得了絕症,雙目赤紅,聲音顫抖,可是腰卻挺得那樣直,那麽堅定。
「我要保護他!就算他治不好了,就算他只能活一年、一個月、甚至一天,我也要保護他這一年、一個月、一天!」
那時,馬克斯剛吃了藥,軟軟的躺在床上,看林皓的眼神,就像是失去了雙腿的小孩,羨慕的看着小夥伴在奔跑。
沒有人,忍心把那個跑得最快的孩子的腿斬斷……
「他可能,想給你一個,親口對祁子嘉說出那些話的機會吧!」艾格麗轉身向外走,「因為,這些話,他永遠沒辦法和他愛的人說!」
門關上,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
「你和馬克斯說了什麽?」
「我、我說的話那麽多,我哪記得……」林皓捏着鼻子甩着手,試圖驅散空氣中甜膩膩的香水味。
「林皓……」
「祁子嘉,我沒什麽必須要親口和你說的話——只有必須親身要對你做的事!」林皓露出個色狼的微笑,一把撲過上去,将祁子嘉抱個滿懷。
「馬克斯根本就不懂,沒擁有過愛情的人根本就不懂!」
不曾為彼此努力,只是一味的奉獻自己,不是愛情,那只是錯過而已。
他不要錯過,不要遺憾,他要的是祁子嘉的回應。他相信,立場對調,哪怕他只剩下一天的生命,祁子嘉也會為這一天的相守,傾盡所有、在所不惜!
這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哪裏還用說出口?
不過……床第間耳鬓厮磨糾纏着要聽「我愛你」是另外一回事,那屬于調情的範圍,是靈肉結合過程中追求最高極致快感的一種方式!
被兩個大人夾在中間,一直忍耐着的小皮終于挺不住了,弱弱的開口:「爸爸,好悶哦……」
祁子嘉趕忙推開林皓,林皓将小皮放在沙發上,一邊幫他搧風透氣一邊問:「不過,那女人的話是什麽意思?馬克斯為什麽不能表白?」
祁子嘉輕輕一嘆,開始收拾桌子上的剩菜剩飯。
「你懂什麽叫保外就醫嗎?」
「懂啊,但馬克斯不過肩膀受傷,又不是什麽重病,真是——」
「是絕症!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
「原來如此……那他無法說出口的愛情……果然他對你圖謀不軌!」林皓愣了一下,眼睛立刻眯了起來,氣勢洶洶道:「誰知道他是真絕症還是假絕症啊……咱們收拾東西,明天就走!」
「你的腦子真是……啊……」
手突然一抖,粥碗在桌子上轉了幾圈,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那種讓人恐懼的焦躁與不安,在身體內翻湧,是的……又到了發作的時間……
「你收拾吧……」祁子嘉的視線掃過茶幾上的盒子,眸光一暗,苦笑了一下:「我去樓上休息一會兒……」
在早春的暖陽溫柔的撫摸下,幹裂的樹枝還看不到絲毫綠意,卻可以感受到新芽的萌動。是的,昨天已經立春了。
充足的光線可以驅散陰暗角落的潮濕,祁子嘉靠在落地窗前,身體依然瑟瑟發抖。
門被輕輕的推開,林皓蹑手蹑腳的靠近,一把将祁子嘉摟住,嘴唇貼上他白晰纖細的脖子,用力親出個紅印才滿足的罷口。
「我收拾了桌子,還洗了碗,我很乖吧?」
「我們明天不是就走了嗎?還收拾什麽?」
「對,明天我們去加拿大,那邊地廣人稀,楓葉很美……我們一家三口,就在那兒定居了!」
祁子嘉依然望着窗外,沒有回頭。
「為什麽收下那東西……」
「你是說毒品?」
「……」睫毛顫了顫,艱難的點點頭。
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正視這個問題,這個在日後的歲月中,會一直與他們糾纏不休,如附骨之蛆,鑽心之蠱的問題!
「的确是件煩惱的事情呢……雖然我們是坐車,但也很難帶出境吧?」林皓輕聲笑了起來:「不然,我們挖個坑,埋了吧!就埋在樹下……那裏。如果忍不住,就意味着,我們必須回到這個鬼地方,這樣,就能忍住了吧!」
「林皓?」祁子嘉錯愕的扭頭,臉被林皓捧住。
掌心過于清晰的線條感,讓林皓皺起了眉,咕哝:「你好瘦,越來越沒有手感了!」
「嫌棄我嗎?」微微偏頭,像貓兒一樣,在林皓的掌心磨蹭着臉頰。
身體還在發抖,疲憊、煩躁、焦慮,這些負面情緒越來越濃烈,在還能控制自己之前,祁子嘉咬着牙開口:「染上毒瘾後,精神會在萎靡與亢奮兩個極端轉換,食欲降低,又過度的揮霍蛋白質,人會越來越瘦……最後只剩下一層皮……而且,吸毒成瘾的人的平均壽命,不到四十歲!」
「呦,難得你還去查資料啊?!」
不是資料,是親身經歷……我曾經親眼目睹過,那包白白的粉末,是如何吞噬一個人的靈魂與肉體,奪走了那鮮活的生命。
即使他不落海,活着的,也不是恩嘉了……只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
「毒瘾是可以戒掉的,你不用這麽消極!」
「是……」他愚鈍的腦子,實在記不住戒毒成功率這樣抽象的數學符號,他能想起來的,只有恩嘉枯槁的臉龐和幹枝一樣的手臂。
給我……給我……求求你給我……救救我……幹裂的嘴唇裏發出嘶啞的如夜鬼啼哭的聲音,這聲音将再一次響起,而這次的主角,将換成自己。
當年,他拒絕不了,他犯下大錯,他親手埋葬了恩嘉的生機。
如今,林皓做得到嗎?
如果林皓做不到,那麽,下一個被夢魇折磨十餘年,無一夜安眠的人就是林皓!
他已經害死了恩嘉,他會害死林皓嗎?
「祁子嘉!」林皓的手施力,捏住祁子嘉的下巴,逼他與自己的目光交會,「你聽着,就算你戒不掉,我們至少還有十多年……也有很多老毒蟲是活到七、八十歲的,你怕什麽?!」
「林皓,你不懂……」
「閉嘴,不懂的是你!老子告訴你,不管你能不能戒掉,我都不會甩了你,你還怕個屁?!」語畢,林皓狠狠的咬上祁子嘉的嘴唇,像饑渴的小獸撕咬食物一樣,尖尖的虎牙刺破了柔軟的肌膚,血腥的味道在彼此的口中蔓延開來。
「不懂」二字,讓他陡然憤怒了。祁子嘉總是說他不懂,從他們相遇那一刻開始,他就總用這兩個字阻止他的靠近,到了現在,居然還死性不改!
盯着祁子嘉還在淌血的嘴唇,林皓一陣心痛,一陣氣惱:「如果,你再敢用這種愚蠢的方式欺騙我,逃避我,我絕對會把你五花大綁在床上,日日淩辱,夜夜蹂躏,與其讓毒品把你變成皮包骨,不如我先把你榨成人幹——你怕不怕?!」
林皓,我好害怕……我好害怕……已經……控制不了了……
祁子嘉單薄的身體微微發抖,可那濕潤的眼睛裏,漆黑而神秘的眼瞳中,最吸引人的那簇祈望,卻從未熄滅。
「林皓,記住你的話,把我五花大綁,日日淩辱,夜夜蹂躏,與其讓我做行屍走肉,不如讓我……」祁子嘉緩緩的低下頭,呢喃的聲音傳來:「我……随你擺布……」
林皓傾身,吻了吻他的髪,如簽訂契約一般。
「我說到做到,祁子嘉……我說到做到!」
尾聲
加拿大最美的季節是秋天,還有三個月,就能看見漫山的紅楓。
再熬三個月……
指甲深深的陷進掌心的肉裏,可是感覺不到疼痛。不知道拿刀子劃開動脈,會不會有血流出來……
門被推開,林皓端着午餐走了進來,蹲在床邊,輕聲說:「祁子嘉,吃飯了……」
「我不要飯,我不要,我要的是——」
碗碟破碎和悶哼的聲音響起,是誰在嘶吼,在咆哮,在掙紮,在歇斯底裏……
林皓……出去、出去!
不想讓你看見我如此醜陋的樣子……
不想讓你看見我苦苦哀求的樣子……
不想讓你受煎熬,不想讓你動搖,不想讓你犯下與我一樣無法挽回的錯誤!
「祁子嘉,我給你,你最需要的東西!」
不……不……林皓……不要跳下無底的深淵,不要從此陷入泥沼中再無法脫身!
手被溫柔的牽起,冰冰的,仿佛能驅走焦慮與狂躁的戒指套上無名指。
「這個……是你最需要的……」
一滴眼淚,落在戒指上,停留許久。
扭曲的空間,被淚水浸泡着,慢慢恢複原狀。
「我等着,你為我戴上另外一只!」
也許不用等太久,情到濃時,楓葉就會紅了!
——全文完
番外一 OnlyJustBegin
拿着米勒集團破産清算時的巨額賠償和低價收購到的關聯企業的股權,加賀原衫心滿意足的踏上返回日本的飛機。
當看到坐在自己隔壁座位,擺弄最新款的電腦的林景禹時,眉毛不由得皺了起來。
「怎麽不留下,照顧你那個白癡叔叔?」
「小叔他有小嬸在身邊陪伴,是不需要我這個電燈泡的!」
飛機還有半個小時才起飛,加賀原衫別開頭,望着窗外陸續登機的人,考慮要不要下機換乘其他航班。
畢竟十個多小時的飛行時間,與這樣一個欠揍卻又不能動手的人共處封閉空間,還要肩并肩的坐着,稍微一扭頭就能看到那張讨厭到極點的臉,實在是件難熬的事情。
想到那張臉,加賀忍不住偷偷的瞄了林景禹一眼。他現在已經分辨不出,是因為這張臉像林皓那個白癡才惹人憎惡,還是林景禹本身的存在就已經讓他深惡痛絕了!
原本以為林景禹是個值得切磋的對手,可是這一年的接觸,讓他深深的體會到血緣的強大,林景禹從性格到言行雖然和林皓大相徑庭,但其思維和行為讓人匪夷所思的程度絕對不遜于林皓!
正在納悶林家家教嚴謹是怎麽培育出這些人間奇葩的,視線就和林景禹撞個正着。
林景禹雙眸清明,露齒一笑,「加賀先生,您很羨慕吧!」
「什麽?」
「雖然初戀總是難以忘懷的,但初戀也總是不美滿的,所以加賀先生還是請忘記小嬸吧,相信一定有更好的男人在等着與你相遇,風雨同舟,共度一生!」
來了來了……
這就是林景禹讓人崩潰的特點之一:無視別人的解釋,總是自說自話!
「我再和你說一遍,我和子嘉是朋友,我喜歡的是女人!」
「那麽,就請加賀先生盡好做朋友的本分,監視朋友的生活這種事情,還是少做為妙!」林景禹說着,将電腦轉向加賀。
正登入的頁面,居然是加賀的私人郵件帳號,底下的攔截軟體已經把這個帳號發出的相關郵件全部阻擋了。
林景禹讓人崩潰的特點之二:漠視別人隐私,随意進行網路監控!
加賀眉毛挑了挑,沉聲道:「我是為了保護子嘉!」
「真巧,你保護小嬸,我保護小叔,而小嬸和小叔是一體的,所以在這個立場上,我們是一致的,所以,以後的日子我們要好好相處才行啊!」
林景禹讓人崩潰的特點之三:忽視別人的臉色,自以為是自來熟!
深吸幾口氣,忍住在飛機上殺人的沖動,加賀原衫冷淡道:「你是專門來經警告我的嗎?現在可以下飛機了!」
「當然不是,我要回日本!」
「如我所知,你已經畢業了吧?」
「多謝加賀先生的關心。是的,我是第一名,而且,已經通過了貴公司的面試,馬上要成為您的員工了,職位似乎是總裁辦公室助理秘書,以後,我會竭盡所能為您效勞的!」
展開毛毯,蓋在加賀原衫腿上,林景禹露出一個職業微笑。
「飛機就要起飛了,祝您旅途愉快——老板!」
——番外《OnlyJustBegin》完番外二 Destiny
「你……叫什麽名字?」
「叫我D吧!」
D……Destiny嗎?
果然,如古堡和層層纏繞的藤蔓一樣,是他無法逃離,也不願分離的命運啊!
氣管被切開的時候,馬克斯突然想,如果當年他沒有異想天開的離開那片廣沃的莊園,來到狹窄擁擠的紐約尋找不切實際的夢,就不會遇到那個男人,那麽他短暫的生命,将會多麽乏味無趣,毫無意義。
依然清晰的記得,在那條骯髒的、帶着一股讓人嘔吐味道的巷子裏,他的血要流盡的時候,遞過來的一方淨白的手帕。
以及那個幹淨得讓人自慚形穢的少年。
少年将外套蓋在他赤裸的身上,少年說,「你如果不願意就走吧!」少年的外套裏有足夠他買車票回家的錢。
也許,這只是少年一次無聊的善心大發,但對他而言是絕望中的救命稻草,是經歷了欺騙、囚困、奸辱之後,感受到的第一抹溫暖的色彩。
「你叫什麽?」
「叫我D吧!」少年凝視着他,琥珀色的眼瞳像一杯花茶,淡淡的香氣柔軟了他的天空。
乖乖的放棄了紙醉金迷的夢,回到父母去世後只剩下一個空殼子的家裏,仿佛脫胎換骨了一般。
三年後再見,是在那所著名的高校裏,少年已經成長為青年,依然那麽幹淨,那麽溫暖。可是D怎麽會記得他呢?
D像個貴族一樣被簇擁着,身邊總是有着無數的俊男美女無數的跟班随從,可是D對誰都是那樣平和淡然,他以為對D而言沒有人是與衆不同的。
直到那場轟動一時的校園槍殺案中,他親眼見D冒着生命危險保護着身邊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跟班。
他嫉妒得簡直發狂,就在他即将按捺不住要去質問、去表明心跡的時候,他親耳聽到那小跟班對D的喝斥。
「別忘了你是什麽身分!你只是我媽媽從孤兒院領回來的,我的肉盾!」
D總是平靜的臉上閃過屈辱的神色,躲在角落的馬克斯明白了自己能為D做些什麽。
他見過那個女人。
D名義上的母親,傳說中的黑道老大的情婦,未成年就生下孩子,三十幾歲卻風韻綽綽又溫婉動人的女人。
女人出現時,D仿佛被注入靈魂,看她的眼神,是隐藏不住炙熱與迷戀。
在咖啡廳,一枚仇殺的子彈擊中了女人的心髒,D用淨白的手帕捂着女人的胸口,淚水模糊了他的臉孔。
「為什麽救我……為什麽……」
「我是你母親啊……」
馬克斯幫忙擡女人上救護車時,聽到了女人臨終的遺言。
「記住你答應我的……護他一輩子……」
女人咽氣的時候,他簡直想替那個女人去死。
因為他知道,這個女人的死,等于宣判了D的命運,終生監禁,再無後路可退。
D伏在他肩膀上流了整夜的淚,那只能是一個兒子對失去母親的傷心,而不能是個男人對心愛的女人離去的絕望。
「嗨,小帥哥,你是威廉的朋友?我叫艾格麗!」
都說女人的第六感是敏銳的,這個與他一見如故意氣相投的朋友,很快洞悉了他的心事,還提出那樣的建議。
「如果你想留在威廉身邊一輩子,那麽和我結婚吧!反正我也要嫁人,嫁給你,總比嫁給一些讨厭的家夥強!」
留在D身邊一輩子……這誘惑太大,他拒絕不了!
婚禮上,D是他的伴郎,是回答「我願意」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人。
可是,他沒有辦法眼睜睜看着D一天比一天更麻木,一天比一天更像一個木偶,他怕那柔軟了他天空的眼瞳變得與枯井一般死氣沉沉。
他要剪斷操縱他、束縛他的線,于是在得到加入米勒集團、贏得安德魯信任的機會時,他義無反顧的投身其中,甚至不惜出賣尊嚴與肉體,可是卻讓D失望至極。
「馬克斯,我以為你和我做朋友,你娶艾格麗只是因為感情,萬萬沒想到你也是為了權勢利益!」
他沒有解釋。
決裂,會讓他的剪刀變得更加鋒利;疏遠,會讓他的剪刀不會誤傷了D。
可是,他心裏還是有期盼的,夢想着有一天,脫離了所有束縛的D,能再次對他柔軟的微笑,哪怕只做朋友,只要可以一起度過平靜自由的歲月就好。
可是一雙筷子的意外墜落,一次莫名其妙的跌倒,換來了一張生命的倒數計時通知單,像推土機一樣,将他設想中的未來全部鏟平。
不,被鏟除的,只有他的部分,未來的藍圖裏,陽光下D那柔軟的笑容,自由的腳步,從未動搖!
漸凍人……
如病症一樣,他愛情将被冷凍保存住,永恒不變。
所剩不多的時間,他要毀了所有妨礙D得到幸福的東西,即便是把所有人都陷入萬劫不複之地,也在所不惜!
他成功了,那座黑暗罪惡的牢籠已經崩塌,D不再是一個替身,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D自由了!
我能為你做的,僅僅這麽多。
我能給你的,僅僅這麽多。
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可是艾格麗從來都是他的知己。
在關掉呼吸機之前,這陪伴他、幫助他完成使命的女孩帶着淚光,笑着問:「你有沒有後悔過,從來不曾吐露愛意?」
後悔嗎?
愛情是什麽?
愛情,亦是為對方流下的每一滴眼淚,都希望能成為他鄉間漫步、與新的戀人相遇時的浪漫的細雨。
這就是他的愛情,無怨無悔!
哔——
心電圖停止起伏的聲音,是他這一生唯一的愛語!
D……Mydestiny……Mylove……
——番外《Destiny》完
番外三 LIONHEART
午後,男孩騎着單車從小街裏穿過。
車速不快,在壓到路面人為放置的障礙物時只是颠簸了一下,歪歪斜斜的停住。
幾個年齡與男孩相仿,卻比他魁梧得多的少年攔在車前。
男孩長着一張清秀的亞洲面孔,但有一雙湛藍色的眼睛,平靜的望着來人:「學長,有事嗎?」
「嘿嘿……當然有事情,我們啊……想見識一下!」說着,幾個少年粗暴的将男孩扯下車,推進巷子裏。
「你家長不是兩個男人嗎?你也一定是愛男人的吧?!」
「讓我們看看GAY和正常人有什麽區別!」
「扒掉他的褲子,看他有沒有小弟弟!」
少年們互相對視,會心的壞笑着,伸手扯男孩的衣服。
男孩一把抓住動手的少年的手腕,将單肩背包放到地上,湛藍的眼睛轉變成深海的顏色。
「爸,小爸,我回來了!」
季念琳打開家門,象征性的喚了一聲。過了幾秒,沒有什麽異動,才走到玄關處脫下鞋子,光着腳走進屋。
廚房的門開着,沙發上的墊子都丢到了地上,卧室裏則隐隐傳來男性低沉的呻吟聲。
面不改色,充耳不聞的收拾了淩亂的客廳,季念琳走進廚房,看着菜板上切了一半的黃瓜和鍋子裏淘好的生米,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洗手挽袖,季念琳開火煮粥,提刀切菜,動作熟練。
伴随着炒菜的聲音,卧室裏的呻吟聲,似乎更激昂更有節奏了。
雖然表面上淡定,但對這種從小聽到大的呻吟聲,他不是毫無感覺的。準确的說,這呻吟聲三個月前對他還和搖籃曲差不多,可是現在,卻總能讓他産生一些聯想。
因為誤視過很多次,所以聯想的畫面也非常豐富生動。
四菜一湯做完端上桌,卧室門也終于打開了。
只披了件睡袍,頭發亂成一團的林皓,搖搖晃晃的走了出來,直接進了洗手間,門也沒關,就脫了袍子開始洗澡。
季念琳走過去将浴巾放在架子上,瞄了一眼林皓的身體,突然開口:「爸爸,我好想早點看到弟弟出生啊……」
林皓一楞,低頭看了看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肚腩,眉毛立刻豎了起來。
「臭小鬼!不孝子!沒大沒小!看我一會兒不揍你!」
簡單的沖了幾分鐘,把某些東西洗幹淨後,林皓只在下身裹了條浴巾,就小跑進卧室,一頭紮進躺在床上抽煙的祁子嘉懷裏。
将祁子嘉的手放在肚子上,林皓嬌羞的說:「親愛的,我有了你的孩子!」
祁子嘉捏了捏他的贅肉,吐出一個煙圈:「我認識你那天你就懷着,都快二十年了,就是哪咤你也該生出來了吧?」
「……」
穿上衣服,林皓在祁子嘉臉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出門前,問道:「小皮,你不跟我去吃飯嗎?今天你表哥也會來!」
「是景禹表哥嗎?」
「才不是那個無趣的家夥,是你寶兒表哥,簡直得了我的真傳,特別可愛!」
「哦,那算了。」
剜了這不給面子的父子兩眼,林皓氣沖沖的出門。
他們在加拿大定居已經快十年了,林皓的家人每一兩年都會來這邊探望他順便度假,而這樣的家庭聚會,祁子嘉是決計不會去參加的。這與是否心存怨念無關,只是一個立場問題,所以即便是已經釋懷,卻到死也不能改變。
「小皮,吃飯吧!」
「嗯!」
看到端坐在自己對面,白晰的頸子上有一片吻痕的父親,季念琳臉頰一紅。心裏默默想,年近四十的小爸依然這麽美麗,歲月在他臉上只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