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左顧右盼
周致寧吸了吸鼻子,不想擡頭,不想看見許斯航的臉。
“哥,來的咋是個男的呢?”小交警用胳膊肘往外拐了一下周致寧,原先還覺得小交警還挺會來事兒,現在突然發現他是真的憨,憨乎乎的。周致寧低着頭,不知道許斯航是個什麽臉色,等他醞釀了一下,把手從袖筒裏抽了出來才擡頭看向許斯航。
許斯航真好看,這是周致寧和許斯航重逢以來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接觸,面對面的,連一個腳印的距離都沒有。這是周致寧頭一次見許斯航的念頭,也是周致寧現在的感受。許斯航長得就好看, 白白淨淨連臉上的痣都看的分明。
許斯航看着周致寧緩緩擡起來的臉,連呼吸都快忘了。那一張與記憶中沒有什麽區別的臉,他摸過無數次親過無數次的臉,就這麽平靜的,沒有波瀾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與以往不同的只是,周致寧現在看起來沒有以前的豐神俊朗與拒人千裏之外的疏離與貴氣,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很好看的,落魄的平凡的帥氣的男人。
“致寧”許斯航啓唇,聲音不大,猶如蚊吟,也猶如蚊在他的耳側甜膩的叮咬了一口,又輕又疼,又甜又痛。
小交警總覺得現在的氛圍并不太适合他存在,明明大家都是男人,怎麽他跟他們在一起就平白生出了一種多餘的感覺?小交警揉了揉鼻子,端着自己的小茶杯從旁邊的小道溜走了,回到了空蕩蕩的崗位亭換了一杯熱茶,揣上了暖乎乎的熱水袋。
“嗯。”周致寧就這麽直勾勾的看着許斯航,目光灼灼,看的許斯航都不敢與他對視。灼熱的滾燙簡直要把他的眼睛灼燒成灰燼,偏這冬天的烈風也沒能讓周致寧的眼睛黯淡半分。周致寧起了身,軍大衣裏面只一件襯衫,坐在花臺上的時候倒不覺得,現在一站起來,倒真有一股子落拓不羁的感覺,通身的貴氣,是掩映不住的,更何況,寧寧穿過的軍裝也并不少。
許斯航與周致寧的視線纏繞在一起,膠着纏綿,不分伯仲。
許斯航的心髒簡直就像高中時體測跑完了一千米一樣,恨不得立馬從胸腔裏面跳出來,“砰砰砰——”他甚至覺得周致寧都能聽到他的心跳聲了。而周致寧呢?比許斯航又好的到哪裏去?恨不得現下就把他剝幹淨了,讓他修長筆直的腿環繞自己的腰身,想把他壓在身下聽他低低呻吟。
“他是回來成家立業的。”這句話卻又猶如當頭棒喝,一棍子将他腦子裏的所有思緒打散,簡直是讓它們灰飛煙滅不留一絲一毫的念想。周致寧正了正神色,“走吧。”語氣極淡極淡,連眼神也不如剛剛熱烈。
許斯航心裏劃過一陣失落,也是,他不過是現在剛好沒人來接而已,恰逢他回來了,況且他已經都結婚了。許斯航想苦笑,但他也笑不出來。
許斯航點了點頭,拿着鑰匙往車裏的方向過去了,周致寧想了想,過去扣了扣崗位亭的玻璃窗,小交警永遠走在八卦第一線,抻着脖子看着倆人在幹嘛呢,結果倆人說話都忒小聲了,他壓根聽不到。現在周致寧都來到他跟前了。
“車明兒個來提就成,別酒駕哈。”小交警以為他是來問車的事情,在他還沒開口之前就把話給說了,周致寧笑了笑擺擺手,“我是想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的名字?”小交警眉頭一皺覺得事情并不簡單,但是周致寧已經瞄到了他的銘牌,周致寧點點頭,“我知道了。”剩下小交警一個人在哪裏莫名其妙。
周致寧走到車邊的時候,許斯航已經上了車,将車掉頭過來了,這邊場所很空曠,許斯航拿不準周致寧要去哪裏,就先把車調轉過來對着車道,到時候想去哪裏都可以直接上道兒。車裏的暖氣開車,很暖和,周致寧上來的時候帶了一陣冷風,冷不丁的許斯航打了一個寒顫。
周致寧頓了頓,還是坐在了副駕駛上,軍大衣被他脫下來了,雖然許斯航覺得挺好的,但是他卻不覺得,只覺得丢人極了。趁着許斯航已經來到了車上,他還邊走邊整理了一下襯衫。
說實話,真的挺冷的。
周致寧仰躺在座位上,身體逐漸回暖,僵直的手腳都恢複了感知冷熱的能力。手機被凍得關了機,他也是沒有想到,所以許斯航就成了他最後一根稻草,然後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來救他了。
“去哪裏?”許斯航雙手把握着方向盤,在剛剛就已經把所有的車窗都打了上去。
周致寧偏着頭看着窗外,“嘉禾禦景吧。”他看到了自己倒映在車窗上的影子,也看見了那影子深沉深邃的眼睛,深不見底的黑與捉摸不透的黑。
許斯航聽見這個地名明顯有點意外,那是以前他念大學時候,周致寧為了方便看他買的一套房子。周致寧回國後的第一桶金,攢下來買了一輛騷包的車,買了一套并不很劃算的房,兩樣都是為了他。
那個時候也是一個冬天,是13年的冬天,他剛吃完熱氣騰騰的烤紅薯,嘴角還有蹭到紅薯皮的灰,周致寧從他的書包裏拿了一張紙給他擦了,天色又暗,跟今天似的。但是那個時候的北京比現在還要冷,大冬天得裹着裏三層外三層才敢出門,尤其是許斯航這種極度怕冷的人。
冬天必備的就是寬松的休閑褲,裏面能穿秋褲毛線褲好幾條呢。周致寧就打趣他,別的男生都是要帥不要暖,他是要暖不要帥。許斯航輕哼一聲,傲極了,“我在還有人比得上我帥?”
周致寧終于找準了位置,給他擦幹淨了,忙不疊的點頭符合他,“是是是,你就是北影最帥的”周致寧一想,又改了改“你就是整個北京最帥的!”
許斯航聽完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香了周致寧一口,別提多響了。剛好路過兩個路人,許斯航臊的臉都紅了,躲在周致寧的風衣裏面,非不出來。周致寧很無奈,等到路人人都沒影兒了,拍拍他的肩膀,小聲說一句,“出來吧”,許斯航才肯出來。
出來了還探頭探腦最賊似的左顧右盼,确定一個人都沒有才放下了心。
然後周致寧就起了身,拍拍褲子和風衣,把許斯航拉了起來,說今天晚上帶他去個好地方。那會兒才大二呢,許斯航長得慢,才一米七九,沒過一米八呢,那時候周致寧都一米八七的大個子了,比他快高一個頭。
許斯航就攀在他身上,蚊子吟一樣問他去哪裏,周致寧神神秘秘的不告訴他。許斯航還以為他要帶着他夜探紫禁城呢,都做好了兜半夜風的準備了,沒想到周致寧把車開到了他們學校附近的小區,尤其是還給門衛刷了卡進去的時候,許斯航更迷惑了。
小區裏跳廣場舞的大媽們放着時興的最炫民族風,穿着棗紅色的大襖子上面繡的大大的“壽”,還有小孩子四處奔走手裏緊緊攥着徐福記的棒棒糖到處玩耍的,總之,充滿了生活的氣息。這都是小時候的味道與感覺了,許斯航覺得很溫暖,來自內心的溫暖。
然後周致寧就領着他上了五棟的五樓,停在門口的時候看着那個銘牌還有點兒覺得莫名其妙,尤其是一層樓還有另外兩戶人的時候,他就更覺得奇妙了。軍區大院兒裏的住戶都是那種各自的獨棟,他其實很少感受到這種感覺。
他的哥哥斯尉雖較他年長兩歲多,也是體驗過大雜院兒的感覺,那個時候上廁所都得去公共廁所,生斯航的時候就已經搬到軍區大院兒了,是正兒八經的沒體驗過艱苦生活的一代。
許斯航隐隐約約的期待着什麽,但是當周致寧從口袋裏摸出一把鑰匙插進鑰匙孔裏,然後大手覆上他的手,放在冰涼的鑰匙上時,他卻又有一點害怕。周致寧把握着他的手,緩緩擰開,入目一片黑暗。